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回來報復嗎?”南希問。
“不會,他們不敢,頂多搞點小動作。”塞西爾眼尾微翹,拖著一抹嘲笑,領著南希朝他的家走去。
這個時候,塞西爾還沒有經歷“朋友們”的輪番欺騙,實力碾壓諸神,少年的他活得肆意又張揚。等到後來他經歷人心的磨礪和背叛,才慢慢把自己徹底埋入黑暗。
“什麼小動作呢?”南希又問。
“也沒什麼?”塞西爾輕描淡寫地說,“串通別的神明給我添些堵。我捕魚的時候,他們讓魚兒不過來。我採集漿果,他們讓漿果提前腐爛。讓風將我的屋頂掀翻,或者給我的房子單獨降雨。”
“沒有陽光暴曬嗎?”南希問。
塞西爾頓了一下,“米洛斯不屑做這種小動作,他隻會正面打擊。”
嗯,果然是正直的米洛斯,南希心想。
塞西爾把左胳膊的袖子撸上去,少年光潔的手臂上,一條長長的筆直的傷口露了出來。雖然覆蓋著一層屏障,裡面的血肉還是清晰可見。
“這是前幾天跟米洛斯打架留下的,不太容易好。不過我也沒有讓他好受,他的右肩被我穿透了。”
南希輕輕眨眨眼,想起初見時,塞西爾也是這樣的語氣,眼裡流轉著漫不經心的輕蔑說,【當然,我也沒讓他好受。我幾乎洞穿了他的身體,甚至摸到了他的心髒。我猜他現在已經死了。】
她的眼中湧出一絲懷念,輕輕抿嘴笑了一下。
“你在想什麼?”塞西爾問。
“想到初次遇到你時,你滿身都是傷口,滿不在乎地說你也把米洛斯打得夠嗆。”
塞西爾輕輕一笑,“未來的我還在跟他打啊,他可真不嫌累。”
南希抿抿唇,很輕地翹了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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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突然不說話了,塞西爾側過臉快速瞟了她一眼。他不敢一直盯著她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她時,他就心跳加速十分緊張。
陽光下,少女的金發如瀑布一樣垂下,睫毛輕輕眨動,將陽光分割成金子般的碎光。
她實在太好看了。
少女迷人的側影,與記憶裡的那道身影重合起來,成為一個鮮活的生命。塞西爾的嘴角重新翹起,即便南希一時不說話了,他也還是高興。
“你的房子在哪兒?”南希問。她有點怕時間不夠用,雖說打著溫暖他的目的,但這麼短的時間,她也不知道能做什麼。
“就在前面。”塞西爾擔心她不耐煩不想去了,連忙隔著衣袖拉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像風一樣飛起來。
南希微微睜大眼,風將她的長發吹起,裙子也鼓成花苞。她扭過臉看向塞西爾,少年眼中帶著暢快和肆意。這樣的神情她隻在伊比利斯臉上見過,成年後的塞西爾再也不曾擁有過。
有了風的幫助,很快就到地方了。塞西爾控制著風徐徐降落,南希有些驚訝地瞧著眼前的大房子。印象中是個最多三米寬的小木屋,但是現在卻是帶著花園的大房子,甚至最高處還有一個尖尖的小閣樓。
“我十四歲後,力量比以前大多了,就把小房子推翻,蓋了這個大房子。你看看好不好?”塞西爾推開房門很殷勤地讓她看,“比以前大了不知多少,能多住一個人了。”
南希瞥了他一眼,心裡偷樂了一下。塞西爾真的好純情,想把她留下,不好意思直接說,就說房子能多住一個人。住誰呢?還不就是她?
她走進房子,不再像以前那樣,廚房臥室客廳都在一起,而是各自有了獨立的區域。家具也全部重打了。雖然樣式古樸簡單,但是該有的都有。
矮櫃、餐桌、兩把椅子、兩個扶手椅和一個茶幾。一束橘子花插在一個泥燒的湯罐裡,散發著陣陣幽香。
南希走到可以看到後花園的窗戶前,花園裡像是剛被旋風卷過,凌亂的草葉和花瓣遍地都是,很多小樹都被砍倒了,露出煙草末一半褐黃色的土地。
塞西爾快步走到她身邊,盯著花園,神色非常得冷,但卻一點都不意外。
南希立刻知道,一定是那些神明們搞的鬼。她拍拍塞西爾的手臂,“沒關系,一會兒我幫你收拾。”
“不需要收拾,”塞西爾說,“可以用神術恢復的,就是麻煩點,要些時間。”他頓了一下,帶著一點期盼對她說,“我去恢復給你看好不好?”
“要多長時間呢?”
“兩個小時就好了。”塞西爾連忙說。
“兩個小時啊,”南希微微皺眉,“恐怕不行。”一滴夢魘水不能讓塞西爾睡那麼長時間。他的尊名就意味著他在黑夜中格外清醒。黑暗神怎麼可能在黑夜睡覺呢?
塞西爾臉色一變,“你又要走?”
“唔,這很正常啊,我本來也不屬於這裡。”南希理所當然地說。
塞西爾抿抿唇,“上一次,你說去去就來。我等了很久,等到桌上的食物都腐敗,也沒有等到你回來。我每天都會去遇見的洞穴待一會兒,就怕你還會到那去。”
南希微微有點驚訝,“你不會真等了十年吧,每一天都在真實地過嗎?”這不是在做夢嗎?
