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衛之素日為人以及方才的反應來看,他根本就不像與任何人有過約定的樣子,更不可能主動與秦雲奚談合作。
所以秦雲奚說謊了!
他為什麼要說謊?
林啾心頭一跳,如果不說謊,他就沒辦法解釋他為什麼會知道荒川秘境這麼隱秘的事情,連位置都一清二楚。
穿書或者重生,實錘!
重生的話,他一定不是原本的秦雲奚,而是另一個經歷過後續劇情的人,重生到了植物人秦雲奚的身上。因為秦雲奚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
林啾不禁有些緊張。
這個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雲奚與柳清音越走越近,終於停在了七彩的秘境入口。
柳清音死魚一般的眼睛終於緩慢地轉了轉。
嘴唇微微一動,才發現上下唇瓣因為太久沒說話,已經粘連在了一處。
“荒川秘境?”她的嗓音有些嘶啞。
“是。”秦雲奚垂眸望著她,眼睛裡風起雲湧,盡是強烈而復雜的情緒。
“或許會有飛升的傳承。”柳清音扯動唇角,笑了笑,“若是幾日之前,聽聞這個消息,我不知該多麼欣喜愉悅。”
“清音,振作一點。”秦雲奚抬起一隻手,很自然地放在她的肩頭,“荒川傳承隻有親身入內才能得到,否則我便替你取了。”
柳清音美眸之中浮起一絲厭煩,她退了一步,讓秦雲奚那隻手順著她的肩膀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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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你不必為我做這些。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希望你我之間傳出任何流言蜚語。”
秦雲奚眸中閃過受傷的神色,他定定望著她憔悴蒼白的小臉,平靜地問道:“你愛魏涼?”
柳清音仿佛感覺到了冒犯,她有些惱怒,雙眼微微發紅,倔強道:“你也要取笑我嗎?是,我是愛他,愛而不得,怎麼樣,滿意了嗎?”
秦雲奚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柳清音冷笑不語。
秦雲奚又問道:“你愛魏涼什麼?”
柳清音壓著怒氣道:“他是我師尊,是我再生父母,沒有他,便沒有今日的我。”
秦雲奚眸光閃動:“我記得,你與他並沒有多少交集。魏涼心中隻有大道,隻有蒼生,平素指導你修行,教你劍法的,多是幾位師兄師姐吧?你到萬劍歸宗這麼多年,與魏涼又說過幾句話呢?”
柳清音深吸了一口氣,道:“大師兄,我與師尊之間的事,你不懂。”
“我懂。”秦雲奚目光悲涼,“所以我才想要問一問你,你愛的,究竟是什麼?是魏涼這個人?是劍君、師尊這個身份?還是求而不得的執念?”
聞言,柳清音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她眼中不斷地湧出淚水,衝著秦雲奚喊道:“大師兄你太卑鄙了!你怎麼可以用這樣齷齪的想法來揣測我對師尊的心意!我告訴你秦雲奚,師尊他就算不是天下第一,就算修為盡毀,就算從神壇墮入泥沼,我愛的,依舊是他!而你秦雲奚,你知道什麼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麼?你以為你處處模仿他,我就會移情喜歡你嗎?不可能!永遠不可能!這幾日與你同行,見你處處學他,我一忍再忍,已經忍無可忍了!”
秦雲奚伸出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柳清音奮力掙扎,被秦雲奚摁到了身後的老樹上。
正好就在林啾小蘑菇的正上方。
隻見秦雲奚雙目赤紅,聲線壓抑而隱忍:“若你愛的是魏涼,為何他就在你面前,你卻視而不見!”
不待柳清音回答,他猛地俯身,吻住了她。
林啾:“……”掐著肩膀親!按在樹上親!
秦雲奚忽然悶哼一聲,微微仰起了頭。
他的下唇被咬破了,鮮血溢出。
他狠狠笑了下,“清音,你當真認不出,我才是魏涼麼!”
