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明,他之所以被選為受試者,是因為“超越普通人的痛覺耐受力”和“在極端情況下保持清醒和鎮定”。
又說明,實驗進行時,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醒並保留痛覺的。
他是在清醒且可以感知到疼痛的情況下,被送進了高能粒子加速器裡。
可即使如此,他都沒有狼狽到這個地步。
有那麼一瞬間,明琅心髒像被什麼燙傷了似的,抽痛似的狂跳起來。
那種近似麻痺的悸動,又降臨到了她的身上。
他似乎非常喜歡她,甚至……愛她,卻一定要以這種冷漠猙獰的面孔恐嚇她。
這是誰教他的?
誰告訴他,隻有控制和殺戮才能留住一個人?
每次他被她激怒,第一反應都是掐住她的頸骨。
同時,他也希望她扼住他的喉嚨,不要松開。
他似乎隻能用痛苦去感知、去類比、去衡量其他的情緒。
明琅看著沈澹月,不由自主地走向他: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沈澹月眉頭微皺,語氣抗拒而厭惡:“不要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我不是你撿的流浪狗。”
他的影子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抗拒,甚至對她的主動接近欣喜若狂,如同危險而黏膩的毒蛇,貪婪而癲狂地纏繞著她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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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佔有欲太強了,陰冷的影子牢牢地黏在她的皮膚上,幾乎讓她感到被凍傷的刺痛。
口是心非的家伙,明琅心想。
她果斷往前逼近了一步:“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你為什麼不願意回答呢?”
沈澹月冷冷地看著她:“因為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你喜歡我,”明琅忽然說,“你愛我,你希望我靠近你……”她又上前一步,“你希望我撫摸你。”
她抬起手,撫上他冰冷的臉頰。
沈澹月卻倏地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捏斷。
明琅警告:“放開我,不然我……”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放狠話,沈澹月的手就松開了。
明琅重新撫摸上他的臉頰。
沈澹月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始終冷漠而緊繃,瞳孔卻緊縮又擴大,銀白色的眼睫毛快速眨了好幾下。
他對她的撫摸,渴望又抗拒。
是誰教他渴望的同時,必須表現得非常抗拒?
“你希望我這麼做嗎?”明琅輕聲問道。
沈澹月聲音冷得嚇人:“你把我當成什麼了,狗嗎?”
“你隻需要回答我,”明琅看著他,語氣幾近咄咄逼人,“你希望嗎?”
他眼神森寒得像是要吃了她,被她撫摸的那半邊臉全僵了:“這麼愚弄我有意思嗎?”
“你知道,”明琅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殺手除了學習怎麼殺人,還得學習行為分析。你厭惡任何形式的控制,但你又喜歡我。”
她仰起頭,露出白淨純美的臉蛋,眼神明亮充滿攻擊性:
“喜歡這種情緒,讓你感到不適,覺得像被什麼控制住了,是嗎?”
“所以,”她的手一點一點地下移,輕輕掐住他的喉嚨,感到他的喉結重重滑動了一下,“你雖然喜歡我,也知道我喜歡你,仍然要刪除和修改我的記憶……因為這讓你覺得,被控制的一方是我,而不是你。”
沈澹月沒有說話,目光卻瘋狂而暴戾,似乎隨時都會殺了她。
有那麼一瞬間,氣氛緊繃得令人窒息。
明琅原本不怕他的眼神,然而隨著他情緒越發壓抑,她也感到了一種狂風暴雨般的窒息感。
整個人變得難以呼吸。
——沈澹月的情緒影響了她。
可惜,他越是如此抗拒,她越要說下去。
“現在,你雖然愛上了我,雖然願意把一切都給我,卻仍然抗拒對我說出真心話。”
明琅很少這樣冷靜地分析一個人,她自己都覺得神奇。
“我隻不過是對你做了一件情侶之間非常常見的事情……你就緊張不安到這個地步,一定要我給出一個理由,你不覺得這種心理很奇怪嗎?”
沈澹月冷漠地俯視著她,聲音卻有些嘶啞:“我不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常見的事情。它象徵著臣服。”
“那是因為你覺得,它象徵著權力!”明琅大聲說,“實際上,隻要我沒有屈從感,它就與權力無關!”
