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幾乎被小女孩悽厲的尖叫震聾耳朵。
小女孩捂著臉扭曲著上升。她的臉龐不斷有大片皮膚掉落。每掉落一塊就會重新凝聚成一個新的小女孩。五個、十個、二十個,她們陰沉著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發黃的尖尖的牙。
南希哆嗦著從口袋拿傳送陣。但是她的手很光滑的從大衣上擦過,根本找不到口袋。
邪祟們尖叫著朝她衝過來,小光球瞬間破碎消失在空氣中。南希大腦一片空白,對方的速度快到讓她無法反應。在上百根尖利手指碰到衣袖的一瞬間,她被一股大力向後一拉,跌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賽斯爾身上帶著冬日的寒氣,顯然是從千裡之外的冥土趕來。他把她緊緊護在懷裡,用毛皮鬥篷把她裹住。
一種恐怖幽深難以名狀的氣息從他身上擴散而出,剛才還面目猙獰的小女孩們簡直嚇到魂飛魄散。它們落至地面,顫抖著把臉埋在地上。新趕來的邪祟紛紛顫抖著伏趴在地,嘴裡嗚嗚咽咽,似乎在祈求寬恕。
塞西爾身上散發的氣息讓邪祟們感知到,站在它們面前的是北地之主,冥土的創造者,可以支配死亡的神明。
被鬥篷裹住後,南希漸漸不那麼顫抖。她當然知道抱住她的人是誰。她雙手揪著他的衣服,抬起臉。幽暗的光線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很生氣。
塞西爾察覺到她的目光,伸手把往自己懷裡按按,用鬥篷更嚴實地蓋住她。不讓邪祟散發的陰氣沾到她的皮膚。
南希安靜地靠著他的胸口,剛要說話,耳邊就傳來悽厲的尖叫。劇烈的風夾雜著寒氣突然裹過來,她嚇了一跳緊緊摟住塞西爾的腰。
幾秒後,風停了下來。南希頭頂遮蓋的鬥篷被掀開。走廊驀地燃起燈火,無數的小光球像星星一樣漂浮在天花板上。
她抬起臉,瞳孔中映出黑暗神俊美的臉龐。形狀漂亮的桃花眼,有點懶散有點陰鬱。
“我剛才出去了,不知道你在這裡。”似乎擔心受到驚嚇的她承擔不了太大的聲音,他說話的聲音放得很輕。
“那些家伙我已經全部捏碎了。我在樓道裡安盞不會熄滅的燈,你再來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南希扭過頭掃了一眼走廊。猙獰的邪祟果然全部消失了,空氣也不再陰冷。但她還是看不到門,在她眼中走廊兩側就是黑黑的牆壁。很顯然,手袋的副作用還在持續。
“我們,我們進房間吧。”她小聲說。她是對這條走廊有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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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爾點點頭,松開她朝房間走去。南希連忙跟上去挽住他的胳膊。
塞西爾垂眸瞥了她一眼,以為她還在害怕。他走到房間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南希眼瞅著他要消失在黑暗中,連忙緊緊貼在他身側跟著走了進去。黑色牆壁瞬間在她身後合攏。
見到熟悉的房間布置她松了口氣,暫時哪也不用去了,先把副作用的時間熬過去。
塞西爾脫掉鬥篷,轉身打量著南希。少女穿著黑色的大衣,一頭黑發水藻一樣披在身後。額頭凝著些冷汗,應該是剛才被嚇出來的。臉頰透著不正常的潮紅,看上去似乎生病了。手上……
塞西爾輕輕皺眉,上一次她從他這裡離開還健健康康,這一次不僅生了病,手上還纏著厚重的紗布,顯然她遇到了麻煩事。
“你……”沒等他把話說出口,少女就一臉鬱悶地打斷,“幫我解一下扣子好嗎,我找不到扣眼。” 她垂著眼,手指不停在大衣扣子上摩挲。
塞爾西微微一怔,目光投到她纏著紗布的手上。纏成這樣確實不好做精細的動作。
他伸出手,一粒一粒解著她外衣的扣子。纖細的脖頸先露出來。接著是一件淺紫色大v領的夏天裙子。隨著大衣的剝開,他看到了v領下大片雪白的肌膚以及裙底纖細白嫩的小腿。
塞西爾輕輕動了動喉結,想再看得更多一點。但是南希撥開他的手,“好啦,剩下的我自己來。”他隻好把手放下來。
幾秒鍾,南希嘆了聲氣,仰起臉,神情中是比剛才更多的無奈,“那個,再幫我把胳膊拿出來好嗎?我找不到袖口了。”
塞西爾:“……”
找不到袖口是什麼意思?
