擄走柳清音的這條暗色血蛇就盡責多了。
它卷了她,風馳電掣一般掠向千歧關以南。
一旦越過千歧關,那一方疆域便是魔族的領地,即便魏涼這樣的絕世高手也不會貿然踏足。
慕容春將修為催升到極致,心急如焚往南追,越追,心越沉。
很顯然,祭淵的目的從一開始便是柳清音而不是林啾。同時擄走她們兩個,一方面是滿足他的惡趣味,另一方面則是調虎離山——祭淵深知以魏涼那性子,必定會故意避嫌不選柳清音,以防天下人說闲話。
慕容春正焦急,忽然感覺腳下的劍微微一沉,好像想要擺脫他。
他心念一動,反手召出自己的佩劍,橫踏過去。
便見魏涼的飛劍上燃起一層白熾的光,劍身微微一顫,以一種近乎刺破虛空的速度,頃刻消失在視野之外。
慕容春全力追了過去。
身後聚集的魔族越來越多,他已無暇思索如何脫身,一心隻想救回小師妹。
很快,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列巍峨山巒,綿延左右,無邊無際。
正前方,一座蒼青色的古樸要塞迅速攫住了視線。
千歧關,到了!
源源不斷的魔族自千歧關以南湧入平原腹地,慕容春聽著身後傳來的洶湧咆哮,又望了望正前方潮水般湧來的魔族大軍,不禁暗暗握緊了拳,心中浮上一絲壯烈情懷。
今日,很可能要殉道了。
忽然,大劍仙目光微凝,定定盯住左前方那一片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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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一手握著寒劍,另一手攬住柳清音,每一劍揮出,便有扇形的白熾光芒遠遠蕩開,觸到那清光的魔族頃刻間灰飛煙滅。
“師、師尊?”慕容春心頭一喜,急急掠下。
到了近前,卻發現白衣男子並不是師尊魏涼,而是大師兄秦雲奚。
“大師兄!”慕容春來不及多加思索,掠入陣中,替秦雲奚擋住來自背後的攻擊。
“帶她走,我來斷後。”秦雲奚的聲音清冷低沉,不容置疑。
一瞬間,慕容春竟有種錯覺,以為與自己並肩戰鬥的人是師尊。
同樣清冷,同樣鎮定,同樣令人安心。
慕容春重重捏住劍柄,心道,‘今日若能活下來,定要苦心修煉,像師尊和師兄一樣,成為可靠的人!’
接過柳清音綿軟的身軀時,慕容春忽然心如止水。
他發現自己與柳師妹其實一點也不適合,她就該和大師兄這樣的人在一起。
三人且戰且退,而魔族也越聚越密。
……
就在秦雲奚、慕容春與柳清音三人成功會師時,魏涼也正好找到了林啾。
她苦著一張小臉,狼狽地坐在一座小沙丘底下。
魏涼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迅速變幻著劇烈的神色。
最終,他眉眼淡淡,走向林啾,凝神打量一番。
“沒事?”他問。
林啾衝著他甜甜一笑。
魏涼俯身,高大的影子有如實質一般,沉沉壓到林啾的身上。
他的眼神十分危險:“我選了你,你打算怎麼死。”
林啾怔了下,忽然想起方才自己為了留點面子喊出的那句“你敢選我我就死給你看”。
她又愣了一下。
魏涼沒去救女主,而是尋她來了?這……
“嗯?”魏涼又湊近了些,冷冽的呼吸撲在林啾額頭,嗓音低沉暗啞,“怎麼死?”
林啾覺得此刻的魏涼有點像一座隨時會噴發的冰火山。
她又一次慫了,心虛地抬眼看了他一下,低聲辯解道:“我不過是想給自己留點臉面,也替你找個臺階下,這才故意那麼說的。”
魏涼狠狠地笑了下,他伸出一隻手,驀地鉗住了她的下巴。
冰雕玉琢的俊臉湊到了她的耳畔,男人一字一頓,沙啞兇狠地對她說了兩個字。
林啾極慢極慢地倒抽了一口巨大的涼氣。
她難以置信,偏過頭,驚恐地瞪向魏涼。
隻見那薄唇一角勾起半抹侵略性十足的笑意,他目光灼灼,像狼一樣盯著她。
林啾:“……??!!”
她剛才,真的真的沒有聽錯嗎?
那兩個字,當真是從魏涼嘴裡冒出來的?
這魏涼是個假貨吧!
怕不是祭淵反悔了,扮成魏涼來戲弄她?!
就連祭淵那樣放浪的採花狂魔,也不曾這麼直白地對柳清音說過這種話啊啊啊——
魏涼又笑了笑,伸出大手捉住她的肩膀,把她拎了起來,然後堪稱溫柔地替她把臉頰上亂發別到了耳朵後面,手指有意無意,輕輕蹭過她的耳廓和耳垂。
林啾:“……”
頭皮發麻!
要命!
第19章 各憑本事
魏涼帶著林啾掠向千歧關。
他攬著她的腰,足尖一點,便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落在十幾裡開外。他又一次輕輕點地借力,再掠十幾裡。
若要問林啾此刻的感受——
大約就是像在坐高空跳跳蛙。
心髒被一根細線拎著,忽而上,忽而下。
她緊緊抓住魏涼腰側的衣裳,眼睛四下張望。
這塊平原已經被魔族糟蹋得不成樣子,處處都是血和火的痕跡。
這樣的地方,真能找到聚靈姝陽種嗎?