他再次俯首吻了上去。
柳清音仿佛被這一記重拳給砸懵了,愣愣地忘了抗拒,被他吻了個透徹。
林啾小蘑菇更是驚得根須都豎了起來——他是魏涼?!秦雲奚是魏涼的話,那娶她的那位,又是誰?!
頭頂上方,男的隱忍瘋狂,女的呆滯愣怔。
等到秦雲奚放開柳清音時,她的俏臉上已淚水密布。
“不。師尊不會那麼叫我,他也絕不會對我做這種事情。秦雲奚,我恨你!你好卑鄙!你處處學他還不夠,竟用這樣的手段趁人之危!你想要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嗎?我告訴你,不可能!永遠不可能!”
秦雲奚慘笑,松開他,單手捂住了臉。
“清音……”他的聲音裡滿是疲憊,“你與我的感情,在你看來尚未開始,但於我而言,卻已瓜熟蒂落。我與你,曾相伴走完了一世,隻是飛升之時……出了些狀況,將我送回百年之前,重來一遭。”
“我不信。”柳清音道,“不可能!就算他不答應我,我也絕不會和你在一起,秦雲奚。我若當真和你在一起,他就永遠也不會接受我了。”
“你怎麼就不明白!”秦雲奚道,“我不是秦雲奚,我是魏涼。你與我在一起了,我們經歷了許多事,最終一起飛升。”
“那你為何變成了大師兄。那師尊他又是誰?”柳清音顯然是不信,隨口敷衍著問道。
“我……”秦雲奚有些欲言又止,“我元神重創,被魔主奪舍了身軀,雲奚元神已逝,我便借屍還魂。”
林啾心中一跳。
柳清音的雙眸漸漸睜大:“當真?!”
“是!”秦雲奚咬咬牙,重重點頭,“你若不信,我可與你說一說那些隻你我二人知曉的事情,譬如整治邢天璽的荊豆。譬如答應迎娶林秋那夜,我在你洞府之外,聽你罵了我九九八十一句。”
柳清音倒抽一口涼,定定地望著他。
“清音,”秦雲奚扶住她的肩膀,“我們現在的處境,你能否明白?魔主佔了我的身軀,以魏涼之名行事,我憂心如焚,卻無計可施。他若對我起疑,隨時可以輕易置我於死地。我無法告訴任何人,即便我說了,也無人會信,更叫有心之人趁火打劫,顛覆我萬劍歸宗數千年根基……清音,我本不欲將你也拉入漩渦,但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越陷越深!清音,他是魔主,不是魏涼!”
柳清音輕輕搖頭:“我還是不信,我去問他!這些,都是他告訴你的罷!想用這樣的辦法騙我死心對嗎?”
秦雲奚急得風度全失:“清音!你別被感情衝昏了頭!這世間能阻止魔主的,隻有你和我了你明白不明白?!”
柳清音還是搖頭:“你不要再說了,我會自己判斷的。大師兄,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可是,我現在對你,著實是一點也沒有男女之情,你可明白?”
林啾的小心髒怦怦直跳。魏涼是魔主?跟她在一起的那個魏涼,是魔主?但是這裡面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因為按照書中的設定,魔族死後雖然能夠附身活物,但卻無法造成任何影響,更不可能憑借死後一縷殘魂就能奪舍了劍君魏涼,哪怕他傷得再重。
書中,魔主的殘魂連一絲水花都沒能濺得起來。
是哪裡不對?直覺告訴林啾,秦雲奚一定隱瞞了很重要的信息!
如果這就是真相,他這麼確定現在的魏涼就是魔主的話,他何必故意用鬥龍來試探呢?把魔主的魔寵傷成那樣,豈不是沒事找事,平白擔些沒必要的風險?
