秦雲奚視線一定,緩緩環視四周,見除了柳清音之外,屋中還有另外兩個王氏子弟。
心髒微沉,他道:“林秋不在這裡?”
柳清音眼中本有些驚喜,不料他一開口問的竟是林秋,她頓時冷了眼神,抬了抬手,淡聲回道:“這是王燕之,這是楊昭。我之後,便隻來了他們二人,你若懷疑我對林秋做了什麼手腳……大師兄,我不是敢做不敢認的人。”
秦雲奚愕然片刻,失笑:“多心了。我隻是擔心林秋在離開我視線時逃離秘境而已。”
聞言,柳清音不禁冷冷一笑:“她林秋高風亮節,不屑與我們搶奪秘境中的寶貝,大師兄是這個意思麼?”
秦雲奚無語苦笑:“不是。”
他知道,柳清音向來就不是那種聰慧的女子。她的天份在修行和劍意上,而非其他。進入萬劍歸宗之後,她被保護得太好,越來越愚痴任性。
若一切像前世般順遂,她這樣的性子,便十分耿直可愛。然而世事難料,如今局勢艱難,這微不足道的缺點便會不斷被放大,秦雲奚已能想象出,柳清音若是繼續這樣下去,早晚將給自己和身旁的人帶來滅頂之災。
此刻當著兩個王氏子弟的面,也不好向她細細解釋林秋聽到了那個秘密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況且,柳清音她始終不願相信魏涼是魔主,再與她多說,隻會適得其反。
一切,還需徐徐圖之……
秦雲奚輕輕嘆了口氣,將滿腹話語憋了回去,平了平心緒,道:“這一關會很難捱,有一點千萬記住,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得傷害幻境中的人。”
柳清音不禁皺了下眉,不動聲色地望了望王燕之和楊昭二人。
這二人正凝神側耳,偷聽秦雲奚說話。
秦雲奚也沒有半點要避著他們的意思,隻衝著柳清音眨了眨眼,臉上露出溫和至極的微笑,淡聲道:“安心。”
柳清音輕輕一哂,垂下頭去。
無論任何情況,都不得傷人。仙魔大戰中,這句話魏涼常常掛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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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難免會遇到些特殊的狀況,譬如說,隻要狠心犧牲掉寥寥數個人質的性命,便能輕易殲滅一大隊魔族。每到了這種時候,無論旁人如何勸說,如何分析利弊,魏涼卻永遠不為所動,總會堅定地選擇救人。
柳清音不禁神色恍惚。
倘若一切沒有變成眼下這樣,倘若魏涼身邊沒有多出一個林秋。那麼,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即便到了幻境中,自己也絕對會堅守底線,就算知道是幻象,也絕不會出手傷害任何人。隻有這樣,才是有資格與他並肩而行的人啊……
可惜,短短幾日之間,一切已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柳清音望著秦雲奚,心緒復雜難言。
秦雲奚眉間的“川”字始終沒有平復。這一關,他並不想用前世柳清音曾用過的辦法。他舍不得看她死在眼前,哪怕隻是假象,也會令他心如刀絞。
這一關,並不好過。
更讓他心焦的是林秋不在這裡。他心中那根弦不由得緊緊繃了起來——她會不會趁機逃出秘境?即便她不是存心想逃,這第三關,她又能否順利通過?
思來想去,心中愈加忐忑。
柳清音叫他時,他都沒有及時回神,下意識張口便是:“林秋她……”
柳清音愕然:“連你也心心念念,惦記著她麼。”
……
被秦雲奚深深惦記的林啾,此刻正無語地望著與自己共處一榻的王衛之。
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木屋,榻上紗幔低垂,透過紗幔,看見屋中輕輕飄蕩著一縷縷白色的薰煙。
王衛之斜斜倚在一隻金絲軟枕上,蹺著腿,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
林啾有些不自在,問道:“隻有你?”
王衛之長眉微動,唇角向榻外努了努:“有個蠢貨,跑出去,出局了。”
他勾起一點唇角,笑著問她:“秦雲奚不是跟著你麼,怎地不見他?是傳到別處去了吧?”
他慢悠悠地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歪向林啾,輕佻地動了動眉毛,刻意壓低了嗓,道,“我離開之時,王寒令還一隻海怪都沒殺,等他來,恐怕還要好一陣子。幹等著實無聊,孤男寡女,又離不了榻……不如我們做點什麼。”
林啾還沒發話,隻見肩上黑鴉狠狠拍了下翅膀,陰惻惻地盯著王衛之,發出了冰冷的威脅:“嘎。”
王衛之仰倒回去,捧腹大笑起來,手指虛虛點著黑鴉,“好一隻礙事的畜生!”
林啾壓根就沒把他的話當真。王衛之這個人她多少也算是有幾分了解,他桀骜、不羈,偶爾興致起來時,會口頭調戲一下沒有任何利益牽扯的女子,但隻要旁人當了真,他便會跑得比誰都快。
所以,在他眼中,林啾這個金丹修士對他的奪寶大計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就對了。
這麼有闲心戲弄人?