“我們之間的關系也是這樣,不管你怎麼控制我,不允許我做這做那,隻要我不願意,你就永遠無法掌控我。”
“相反,”她再度逼近他,眼中燃燒著令他恐懼的生機,“你這麼做,隻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
她踮起腳,吻住他輕顫的唇:“——你被我控制了。”
他的所有情緒,憤怒、焦躁、不安、恐懼、自我厭棄……悉數被她吞沒。
她說得沒錯。
他厭惡任何形式的控制。
被控制等於痛苦。
想要與痛苦抗爭,他必須主動掌握控制權。
控制畸形的拯救欲,控制喜歡她的衝動,控制……反叛的欲望。
隻有控制住反叛的欲望,等待一擊必殺的時機,他才能從父親的折磨中活下去。
他是如此厭棄自己。
自己的出身,自己的過去,自己蠢蠢欲動的欲望。
他幾乎厭棄一切。
明琅身上的生機太耀眼了。
那種蓬勃的生機,似乎在提醒他,她將永遠不會受制於他。
——但如果弄壞她呢?
她向他求救嗎?
她會順從他嗎?
她會害怕得緊緊黏在他的身上,再也不敢向外踏出一步嗎?
他這麼做了,卻失敗了。
她還是想起了一切。
他非常清楚,不能再讓她感到抗拒,感到厭惡,感到不適。
他想要一段健康、正常、坦誠公布的感情。
可是,他說不出口。
向她低頭,把一切都告訴她,等於把控制權完全交付到她的手上。
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仿佛要將可以凌遲自己的刀子交到她的手上。
——他體會過凌遲的痛苦,高科公司的地下層,他的父親站在旁邊,親手把模擬場景的參數調整至“凌遲”,面無表情地按下了啟動鍵。
可是,被一刀一刀割去血肉的痛苦,也沒有此時痛苦。
她一步步逼近,迫使他看見了自己渴望又恐懼的內心。
沈澹月從未如此狼狽。
昏暗的室內,他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頭發,俯身覆上她的雙唇,急切地嘬-吮她的舌-尖,動作異常粗暴,像是要求證什麼。
明琅立刻掙扎了起來,憤怒地喊道:“——是誰控制誰有那麼重要嗎?”
有那麼重要嗎?
他問自己。
可是,如果不控制她,她會逃跑,會拋棄他。
她會毫不猶豫用那把刀刺向他。
不是他認為誰控制誰重要。
而是他想要得到她,就必須控制她。
沈澹月貼著她的唇,一邊與她唇齒糾-纏,一邊冷聲警告:
“你話太多了。”
她眼中不僅有憤怒的生機,還有鮮活的不屈,令他眼睛刺痛,胸腔酸澀,無形的心髒又猛烈跳動了起來。
“如果你一定要給這段關系……賦予權力的意義……”她掙扎著,努力昂起頭,“先低頭的那個人……隻能是你。”
“我不會低頭。”他冷冷地回答,伸手遮住了她憤怒而鮮活的眼睛。
客廳最後一絲光亮,被洶湧的黑霧吞沒。
他徹底吞沒了她。
她卻讓他從靈魂深處開始失控,墮入黑暗的、未知的、恐怖的深淵。
第143章 Chapter 34
明琅醒來的時候, 渾身又酸又痛,比之前在監獄裡打架還要嚴重。
她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看了一眼時間, 下午一點鍾。
沈澹月已經離開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和鎖鏈, 除了項圈和鎖鏈, 就是青紫的瘀痕。
昨天,她竭盡全力想要奪得控制權, 伸手想去觸碰沈澹月的臉龐。
她沒想到沈澹月偏執到這種程度, 連臉都不讓她碰。
更沒有想到, 在此之前,他的控制欲雖然已強得可怕, 卻仍然有所保留。
直到昨天晚上, 他才徹底釋放出所有的控制欲。
明琅覺得他們幾乎是在搏鬥。
——不,不是“幾乎”, 就是搏鬥。
他一直冷漠地俯視著她,一隻手掐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攥住她的雙腕, 牢牢按在她的頭上,像扣押犯人一般, 用膝蓋死死壓住她的雙膝。
她被激發出戰鬥本能, 毫不猶豫用頭往前撞了上去。
像是怕她受傷,他不得不往後退了寸許。
明琅立刻抓住時機,強行掙開他的壓制,兩條腿往上一掃狠狠絞纏住他的脖頸,果斷絞斷了他的頸骨!
隻聽“咔嚓”一聲脆響, 沈澹月的頭迅速垂了下去,形成一個詭異的角度。
但不到一秒鍾, 他的頸骨又一寸一寸恢復原形,伸出冰冷的手掌,重重扣住她的腳踝。
“你知道,”他平淡地陳述,“這樣隻會讓我更加興奮。”
明琅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大聲罵道:
“……去死吧,神經病!”
“我早說過……”他大拇指輕輕摩-挲她崚峋的踝骨,微妙地笑了一下,“你可以在床-上殺死我。” 明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同時,瞥見他身上有配槍,果斷劈手拔出閃電般上膛,對準他的心口:
“如果我開槍會怎樣?”
“你可以試試。”他看著她的眼睛。
“你以為我不敢嗎?”明琅冷冷地說,手指扣下扳機。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