第28章
找不到袖口的意思, 就是找不到胳膊可以伸出去的地方。不管是靠近手的那個口,還是衣服裡那個洞。她通通找不到。
是的,她知道聽起來很弱智, 但事實就是如此。
在塞西爾幫她把大衣脫掉後, 她又發現自己的腳找不到靴子的口了。往下拔就可以做到的簡單動作, 在她手裡變得復雜無比。現在跟口有關的一切, 都對她關上了大門。
於是,她隻好又拜託塞西爾幫她脫鞋子。
明明是她來送溫暖,現在看起來卻像塞西爾照顧手腳無力的孤寡老人。
在大衣和靴子都被脫掉後, 她感覺很冷。因為沒有那麼多時間換全套,她在大衣裡面穿著夏天的裙子。不然她一定會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像一個保守又善良的小天使。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副故作勾引的模樣。
“我們把壁爐燒起來吧。”她笑著對塞西爾說, “冬天不燒壁爐可是一件遭罪的事。”說完便去壁爐邊拿起火鉗。
但是下一秒,她哭兮兮地轉過身,“我,我找不到壁爐的口。”
少女愁悶的哭腔在塞西爾眼中卻是嬌滴滴的撒嬌。
他輕笑一聲,怎麼會有人找不到壁爐口呢?
但他很喜歡她這個樣子,沒有戳破她的謊言,走過去朝她伸出手。
南希默默地把火鉗交給他, 覺得對方八成以為她瞎了。
塞西爾用火鉗夾著木頭放進壁爐,接著用神術點燃了爐火。很快,紅彤彤的火苗將溫度均勻地鋪滿房間。連窗棂上的霜都被熱氣暖化成水滴。
南希看著火苗,抱著手臂,她還是冷。
花灑持續發揮著感冒的副作用, 她感覺身體再次發起熱來。
“我想……想去床上躺一躺。”
今天過後黑暗神一定會把那個保守自律善良的她徹底忘記, 取而代之是她妖豔的新形象。穿成這個模樣到別人家, 要求去床上躺一躺, 傻子都能明白她想做什麼吧?
但她真不是。她已經燒得沒力氣了。不光是花灑副作用,現在連手上的傷口也一起發疼。
這種小要求塞西爾沒什麼可反對的。
得到允許後南希朝床邊走去。但是幾秒種後,她再次傻眼。她找不到被子的入口。
是的,她不知道往哪鑽。
拜託塞西爾把她塞進被子?
no,這種充滿暗示的話她是絕不會說的。如果對方是光明神的話那沒的說。不僅說充滿暗示的話,她還想做充滿暗示的事呢。
被床拒絕後,她轉身坐在椅子上,雙臂疊放趴在扶手上,很難受地閉上眼。
塞西爾輕輕皺眉,南希的狀態他再熟悉不過。作為冥土之主,每天都會看到很多受傷病折磨的人。他們的身上會顯示一道生命線,根據生命線他就知道又有誰要來冥土報道。
南希的樣子看上去是生病沒錯。但是奇怪的是,她的生命線很飽滿,一點都沒有被疾病沾染的痕跡。
他把手放在她的額頭,手掌下發出微光。
南希感覺到動靜輕輕睜開眼,以為他在探她額頭的溫度,就沒躲閃。但是下一秒,空氣中突然浮現出一隻銀色的花灑和大片黑色的鱗片。
她嚇得瞬間直起身。
“這是什麼?”“你做了什麼?”兩人同時出聲,一個帶著疑惑,一個嗓音裡混著驚嚇。
“我想看你生病的原因。”塞西爾出聲解釋。
還可以這樣?南希輕輕眨眨眼。
這招厲害啊。米洛斯還需要靠經驗判斷,塞西爾直接按了影像的後退鍵。不愧是掌管死亡的神明,術業有專攻。
塞西爾盯了花灑一眼,“這個銀色的是馬蜂窩嗎?它怎麼讓你生病的?還有這個似乎是某種動物的皮。這就是你手受傷的原因嗎?”