她敢打荒川秘境的主意,是有兩個前提的。一個是修為得提升至金丹期以上,以應對秘境中的種種機關陷阱;另一個是得到業蓮那一式極招。
此刻,魔佔區已是滿目瘡痍,根本不見半點綠色植被的影子。
曾經建在這裡的房屋和洞府,早已被魔族掀得底朝著天。
不可能有什麼寶貝能夠保存下來。
偶爾有魔族發現這兩個一掠而過的人。弱些的,還沒回過神便找不到這二人的影子了,強大些的,剛展開雙翅撲上來,便被魏涼凍成了冰雕,像死蚊子一樣栽下去。
很快,魏涼和林啾就到了千歧關外。
在遠處看時,隻知道這是一座青灰色的巍峨要塞,到了近前,那撲面而來滄桑古樸和大氣,忽然就攫住了林啾的心神,令她許久忘記呼吸。
千歧關有一半建在山嶺下,另一半則是建在山崖石壁上,像一頭青灰色的恐怖巨獸,冰冷地俯瞰著大地。為了抵擋魔族的衝擊,整座關隘都澆築了銅水,經歷歲月和戰火洗禮之後,牆體變得斑駁,處處是血與火留下的傷痕。
魏涼的視線落在了一處半山腰的瞭望臺上,那裡有無數高階魔族在飛舞盤旋,好像是長在青灰色要塞上的一隻大黑瘤。
底下,蟲群一般的魔族正從要塞底部湧進來,大部分穿過要塞,衝向平原腹地,另有一小股分支,卻順著要塞底部的石階爬向那一處瞭望臺。
一輪半月爆開,魔族被稍微逼退少許。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道清亮驚喜的女聲自瞭望臺上傳來。
“師尊——”
魏涼在城牆上輕輕一踏,像飛鳥般,穩穩地落入瞭望臺。
那三人已在此地鏖戰許久。
秦雲奚和慕容春輪流調息,柳清音一邊恢復元氣一邊替他們掠陣。圍住他們的絕大部分是嬰境魔族,神魔境的大魔隻有十餘個,瞭望臺易守難攻,三人佔著地利,守得倒是很穩,隻要撐到柳清音復原,三人便可以御劍衝殺出去。
魏涼的視線在秦雲奚身上停頓了片刻。
秦雲奚垂目施禮:“師尊。”
頓了頓,他雙手指尖平平挑起長劍,遞到魏涼面前,道,“師尊的劍。”
魏涼漫不經心“嗯”一聲,從秦雲奚手中接過了長劍,手指仿佛不經意地依次敲在劍柄上。
“錚”地一握,劍身頓時爆出幾道清芒,他隨手往後一蕩,劍影如扇面一般掃過,圍在瞭望臺外的魔族紛紛中劍墜落,慕容春和柳清音立時感到壓力減輕了許多。
柳清音掠回來,像一隻輕盈的蝴蝶般,飄落在魏涼面前。笑臉剛綻開一半,忽然看見魏涼的胳膊搭在林啾腰間,一顆芳心登時沉到了谷底。
“師尊……”她咬了咬櫻唇,抱怨道,“方才大師兄不顧性命,引著那群魔族去往南面,當真是萬般兇險!四師兄為了救我,也負了很重的傷!”
她這是借著旁人來宣泄自己的委屈。
魏涼不以為意,隻問:“雲奚為何在這裡?”
柳清音道:“得知我到雲水謠除魔,大師兄身體尚未復原便急急趕了過來。幸好他及時來到,否則恐怕我已……”
雖然沒有明言,但她眼中的幽怨卻是寫得清清楚楚——憑什麼救她不救我?就因為她弱麼!為了這麼一個無能又懦弱的女人,你竟將我們三人置於險境而不顧!
“師尊!”妒火的衝擊讓柳清音有些神智不清,她憤然道,“四師兄方才闖入祭淵陣中助你時便已受了傷!而大師兄,剛服下固元草,便拖著病軀不遠萬裡來相助……我們每個人都這麼拼命,您,您怎麼還有心思花前月下!”
慕容春趕緊逼退一波魔族進攻,掠回來,賠著笑打圓場,“師妹莫急,我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大師兄也好好的!既然師尊到了,這便準備突圍吧!雖然方才大師兄已將追擊我們的大魔誘到了關外,但我約摸著他們也快要折返回來了,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瞭望臺後有石階,向上,通往更高處的瞭望臺,向下,則通往要塞底部。此刻已有許多魔族擠擠挨挨順著石階爬上來,聽著聲音很快就要到了。雖然隻是低階魔族,但被兩面夾擊的滋味肯定不那麼好受。
慕容春並不認為魏涼選擇去救師娘有什麼問題,畢竟師娘修為隻到築基,落在魔族手中根本沒有半點自保之力,自然該先救她,與什麼花前月下根本沒有半點關系。
師妹這通脾氣發得著實是沒有道理。
柳清音根本不看慕容春的眼色,怒道:“怎麼可能沒有事!方才你闖入陣中,自顧且不暇,還要護著她!”
纖纖玉手,指向林啾。
林啾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