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的劍尖快要觸到這個蛇一樣的年輕人身上時,他忽然擰過頭,驚恐地看了她一眼,怪叫道:“怎麼又是你!”
林啾不禁愣了下,一愣,便見他像軟骨動物一般,從她劍下溜了開去。
與此同時,秦雲奚也直直衝殺了過來。
林啾情急之下,一劍戳向年輕人的手臂。
“你別躲,我就輕輕戳一下!”她朝著他低吼一聲。
年輕人怪模怪樣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一邊往後縮,一邊怪叫:“你這女人,怎地死纏爛打!”
林啾順口來了一句:“你乖乖的別亂動,我保證隻輕輕劃一下,不痛,真的!”
年輕人:“……”這臺詞怎麼似曾相識的樣子?
林啾見他滿臉見了鬼的表情,不禁有些牙酸。
她很想說一句,老弟,就你這模樣,長得跟個喪屍似的,我也不能看上你啊,你到底在虛個什麼勁?
餘光瞥見秦雲奚已跨過了半個白玉臺,她不禁有些心焦。
附近兩名王氏子弟發現了林啾的動作,擋在了年輕人身前,低聲問道:“王寒令你沒事吧?這個女人是誰?”
“王寒令”歪著嘴,隨手把頸骨正了正,說道:“是個花痴!”
林啾:“……”
幸運的是秦雲奚也被攔下了。
他和柳清音出名早,王氏這些元嬰子弟多多少少都與他們照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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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死了整整十二個大劍仙,王氏本就懷疑是萬劍歸宗下的手,此刻在秘境中看見了秦雲奚和柳清音,心中八分的篤定當即上升到了十分。
“果然是你們!”
“萬劍歸宗的人在這裡!速速列陣!”
林啾面前的兩個元嬰修士神色一凜,急急扔下她掠向前方。
大敵當前,誰也顧不上一個完全構不成威脅的金丹期女修士。
白玉臺上風雲變幻,王氏十四名元嬰修士組成了兩個七星劍陣,劍尖直指秦雲奚和柳清音,乍一看,好像是在保護身後的林啾和王寒令一般。
“不要怕!”一名弟子高聲叫道,“他們既然能進來,便是自廢了修為至元嬰,使不出劍招的!我們人這麼多,怕什麼!”
“對!我們還有王衛之!”
“既然來了,幹脆就永遠留在這裡陪荒川吧。”一個長臉男子陰惻惻地對秦雲奚說道。
此刻,身穿紅白二色的英俊青年王衛之正雙手抱臂,站在白玉臺邊上冷眼旁觀。
秦雲奚緊了緊劍柄,左手壓住意欲上前的柳清音,低低道:“不能傷人。”
柳清音冷笑一聲:“王氏都撕破了臉,你還要受著不成!你若真是那個人……呵,不接受我,難不成僅僅是因為懦弱?”
秦雲奚呼吸一滯,眸中滿溢著苦楚:“清音,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王氏劍陣動了。
“殺!”
即便沒有外頭那些事,王氏族人也絕對不可能放任兩個外人與他們一起探密尋寶,撕破臉是早晚的事情。更何況有血仇在先,他們更是無所顧忌——在這樣的時候,無論外面的兇案究竟是不是萬劍歸宗下的毒手,王氏都會一口咬定就是他們幹的。
“你不要出手,讓我來。”秦雲奚低低吩咐一句,微微旋了旋手中的劍,欺身而上。
他功底扎實,一撩、一挑,便有兩名弟子手腕酸麻,險些握不住手中的劍。
柳清音怔怔地望著,目光漸漸有些恍惚。
這個人的劍法,與她認識的師尊和大師兄都大不一樣,此人劍術已臻化境,大有一種一代宗師返璞歸真的氣度。大師兄的劍沉穩有足,靈動不足,並不是這樣的。而師尊……師尊像一把出鞘的寒劍,此人,卻含鋒入鞘,難以想象他真正綻放時,將是何等的風華!
從一個人的劍意中,大可看出此人的心性、經歷。
柳清音恍惚了片刻,眼神忽地一緊。
她想起那一日在雲水謠外,魏涼隨手提著劍走過來的模樣。他的周身,仿佛環繞著血色殺意,面容卻清冷高潔,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墮仙一般。
比眼前之人,更加令人心折。
場中忽然傳來輕輕的“嗤”聲,好像是劍尖劃破了皮肉。
柳清音神色一震,抬眼去望。
隻見秦雲奚左臂上添了一條小小的傷,細細的血珠子滲入白衫,氤氲出一道紅線。
“怎、怎麼……”那名劍尖染血的王氏子弟滿臉驚恐,身體不由自主地浮了起來,離地半尺之後,“嗖”一下消失在原地。
“王晉之!”劍陣微微一散。
一名中年男子衝著秦雲奚叫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秦雲奚不緊不慢歸劍入鞘,聲音清冷:“傷人者,出局。還要接著打嗎?”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
“噗嗤。”
場邊傳來一聲輕笑。
隻見那王衛之抱著胳膊,仰著下颌走過來,道:“有必要在這裡爭吃打鬧?進了裡面各憑本事就是了。”
一名王氏子弟不忿道:“你王衛之是有本事,可不代表旁人也有你的本事。萬一東西落到了這兩個人手上,你可擔得起這個責任?”