哇,好厲害,一下就猜出了大概。不過海神不會喜歡你說他是動物的。
南希抿抿嘴,半真半假地解釋,“那個銀色的叫花灑,是洗澡用的。但我不小心洗了冷水澡所以生病了。那塊魚皮……你知道的,我是獵金人嘛,出去捕獵受了點小傷。沒辦法,生活艱難。”
塞西爾眸光微動,對方穿著露胳膊露腿的裙子,看上去確實生活艱難。不然誰大冬天穿夏天的衣服呢?明明這麼窮,還要給他帶食物。每次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她總是溫柔地搖頭,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
他想起那句成年人有名的謊言,我不餓和我不喜歡吃。北地的母親們都會以這種借口把面包省下來給孩子。她也一樣吧,總是把事物省出來留給他。
今天她沒拿東西,一定是因為獵金失敗沒有錢。受了傷生了病,缺衣少穿還堅持過來照顧他。
塞西爾輕輕眨了眨睫毛,漆黑的內心深處,仿佛有束光照下來。
“宿主,加兩分哦。”
嗯,什麼情況?南希驚訝地抬起頭。她還什麼都沒做呢。最近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來分。雖然是件高興的事,但這種沒有把控的感覺讓人很不安啊。
塞西爾又打量了一眼凍得有點哆嗦的她,拿起鬥篷披在她身上,幫她捂嚴實。
“為什麼不去床上躺著?”
因為找不到被子口。
“我,我有點餓。睡不著。”南希隨便找了個借口。
塞西爾眸光繼續復雜,果然是餓著肚子來的。
不想讓她覺得難堪,他懶洋洋地倚著椅背說,“我也餓了,你想吃什麼?”
“想吃什麼就能有什麼嗎?”南希臉上湧出驚奇的神情。
她掃了房間一眼,這裡跟樣板間似的,幹淨的一點煙火氣都沒有。“算啦,忍一忍吧。已經夜禁了,店鋪都打烊了。”
“這個你不必擔心,我有一個僕……咳,一個認識的人,她可以給我們送來。你喜歡吃什麼?”
聽到塞西爾打算讓他的墮天使改行送外賣了,南希也不跟他客氣。她確實挺餓的。南大陸這個時候差不多該吃午飯了。從早晨到現在她就沒吃過東西沒喝過水。
“嗯……”她思考了一下,抬起眼小心翼翼地問,“可以點肉吃嗎?”塞西爾偽裝的是個窮人。但她現在很想吃肉,擔心他為了不崩人設不給她買。
塞西爾輕笑了一下,少女在他眼裡簡直可愛到犯規。“當然可以,我最近意外地得到一點墮天使的羽毛,賣了些錢。你可以隨意點。”
南希有點無語,意外地得到墮天使的羽毛。他們是隨地掉毛嗎?那可是神術屆求不到的頂級材料。讓塞西爾形容的好像薅狗毛一樣容易。
“嗯,讓我想想,”少女歪著頭一臉思索,“想吃小圓烤餅、芝士牛肉烤土豆、蘆筍濃湯、甜點就要奶油卷和黑莓蛋糕吧。”
“可以。”塞西爾從口袋中拿出一卷羊皮紙。微光一閃,他的手中又多出一支羽毛筆。
南希雙手撐著腮看著他流暢地書寫。心想,真像在點外賣啊。
寫完以後,羊皮紙和羽毛筆同時消失。南希又想到一個問題。她點的這些有賣嗎?這個時間,廚師都睡覺了吧?
她把疑問說出來,塞西爾懶洋洋地笑著說,“如果你想吃,他們就不會睡覺。”
塞西爾一點都不擔心。這是墮天使該去頭疼的。不管他們是自己下廚,還是去溫暖的床上揪個廚子,他都不關心。隻要最後把食物送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