他到底隱瞞了什麼……
他到底想要試探什麼……
秦雲奚苦笑道:“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我明白。清音,我不是要你現在就接受我。你知道,生與死之間,以七日為界,這便是七夜回魂的由來。而七個七日,便是天衍之定數,魔主再強也越不過天命,四十九日後,必將煙消雲散。自那日與他在臨溪一戰,至今已過去了二十一日,我會盡我所能拖住他,破壞他的計劃,隻要撐過剩下的二十八日,一切就會回歸正途。”
柳清音也不知信還是不信,她後退一步,正色道:“你不要逼我,容我慢慢想一想。也請你不要在我面前再說你是魏涼這種話,你越說,隻會越惹我厭煩。我不想討厭你,大師兄。”
大師兄三個字咬得奇重。
秦雲奚悽然一笑,垂下了頭。
他的視線落在了那兩朵風中搖曳的蘑菇上,有些渙散的目光緩緩地凝聚了起來。
林啾心頭一跳,知道大事不妙。
“障菇。”
秦雲奚語聲冰冷。
他揚起手,重重一抓。
林啾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扒掉了雨衣,一陣哗啦啦的響動之後,她站在樹下,衝著秦雲奚露出了社畜標準的客服式微笑。
“都聽到了。”他的唇角浮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一望便知道是殺人的前奏。
林啾寒毛倒豎,道:“我發誓絕不說出去行嗎?”
秦雲奚的笑容更加和煦:“不行。你與他朝夕相處,隻要多說一個字,我與清音便會面臨滅頂之災。況且,我不信你。”
他緩緩拔劍,隻聽“錚”一聲銳利劍鳴,散發出絲絲寒氣的沉重劍尖,點在了林啾的心口。
她的衣裳毫無阻礙地被劃破,皮膚傳來冰冷的痛楚,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劍尖在寸寸推進。
她盡力往後瑟縮,足跟踢著鬥龍小蘑菇,悄悄把它踹到了老樹根底下。
也不知這條蠢狗能不能領會她的意思,速速去搬救兵來。
遙遠處,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秦雲奚偏了下頭,語氣頗有些遺憾:“王氏七星劍陣。看來,‘魏涼’不可能趕來救你了。”
“對不住,”他眼皮微垂,“對你我隻能說抱歉了。但林秋,前世你便不是個好人,雖然這一世你還未行差踏錯,但一個人最易走上錯誤的老路,今生,你定還會重蹈覆轍。不如就讓你的罪孽終止於尚未發生的時候吧。別怕,你不會感覺到任何痛苦。”
手腕輕輕一動,眼見那長劍,就要被送入林啾心口!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啾忽然急中生智。
“且慢!”
第25章 姑且信你
“且慢!”林啾急急喊道。
秦雲奚微微收了力,劍尖卻已刺破了她的皮膚,鮮紅熾熱的血沁在冰寒徹骨的劍上,無端有些妖娆。
“嗯?”秦雲奚長眉微蹙,眼睛望著她,注意力卻不在她身上,而是凝神留意著遠處的動靜。他怕魏涼過來救場。
“笨蛋。”林啾睨了他一眼,含恨道,“難道你還沒看出,我根本不是林秋麼。”
此言一出,不止秦雲奚,就連站在一旁的柳清音也睜大了杏眸。
“什麼?!”
林啾不動聲色退了半步。
劍尖從她皮肉中退出的感覺實在是一言難盡,她不禁輕輕瑟縮了下,咬牙道,“你若當真是魏涼重生,為何連我這個故人都認不出來?”
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震住眼前這個人,換取一線生機。
秦雲奚的表情有些呆滯了。
隻不過一瞬間之後,他眸中便恢復了清冷鎮定,道:“無論你是誰,今日也隻能抱歉了。”
林啾急急撫額:“你恩將仇報啊?!寂魔嶺一戰若是沒有我牽制血偶,你以為你能這麼順利就殺掉祭淵麼!再遲一步的話,祭淵和你的清音可就把該做不該做的全做完啦!”
她繼續攪亂秦雲奚心神。
柳清音臉上的表情才叫精彩,她大睜著雙眼,望望秦雲奚,又望望林啾,喃喃道:“你們,你們……這怎麼可能……”
“啊,”秦雲奚目中不禁露出了震驚和追憶之色:“難怪我總覺得你身上頗多異常。寂魔嶺牽制血偶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