“當然是真實地過日子……”塞西爾有點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說,“以前覺得日子過得很快。”
“開始等你時,突然發現時間變慢了,一整天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過去。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你根本沒有存在過,所謂的未來女朋友也是編出來哄我的。”
“我為什麼哄你呢?”南希笑著說,“就是真的嘛,不然為什麼我會來看你呢?但是這裡畢竟不是我能久待的地方……”
塞西爾打斷她,“你著急回去陪他是嗎?那個未來的我。”他從沒想到過,有一天會吃自己的醋,而且是真情實意地吃。
“他不就是你嗎?”
“我不認為。”少年神情陰鬱,他一想到那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輕輕松松就能跟她在一起,心簡直酸到扭曲。
他數著天數過,十年才等到與她見面的機會,她卻隻待一小會兒就走。
“等下一次你再來,說不定又是一個十年。”塞西爾盯著她的眼,“你就不能留下來嗎?我跟他有什麼區別?你能做他的女朋友,就不能做我的女朋友嗎?”
“我不就是你的女朋友嗎?”
“那就留下來。”
南希:“……”感覺繞了一個圈又回去了。
“我沒辦法留下來。這麼說吧,我等於是跨越時間來見你,但是你所處的時空,不能容納我。所以,我根本沒辦法在這裡待久。”她胡謅了一個理由。
“待久了會怎麼樣?”
“會死吧。”
“如果我不收你呢?”塞西爾急急地問。
南希再一次想笑,少年塞西爾跟成年塞西爾的思維,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這樣的話,他昨晚在土豆館裡剛說過。
“恐怕不行,”南希笑著說,“唔,怎麼跟你解釋呢?就是這個時代,我還沒有出生呢。”
塞西爾微微一怔,“怪不得我找不到你的名字。”
他沉默下來,既然沒有出生,他就沒辦法決定她的生死。如果時間要抹殺她,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南希有些不安,她突然覺得這個道具很坑爹。這種送溫暖,就像給了人希望,又很快收回去一樣。真的是幫助她拿到ssr幣,而不是催促塞西爾快點黑化嗎?
“你等了十年是不是很生氣?”她試探著問。
塞西爾微微一怔,“不啊。為什麼生氣?”
“因為我言而無信,去了以後就沒回來。”
“哦,那件事啊,”塞西爾輕輕一笑,“我想應該是你有事絆住了。而且等待這種事情,等啊等啊就等習慣了。再次見到你,我隻有驚喜。”
“因為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以為是被扔到地底產生的幻覺。知道你是真實存在的,我很高興。”
“其實我並沒有真的等十年後再來,”南希說,“我是回去後立馬趕過來的。但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這裡已經過去了那麼久。”
“竟然是這樣?”塞西爾啞然失笑,他思考了一下,“嗯,其實也不難理解。時空穿越本來就有很難的確定性。就算是我,也沒法做到精準地跳到一個時間點。”
“宿主,時間差不多了,還有不到十分鍾,黑暗神就要醒過來了。”小r提示。
“這麼快?”南希驚訝。
“就跟抗藥性一個道理嘛,本來道具就很難完全對神明發生作用,你還在同一個人身上用了兩次,肯定時間會一次比一次短。”
“我要走了。”南希說。
塞西爾微微一怔,輕聲問,“你以後還來嗎?”
少年漆黑的眼眸,閃著一絲期盼。
這句話對於南希而言太熟悉了。幾乎每一離別,塞西爾都會問一句。在他心裡沒有等待的抱怨,他似乎永遠也不會對她產生抱怨,就是一個人安靜地等待。
像待在山洞裡的小獸,乖乖地趴著,黑眼睛盯著洞口。
“來。”南希說。
塞西爾眼中立刻湧出笑意,“行吧,這樣我就覺得生活還有點盼頭。”雖然相見的時光很短暫,但是足夠他回憶很久。
“等你建立了神國,徹底掌握死亡的權柄,會有很多人過來跟你交朋友。他們虛情假意地圍著你,隻為了問你要東西。等待諸神之戰時,這幫人就會舉著武器對準你。所以,你可千萬不完心軟,要分辨清楚每個人的目的。”
“是這樣嗎?”塞西爾有點驚訝,“這是我成年後遭遇的事情嗎?”
“是,”南希點點頭,“所以你很長時間都不信任人。”
塞西爾靜默了一下,“未來的我,是不是做過傷害你的事?”
“咦,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塞西爾聲音放得輕了些,“你說的,未來的我很長時間都無法信任人,我很擔心那種狀態的我,對你做過不好的事情。”
“哦,沒有啦,”南希笑著說,“雖然這些都是我遇到你之前發生的事。但是受了騙的你,沒有對我做什麼奇怪的事。我們隻磨合了很短的時間,就成為朋友了。”
“這樣啊,那就好,”塞西爾的眼眸重新恢復了少年人的快意,“我記住了,誰問我要東西,誰就是別有用心。”
南希點點頭,笑著說,“這麼理解也可以。”她想了一下,有點擔心塞西爾一個人都不接觸,性格更為孤僻,“你可以試著分別對方,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帶有目的性。”
塞西爾輕笑一下,點點頭,“好。”
“宿主,該走了。”小r催促。
“我要走啦。”南希說。
“嗯。”塞西爾眼中雖然有濃濃的不舍,但是沒有阻攔她。
南希踮起腳,快速在少年塞西爾的唇上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