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師來了以後,李窈繼續翻看菜單:“再來個做美甲的吧,我從來沒做過這玩意兒。這個24K金美甲就不錯。”
保鏢:“好的。”
美甲師來了以後,李窈嘖嘖兩聲:“喲,你們這裡還可以染頭啊,那來個染頭師傅吧,我要把這玩意兒染成粉的。頭發越粉,罵人越狠。”
保鏢:“……好的。”
頭發-漂了三遍的李窈看了看指甲上的金箔,對美甲師說:“多用點金子,別那麼舍不得。”
美甲師:“???”
保鏢已經習慣,面無表情:“照她說的做。”
凌晨一點鍾,李窈整個人煥然一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她薅的這些羊毛,對公司來說不值一提,但還是讓她身心愉悅,連次聲波後遺症都減輕了不少。
她不是傻子,看得出來公司無條件答應她所有要求,是想讓她對這種奢侈的生活上癮。
就像那些給公司賣命的員工一樣。
李窈作為騙子,非常明白一個道理——隻有學會見好就收,才不會掉進騙子的陷阱。
很多人在賭桌上輸得傾家蕩產,都是因為莊家前期拋下的蠅頭微利。
不想被騙,那就要學會滿足。
李窈就對腦袋上的粉毛、手上閃閃發光的黃金美甲,很滿足。
她準備一見到漆黑人影,就讓他帶她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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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知道漆黑人影很可怕,也知道他是聞所未聞的怪物——一顆有自我意識、會害羞、會憂鬱、會絞盡腦汁嫁給她的星球。
再沒有比他更古怪、更恐怖、更龐然的怪物了,但她喜歡。
公司的虛情與怪物的真心擺在一起,她怎麼可能選擇虛情而不選擇真心?
李窈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彈幕。
漆黑人影以一種恐怖而又笨拙的方式問道:
她在哪裡?
她翻了個身,避開屋子裡的監控攝像頭,輕輕說道:
“我在這裡。”
等你來找我。
·
凌晨兩點鍾,奧米廣場。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他身形高大得幾近恐怖,全身包裹在一件垂至膝蓋的黑色大衣裡,臉上戴著一副金屬面具。
那似乎是一種特制的止咬器,嚴絲合縫地緊扣在他凌厲的下顎角上,黑色皮革束帶延伸至耳後,隻露出一雙純粹得可怕的眼睛。
——是的,他打扮得如此古怪,行走姿勢也相當古怪,仿佛一頭充滿充滿攻擊性的大型掠食動物。
這種情況下,再露出一雙純粹的眼睛時,就顯得有些可怕了。
漆黑人影走到奧米集團大廈,抬頭望去,精準無誤地鎖定了“她”居住的樓層。
他聽到她的聲音,來找她了。
隻能說,伊藤淺子不僅錯誤估計了李窈對公司的厭惡程度,也錯誤估計了漆黑人影的戀愛腦程度。
看到李窈在公司過得這麼好,漆黑人影根本不會生出嫉妒之情,隻會陷入沉思,如何讓她繼續過得這麼好。
漆黑人影盯著公司大廈,片刻,有答案了。
——得到這家公司,他就既有固定的工作,又能讓“她”一直過得這麼好了。
隨著與“她”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心中的情愫也越發失控,身上的皮膚隱隱泛出可怖的鮮紅色,那是亢奮、躁動、噴發著熱氣的地下巖漿。
為了不嚇到“她”,他隻能像最初那樣戴上面具與手套,遮住詭異泛紅的皮膚。
奧米集團大廳。
安保人員一邊打哈欠,一邊玩手機,正要靠在椅子上打會兒瞌睡,就在這時警報聲遽然響起,尖銳直擊耳膜。
有人未經允許闖入了公司大廈。
安保人員立刻抬頭,閃電般拔槍瞄準前方:“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了——”
在此之前,不是沒發生過有人硬闖公司大廈,但那都是一群人或是一支私人軍隊。
此時,公司大廈冷色調燈光下,卻隻站著一個漆黑人影。
他的身材高大而修長,肌肉緊實而勻稱,幾乎到了精密和優雅的地步,看上去比任何一種大型掠食性動物都要靈活矯健。
然而,他卻有著一雙溫順而單純的眼睛,下垂的眼角微微泛紅,仿佛被拋棄的小狗般可憐又無辜。
安保人員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古怪的闖入者,剛要拿出對講機呼叫支援。
下一秒鍾,隻見漆黑人影看了一眼他的手掌,他整隻手突然化為紅白相間的膿水,哗啦流淌而下!
