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讓他體會劇痛,又會讓他變得軟弱。
他父親為了讓他成為合格的繼承人,在這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
被絞殺,被火燒,被割喉,被一槍斃命,從高處一躍而下……不過是他以前每天必須完成的任務。
除非他可以冷靜面對每一種死法,提前預感到死亡的降臨,否則這任務將永不結束。
明琅修正了他痛苦的回憶。
每一種死法的行刑人,都變成了明琅白淨純美的面孔。
這讓他感到異常……餍足。
甚至開始期待明天的死法。
他的過去充滿了恐怖、枯燥、無意義的死亡。
但從現在開始,每一種死亡的盡頭,都會變成明琅。
他很難不對此感到期待。
沈澹月卻沒能等到今天的死亡。
明琅似乎放棄了掙扎,變得乖巧、溫順,不管他吻她抱她,都不再有任何抵抗,也不再想辦法刺殺他。
這是他想要的結果,但不知為什麼,她真正變得順從以後,他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煩躁。
她試圖殺死他時,眼睛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明亮、鮮活,狠狠攫住他的注意力,令他移不開眼睛,心口幾度傳來那種生長似的劇痛。
那種痛感,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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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比真實地活著。
但現在,明琅的生命力似乎消失了。
沈澹月微微皺眉。
……為什麼她的順從比反抗更讓他感到煩躁。
他明明應該感到愉悅。
畢竟,這說明他徹底得到她了。
像他父親說的那樣,他徹底馴服了她。
在男女關系中,“馴服”和“徵服”是那種讓人感到興奮的詞語。
沈澹月此刻卻毫無興奮之感,隻能感到……無所適從。
·
沈澹月似乎又犯病了。
明琅正在吃飯——她餓極了,剛吃一口,還沒來得及咽下去,沈澹月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拽了起來。
“幹什麼!”明琅抱怨道,“我好餓。”
“出去吃。”沈澹月簡短回答。
明琅隻能放下餐叉,強忍住殺人的衝動,一臉陰鬱地走到二樓的衣帽間。
沈澹月給她挑了一條垂至膝蓋的黑色長裙,一條長長的黑色披肩,以及一頂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寬檐帽。
唯一的顏色,是帽子上潔白的絲綢茶花。
明琅:“……我們要去哪裡吃飯,葬禮上嗎?”
“人多的地方,”沈澹月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眼睛,仔細觀察她的情緒變化,“我不希望你引人矚目。”
但她眼中沒有憤怒,也沒有興奮,非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句話:
“好吧。”
她真的不反抗了,如同洋娃娃一般任他打扮。
沈澹月有些煩躁,可又說不出煩躁的原因。
他垂下銀白色的眼睫毛,攤開手掌,難以計數的納米粒子奔湧而出,在他的手上形成一個金屬項圈。
沈澹月看向明琅:“過來。”
明琅看了一眼金屬項圈,嘴角微抽:“這是你的新情-趣嗎?”
“防止你逃跑的工具,”他淡淡地回答,“你可以選擇不戴。但像之前一樣,我會收取一些代價。”
“那還是戴上吧。”她的語氣近乎無所謂,走過來,主動拿起金屬項圈,扣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一道銀光閃過,金屬項圈已記錄下她的DNA信息。
除非他主動取下這個金屬項圈,否則她無論去哪裡,他都能看到她的定位坐標。
這下,他完完全全地得到她了。
甚至給她戴上了象徵著標記的金屬項圈。
不用他吩咐,基地裡的人隻要看到這個金屬項圈,就會知道她是他的人。
他徹底佔有了她,徹底標記了她,像擁有一件物品般,擁有她完整的所有權。
現在,他打開籠子,她也不會逃跑。
然而同時,也無法再看到她旺盛的生命力。
她的生命力正在逐漸萎靡。
他不敢想象她生命力徹底熄滅那一天會發生什麼。
……她會死去嗎?
一陣毫無緣由的恐慌感冷不丁攫住了他的心口。
他再度感到了那種心髒要生長出來的劇痛,隻不過這一次,他沒能感到活著的愉悅。
隻能感到對死亡的恐懼。
但他分明已經死了。
明琅每天都想知道沈澹月到底在犯什麼病。
她不想再刺殺沈澹月,純粹是不想對這種扭曲的關系上癮。
她想要回歸正常的生活,好好放松一下這段時間緊繃的神經——她已經很久沒睡夠八小時了,每天站著都能睡著。
沈澹月卻突然把她帶到了大庭廣眾之下。
明琅完全懵了——她有多久沒看到這麼多人了呢?