林啾挑起一點唇角,眯起漂亮的眼睛,反手把黑鴉從肩膀上攥了下來,幹脆利落地塞進衣領中。
黑鴉渾身一僵,像一塊石頭一樣,沉沉墜在她的胸前。
林啾纖手拄著軟榻,慢慢向王衛之的方向挪了兩步。
“現在,它礙不著你我了。”
“嘶?”王衛之輕輕抽了一口涼氣。
林啾感覺到黑鴉蹿了一下,好似要從衣裳裡蹦出來,她隨手一摁,把它死死摁回去,抵在胸間。
黑鴉這下徹底僵成了一塊石頭。
林啾蹭到了王衛之身邊,她若即若離,傾身俯在他的耳畔,吐氣如蘭:“小孩,你想做什麼?到是說來聽聽啊。”
王衛之縮著瞳仁偏過頭來,對上她那雙微眯含笑的眼睛。
他白皙的面龐微微泛起了紅色。
他梗著脖子,故作鎮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是魏涼剛娶進門的那個林秋。”
“所以呢?”林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王衛之眼角微抽:“你難道想與我私奔?”
林啾:“……”實不相瞞,還真有點想!
王衛之雖然桀骜,但若能走進他心裡,便會發現此人又風趣又解風情,如果和他在一起話,定是浪跡天涯,吟詩飲酒賞劍,好不風流快活!
遠離男女主,做一對瀟灑小鴛鴦。
可以,這個選項完全可以。
“呵,”王衛之笑了笑,道,“待我取代魏涼,成為劍道第一人時,便向他討你。”
“真的假的?”林啾挑眉。
王衛之笑得雲淡風輕:“你既對我有意,我又豈能負你。你,當真對我有意麼?為了我,不惜背叛劍君魏涼?我在你心中就那麼好?”
林啾看明白了,這個男人就是那種典型的“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揍性格,他不是對她林啾有興趣,而是對他自己魅力無邊、引得別人的老婆為他爬牆這件事情有興趣。
莫非他追求柳清音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就在林啾沉吟時,她懷中那隻黑鴉也慢慢回過了神來。
它低聲冷笑著,一對腳爪在她身上抓來抓去,抓得林啾的臉慢慢燙了起來。
“我與魏涼不是真夫妻,談不上背叛不背叛。”林啾離王衛之遠了些,目光投向帳頂。
聞言,王衛之仿佛忽然失了興致,聲音冷冷淡淡,不帶情緒地“哦”了一聲。
林啾心中輕輕笑了下,暗想,果然是個三觀不正的豬蹄子,就對人家的老婆感興趣!
沉默開始蔓延,氣氛卻並不尷尬。
這點小事在王衛之眼中本來就隻是微不足道的插曲,大計當前,他哪有心思在這裡當真弄出什麼風流韻事?
而林啾,則開始準備迎接第三關的挑戰。
這一關……
她微微有些失神。
那一日在雲水謠外,她曾清清楚楚地感受過魔族所受的折磨和苦痛。
他們隻要活著,便要無時不刻承受著來自血脈中的無邊疼痛。
他們暴戾、失控、嗜殺。隻有痛飲鮮活的熱血,聆聽獵物的哀嚎時,那無盡的折磨才會稍微減輕少許。
生而有罪,說的便是這樣的生命吧。
這一關開啟之後,闖關者便會變成魔族之軀。
魔族所受的一切,將會毫無差別地降臨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而且,前方等待他們的將是來自人族的狂風暴雨。他們不能還擊,因為隻要傷到幻境中的人族,便會被淘汰出局。
林啾輕輕呼出一口氣。
魔族承受的那種痛苦,她隻遠遠感受了一瞬間,便覺得根本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
幸好,她知道怎樣過關。
“王衛之,要我告訴你過關的辦法嗎?”
書中,柳清音便是在這一關裡徹底引起了王衛之的注意。
她憫懷蒼生,明知是幻象,卻堅定本心,自己絕不傷人,並且極力阻止王衛之對幻境中的人動手。王衛之雖然心中不甚認同,但卻被她的容顏和風姿深深吸引,在她引劍自刎時,他哈哈大笑,有樣學樣,隨她一道成功破了關。
而現在,因為添了林啾和秦雲奚這兩個變數,王衛之沒傳到柳清音身邊。
林啾不希望王衛之被淘汰出局。因為隻有他在,秦雲奚才會稍加忌憚。
王衛之正緩緩望向林啾:“為何。”
“為何要告訴你嗎?”林啾道,“因為你長得好看。”
王衛之輕嗤一聲:“我是問,你與秦雲奚為何知道秘境中的種種?”
林啾說起謊來眼睛也不眨:“因為我偷聽了他和柳清音的對話。”
她故意又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所以……我不但知道這一關怎麼過,還知道下一關中的所有陷阱……秦雲奚防賊一樣防我,便是怕我把秘密泄露給你,因為這些人中,他唯一視為勁敵的,隻有你。”
“原來如此。”王衛之撫掌恍然,“的確如此。”
林啾心中暗暗一笑,心道,對付中二少年果然用誇的最頂事,稍微對他吹一口氣,他自己就能飄上天。
王衛之眯了眯眼,輕蔑地笑起來,“他想太多了,區區一個秘境而已,什麼過關的秘訣,我根、本、不、需、要、知、道。”
林啾:“……”依然低估了這貨的中二程度。
“你聽我說,”林啾徑直說道,“第三關開啟之後,無論如何也不能對這裡的人出手,若實在撐不過去,便橫劍自刎。這樣才能過關。”
“你哄小孩呢?”王衛之滿臉不屑。
林啾:“……”這年頭說真話永遠沒人信的。
她正煩惱如何勸他時,一聲尖銳的呼嘯響起,好好的榻上,忽然之間,血肉橫飛!
作者有話要說: 涼哥:暗中觀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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