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澡的時候,他必須閉上眼睛,一遍遍地回憶今天做過的實驗,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都回憶清楚,才能避免她那雙長而媚的眼睛闖入大腦。
不然,隻需一個模糊的畫面,強到恐怖的狩獵欲和攻擊欲就會再度升起。
明明他並無多少經歷,阈值卻被拉高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普通的過程,完全無法滿足。
剛才好幾次,他都想掐住她的下頷,迫使她仰頭,露出喉嚨。
他完全可以這麼做。
她不會知道,他是想低頭咬上去。
手指甚至不經意般描-摹了一下她頸上的血管。
這既是對她鮮血的渴求,也是一種狩獵本能。
就像長了尖喙的鳥類,想要啄;長了利齒的猛獸,想要咬。
對一些掠食性動物來說,喜歡和討厭,更是會觸發同一種本能——撲咬。
更何況,他對秋瑜的感情,遠遠不止喜歡。
更像是一種病態的痴戀。
他知道,如果讓秋瑜自己評價自己,決不會給出“單純”的評價。
但她就是非常單純。
在她看來,隻要看過很多書,去過很多地方,親自進過快要被有毒的河水淹沒的貧民區,就算見多識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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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天真到不懂“看得多”不等於“經歷得多”的道理。
書上的文字,畢竟隻是文字,哪怕揭露了血淋淋的現實,也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
去過某些地方的知名景點,隻等於你到過那裡,並不等於“成熟”與“世故”。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她要去那個快要被有毒河水淹沒的貧民區時,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裡,那地區就被當地政府的警衛提前清理了一遍。
掃雷,機械警犬地毯式搜索,清繳所有自制武器;身強體壯的人,無論男女無論年齡,全部趕走;
甚至有狙擊手潛藏於高處,以防她出現意外。
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父母想給她看的。
她自認為並不單純,其實天真單純得可怕。
不然,也不會嫁給他。
陳側柏把水溫調到最低,低到在開了冷氣的房間裡,都散溢出絲絲縷縷的寒氣。
總算將某些躁動得幾近癲狂的念頭抑制了下去。
陳側柏一隻手撐在浴室的瓷磚上,另一隻手簡單梳了一下湿發,沉沉呼出一口氣,關掉了噴淋頭。
就在這時,他聽見秋瑜在跟裴析打電話。
——他的聽覺也增強了幾百倍,甚至能聽見秋瑜猶豫時發出的輕微吞咽聲。
……
“無論以前,還是以後,你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我不認為如此明顯的地位差之下,能發展出什麼真摯的愛情。”
……
陳側柏頓了一秒鍾,重新打開噴淋頭。
冷水澆頭而下。
足足過去幾分鍾,驚濤駭浪般的躁意和殺意才平復下去。
聽見那句話的一瞬間,他非常想要就這樣出去,將一切真相都告訴秋瑜。
是,她的確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不會愛上他沒關系。
但最好不要在他的面前表露出來,更不要剛跟他溫存以後,就對另一個男性說起這件事。
這會讓他殺意暴漲。
腦中頻頻閃現用各種極端手段,強迫她愛上他的瘋狂念頭。
第44章 Chapter 7
秋瑜衝完澡, 剛好看到陳側柏回來。
他似乎也剛衝完澡,沒有戴眼鏡,額發有些凌亂地搭在眉骨上, 見她從浴室裡出來, 微微眯起眼睛, 瞥了她一眼。
秋瑜記恨著他做完就走的行為,瞪了回去, 掀開被窩鑽進去, 沒跟他說話。