對講機也砰的一聲墜落在地。
這、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安保人員看著自己消失的手掌,驚恐顫抖不已,甚至失去了呼救的聲音。
漆黑人影卻不再看他,繼續往前走。
他的目標隻有一個——“她”。
她在這裡。
他每往前走一步,離“她”的氣味就更近一分,全身上下的皮膚也變得更加鮮紅可怖。
這是他回到真身以後,第一次離“她”這麼近,不由激動得頭腦發暈,面色燙紅,眼角更是紅得嚇人。
不像小狗,倒像瘋狗。
她在這裡,她在這裡,她在這裡。
她她她她在這裡。
隻要見到她,一切都能想起來。
第182章 Chapter 28
李窈剛睡著沒多久, 就被武裝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聲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摸出手機一看,不到凌晨三點, 這就是大公司的企業文化嗎?大半夜開直升機玩。
李窈重新癱倒在床上, 正要接著做夢, 就在這時,落地窗外傳來“砰!”一聲巨響, 直接把她嚇清醒了。
她迅速翻身而起, 躲到遮光窗簾後面, 透過一線縫隙,隱約看到武裝直升機滯留在半空中, 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縱身跳到大廈窗戶上, 攥住上面的吊索,悄無聲息地往下滑。
不可能是公司大半夜沒事幹, 偷偷摸摸搞反恐防暴演練,隻有一種可能。
——公司真的遭遇了恐怖襲擊。
李窈當機立斷,拿起外套, 一個箭步衝向門外。
但衝到一半,她想到了什麼, 又折返回去, 拿起客房電話,按下前臺鍵。
幾秒鍾過後,聽筒裡就傳來AI冷漠而機械的電子音:“你好,當前處於一級警報狀態,所有服務功能均已暫停。”
李窈:“我是李窈, 幫我轉接伊藤淺子。我有重要情報要告訴她。”
“你好,當前處於一級警報狀態, 所有服務功能均已暫停。”
李窈掛斷了電話。
很好,看來公司是真的亂套了。趕緊趁亂溜吧。
不過,她並沒有打開門就往外衝,而是走進浴室,用剪刀把浴巾剪成細長一條,浸湿,攥在手中。
很多人可能會在這時候選剪刀當防身器械,實際上這是非常錯誤的選擇。
她現在面對的是公司的安保人員,冷酷專業,訓練有素,身上很可能植入了軍用義體,胳膊比她大腿還粗。她手持尖銳利器的話,絕對會誤傷到自己。
相較於剪刀,毛巾隱蔽而安全,打湿以後既是絞殺繩也是防護工具,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便捷、也是最多功能的武器。
李窈拿著一條湿毛巾,輕輕打開房門。
走廊上空無一人,地上鋪著厚厚的仿羊絨地毯,即使大步往前跑,也不會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李窈松了一口氣,正要朝緊急出口跑去,誰知下一秒鍾,前方拐角處突然冒出一道雪白刺眼的強光——
步-槍上的戰術燈!
李窈心跳驟停。
有警衛在這邊巡邏!
必須先下手為強。
一切都發生在半秒鍾內。
李窈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格鬥訓練,但那一刻爆發出的速度與力量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等她回過神時,已經縱身飛撲上去,用湿毛巾狠狠絞住那個警衛的脖子! 那個警衛估計也沒有料到,會有人大半夜拿著湿毛巾在走廊上隨機絞脖子,哪怕手持步-槍,也被勒了個正著。
走廊裡一片死寂,隻有急促的呼吸聲,與頸骨即將被絞斷的咔嚓聲響。
李窈咬緊牙關,死死拽著湿毛巾。
冷水混合著熱汗往下流淌,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生死攸關時刻,她不敢松手,也不能松手。
如果被警衛抓走,送到伊藤淺子面前,她就算不死,也會生不如死。
不能松手。
用力。
不知過去了多久,李窈隻覺得自己半邊手臂都麻了,那個警衛的腦袋終於無力地垂了下去。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來不及想別的,立刻把警衛放倒在地,扯下他身上的工作牌,揣進自己的兜裡。
僅憑一張工作牌,無法讓她一路暢通。
李窈想了想,又扒下警衛的制服,兩三下套在了自己身上。
可能因為漆黑人影的身上真的存在某種放射性——警衛臉上都戴著防輻射面具,這對她來說簡直是瞌睡來了送枕頭,被發現的概率大大減小了。
李窈穿戴完畢,剛要起身離開,就在這時,警衛身上的對講機突然發出電流嘈雜聲,緊接著傳來一個驚恐顫抖的聲音,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恐怖景象: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它看我一眼,我的手就融化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沒人告訴我,我的手會融——”
話音戛然而止,有人強行切斷了他的無線電信號。
下一秒鍾,伊藤淺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諸位,公司在此承諾——”
她的語調聽上去溫和而寧靜,但幾秒鍾前還有人在驚恐呼救,她再用這種波瀾不驚的聲音說話,就顯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凡是因此事傷殘的員工,公司會為你們提供最先進的義體,來彌補你們為公司做出的英勇犧牲。”
說完這話,伊藤淺子退出了無線電頻道。
李窈站在客房的走廊上,聽不到也看不到其他人對伊藤淺子這番話的反應,但可以肯定,有人會因這番話而蠢蠢欲動。
本身安裝義肢,就需要截肢。
二十一世紀九十年代,手腳已經淪為了人類身上最廉價的部位,就連街上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可能都有一條鈦合金機械手臂。
為公司效勞,本就是在死亡的邊緣反復試探,以前傷了就是傷了,死了就是死了,不會得到任何補償。
現在,公司居然會賠給他們最先進的義體,簡直是賺大了。
想到這裡,李窈不由一陣惡心。
她對公司的一切都深惡痛絕。
如果不是因為公司,她不會在玩泥巴的年紀,親眼目睹變異種追著人啃脖子;也不會在八歲那年,看著猙獰而恐怖的紫黑色觸足弄塌了房屋;更不會考不上正經大學,隻能上野雞大專,還因為超級AI而痛失畢業論文,被迫走上了坑蒙拐騙的歧途。
李窈從來不是那種怨天尤人的人,但她的不幸是客觀存在的,無法忽視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經歷並不罕見,也不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