“切,”王衛之輕笑,“不可能。”
“可他若是偷襲我們怎麼辦?”一個女弟子緊張地問道。
“他沒你那麼蠢。”王衛之略有些輕佻地歪了歪嘴角。
女子呼吸一滯,俏臉登時漲得通紅。
一場風波化於無形。
王氏子弟散了劍陣,一道道目光落在了亂入的林啾身上。
林啾趕緊笑著解釋道:“我隻是進來看看,不搶東西的,你們對我動手不合算。”
“金丹期。”方才在王衛之那裡受了氣的女弟子冷聲嘲諷道,“和王寒令正好組一對廢物!”
“廢物罵誰?”林啾悠然下套。
“廢物罵你!”女弟子果然中計。
“對,確實是廢物在罵我。”林啾聳聳肩,遠遠衝著王衛之拋了個媚眼,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方才王衛之嘲諷這個女弟子蠢。
王衛之別開了臉,壓根不屑與一個金丹女修搭話。
林啾卻一副自來熟的模樣,湊到了王衛之的身邊。
“當代天驕,不世之才王衛之,久仰久仰。”
王衛之大約也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女子,嘴角微微抽了下,淡淡地朝她點點頭。
林啾暗暗挑挑眉,衝著不遠處的秦雲奚微微一笑。
她不需要和王衛之有多親近,隻要能賴在他的旁邊,秦雲奚就不敢貿然動手。
果然,秦雲奚默默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了。
林啾知道他打著什麼算盤——此刻不宜節外生枝,若是為了殺她被傳送出去的話,王氏很可能會選擇犧牲一個人,合力把柳清音也送出去。他得留在這裡護著柳清音,直到王氏子弟被淘汰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才會再一次動手。
林啾微微一笑。
到了裡面……誰坑誰可就說不準了。
就算秦雲奚是重生的魏涼,他也沒有經歷過荒川秘境,隻從柳清音那裡聽到一些裡面的狀況。而柳清音絕不會主動告訴他,她是如何周旋在王氏眾人之間,利用這些人對她的淡淡傾慕,順利將他們一個一個淘汰出局的。
柳清音的做法倒也無可厚非,若不是她機靈應變,早早就被王氏眾人聯手送出去了,哪輪得到她摘取最後的果實?隻不過這些細節是不大方便告訴自家道侶的,隻能含糊代過。
秦雲奚不知道,林啾卻知道。
林啾正得意,忽然看見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重重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還沒回過神,便聽得耳旁傳來“嘎”一聲冷笑,黑鴉揚起翅膀呼在她的頭頂,將她推了一個趔趄,離王衛之遠了好幾步。
林啾:“……”什麼鬼,這秘境,怎麼連烏鴉也亂入了?!
王氏族人商量片刻,決定先不理會這三個外人,看看情況再說。
他們慢慢圍到了白玉臺的邊緣。
那裡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刻了兩行看不懂的古文字。
林啾知道,那是“心懷不懼,直道而行”。
白玉臺位於荒川秘境的最外沿,隻有順利通過第一關的考驗,才能進入真正的秘境。
放眼望去,白玉臺四周隻有一望無際的漆黑空間。
“寫的什麼?”
王衛之抬腿走向石碑,聚在那裡的王氏子弟很自覺地退向兩旁,讓出了路來。
他到了近前,微眯著眼,打量片刻,開口道:“心懷不懼,直道而行。”
跟在他身後的林啾不禁輕輕“嘖”了一聲。
王衛之,果然有幾分本事。
“那這又是什麼意思?”
王衛之冷冷一笑,眯了眼睛仔細打量四周,沉吟片刻,指尖凝了一縷碧藍的靈氣,擲向東方。
那縷靈氣像是一盞小小的藍燈,劃過虛空,照亮了百餘丈外的一面上下都望不見邊緣的青銅巨壁。巨壁正中延伸出十丈大小的青銅平臺,平臺之上正正立著一扇古樸的青銅牌門,好似是那巨壁的入口一般。
一名王氏子弟按捺不住,當即御起劍,掠了過去!
剛一離開白玉臺,便聽得他一聲怪叫,身體微微浮空之後,驀地消失在原處。
“不能御空!”
加上王寒令和王衛之,王氏子弟一共進來了十六人,眼下被淘汰了兩人,還餘十四人。
眾人紛紛看向王衛之。
此刻,王衛之儼然已成了眾人的主心骨。
他輕輕摸著下巴,說道:“字面意思,很簡單。不要怕,直直走過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