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她以為,沈澹月那一句“我不希望你引人矚目”是一句反諷笑話,因為他根本不允許她見陌生人。
沈澹月到底要幹什麼?
忠誠度測試?
把寵物帶到公園,解開牽引繩,測試寵物會不會撒腿就跑?
她看上去有那麼愚蠢嗎?
這時候轉身就跑,回頭一看,肯定密密麻麻的全是無人機森冷漆黑的炮口。
明琅深呼吸,竭力平定怦怦亂跳的心髒,將視線從喧鬧的人群中撕下來,鎮定地問道:
“餐廳在哪裡?”
沈澹月平聲問道:“不想逛逛?”
“……算了吧,”明琅摸了摸餓癟的肚子,“沒什麼好逛的。”
她真的不再嘗試逃跑了。
沈澹月卻感受不到半分滿足。
他隻覺得空虛、煩躁、恐懼,胸口悶痛,似乎淤塞著一股尖銳猙獰的戾氣。
更讓他感到無比煩躁的是,他不知道該怎麼排遣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
隻有明琅能幫他消除這些負面情緒。
但她不願意幫他了。
她甚至不願意再動手殺他。
沈澹月突然感到一種比她離開的那一晚更加深沉的恐懼。
……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徹底失去她。
第137章 Chapter 28
明琅吃到午餐時, 已經是下午兩點鍾了。
她肚子徹底餓癟了,非常想罵髒話,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怕兩點鍾的午餐也沒了。
沈澹月沒有點餐, 坐在旁邊,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視線冰冷黏稠, 在她的脖頸上打轉。
比上面的金屬項圈還要有存在感。
明琅被他盯得後頸發毛:“你有話要說?”
他卻說:“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我能有什麼想說的……”明琅咕哝一聲, 低頭看了看餐盤裡的牛排, 她太餓了,特意囑咐廚師多加黃油和芝士碎, “你也想吃點兒?”
“不用。”
明琅也不想給他吃, 用餐叉卷起牛排上烤得焦黃的芝士,一口吞了下去。
這時, 沈澹月冷不丁出聲問道:“你不想逃跑麼。”
明琅差點被芝士嗆到:“……啊?”
“這是購物中心最大的餐廳,人流量極大。”沈澹月平靜地陳述,“如果你想要逃跑, 可以先討好我,幫你解開鎖鏈和項圈, 然後去廁所, 打暈一個人交換身份,趁人多眼雜遠走高飛。這個辦法雖然缺乏計劃性,但以你的身手,並不是行不通。”
明琅:“……你想要我親你或抱你,直說就行, 不用這麼拐彎抹角。”說完,她湊過去, 噘起油乎乎的嘴唇,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
沈澹月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唇上全是瑩潤而清亮的油光。
她吻過來的一瞬間,他像被電了似的,頭皮發麻,腦中一片空白。
等他回過神來時,整個人幾乎有些惱羞成怒。
她表現得太冷靜,太從容了,好像在公共場合吻他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不需要任何心理準備,也不需要反復權衡利弊。
他為她的變化感到焦躁不安、幾近煎熬時,她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大口大口地吃煎牛排,還讓廚師放了那麼多油膩且不健康的芝士碎。
她並非這段關系的主導者,怎麼可以表現得這麼若無其事?
沈澹月垂下銀白色的眼睫,手指在膝蓋上輕敲兩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也許是一切恢復原樣。
她繼續反抗,繼續殺他。
他繼續鎮壓,繼續吻她。
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比現在這種相處模式,讓他感到安全。
現在,他隻感到煩躁和……失控。
她逃跑的那一晚,他的確失控了,瘋魔了似的說了許多平時絕不可能說出口的話。
但很快,他就會重新奪回控制權,給她戴上鎖鏈和追蹤項圈,徹底得到了她。
誰知,她什麼也不做,也能讓他陷入失控。
沈澹月閉了閉眼。
明琅反常的行徑,很可能是一個陰謀,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目的是為了奪回在他那裡的控制權。
他不能落入她的陷阱,應該保持理智,靜觀其變。
明琅餓了一上午,突然吃到這麼高熱量的食物,胃部一下子絞痛起來。
她立即把鎖鏈的一端,塞到沈澹月的掌心裡,痛苦地說:“帶我去衛生間。”
沈澹月不允許她獨自前往任何地方,即使是臥室裡的獨立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