陳側柏頓了一下, 像是不解,但沒有深究。
他擦完頭發, 戴上眼鏡, 坐在她的身邊,拿著一個平板, 似乎在瀏覽什麼。
因為芯片行業高速發展,專門研發和生產平板的公司越來越少,平板的款式還停留在十多年前, 一塊超薄的全透明屏幕。
秋瑜看了一眼,全是密密麻麻的實驗數據。
她更不高興了。
如果是平時, 她根本不會在意這種事情。
但現在, 不知是裴析那番挑撥離間的話起了作用,還是一種莫名的委屈心理,她覺得自己有資格發一下脾氣。
秋瑜一把抓住陳側柏的手腕。
觸感寒涼,刺得她的手指麻了一下。
陳側柏轉頭,露出一個略有些疑惑的眼神。
秋瑜湊過去, 把下巴擱在他的掌心上。
陳側柏頓了兩秒鍾,順勢握住她的下頷:“怎麼了。”
她剛衝完澡, 發梢有些潮湿,襯得一雙眼水盈盈的,又甜又媚。
他像是掌住了一隻撒嬌小貓的下巴。
陳側柏完全無法抵御她故意露出的嬌態,無意識掐了一下她圓滾滾的腮頰,又迅速松手,將目光轉到別處。
秋瑜卻捉住他的手腕,一定要把下巴擱在他的手掌上。
她不僅眼睛像貓,動作也像貓,不停用臉頰輕蹭他的掌心。
陳側柏被她蹭得從手指到脊椎都麻了,很想扣住她的腦袋,把她推開一些,最終還是輕輕撓了撓她的下巴,音色冷而低啞:
“到底怎麼了。”
秋瑜眨巴著眼睫毛,用兩條胳膊攀住他的肩膀,慢慢湊近他的臉龐。
陳側柏面上無任何波動,卻重重攥了一下拳頭,喉結滾動著,繃出極其分明的下顎線。
秋瑜卻沒有吻上來。
她輕含了一下他突起的喉結。
陳側柏倏地伸手,扣住她的後頸,低頭看她,眼神極冷極深,翻滾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應該是不悅吧。
畢竟被她打擾工作了。
秋瑜挑釁地看了回去,手往下。
果然,和他的目光一樣變得又冷又硬。
目的達到,秋瑜起身撤退,朝他露出一個甜美又惡劣的微笑:“沒怎麼,就是想告訴你,這幾天你一個人睡吧。”
說完,她笑吟吟地望著他,等他問為什麼。
誰知,陳側柏什麼都沒有問,隻點點頭,平聲說:“好。”
明明有反應,他的態度卻仍然冷漠至極,連詢問一句都吝嗇,像是無論她做什麼說什麼,他都無所謂。
秋瑜斂起笑意,真的生氣了。
她從衣架上取下睡衣外套,轉身走出臥室,“砰”的一聲摔上房門。
她摔上門的一霎那,陳側柏閉上了眼睛,片刻後,猛地睜開。
他的神色沒有明顯變化,瞳孔卻在急劇縮小,化為兩條窄而尖銳的細縫。
如同令人悚然的冷血掠食者睜開了眼睛。
秋瑜不會知道,他剛根本無法跟她正常對話,腦中一直在機械性地演練捕獵行為。
——鎖定,突襲,劫持,咬喉。
每一種捕獵行為的對象,都是她。
他還想像狼蛛一樣,把這間臥室塗滿絲漿。房門用一層又一層的絲網封住。消滅任何可能會窺伺她的存在。冷酷原始的排他性放大到極致。
他在變成動物界的捕食者、進攻者和掠奪者。
陳側柏取下眼鏡,用力按了按眉心。
他不知道這一系列變化,究竟是進化,還是退化。
如果是進化,他會變成什麼;如果是退化,他又會變成什麼。
最關鍵的是,他能否遏制這一系列變化?
……抑或是,這根本不是進化或退化,而是他那病態汙-穢的本性,正在逐漸暴露。
因為太過卑劣,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
秋瑜好幾天都沒有跟陳側柏說話。
像是又回到了剛結婚的時候。
那時的他比現在還要冷漠,如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非必要不跟她說話,甚至不跟她在同一臥室睡覺。
不過一開始,秋瑜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她對他很有好感,覺得他長得好看,氣質清冷而不可接近,但要說喜歡,又談不上。
跟他結婚,一方面是因為合適。
另一方面,是劣根性的好奇。
在褻-瀆-欲方面,女人和男人沒有任何區別。
裴析說,陳側柏想要褻-瀆她。
秋瑜卻覺得,是她想要褻-瀆陳側柏。
她想知道,這麼冷漠的男人,如果成為她的丈夫,會不會變得跟平時不太一樣。
新聞稱他為“本世紀最聰明的人”,雖然有公司刻意造勢的成分,但他的確比大多數人都要聰明,氣質也孤秀拔絕,尤其是穿上大白褂以後,整個人顯得更加清致挺拔。
讓人想要扯開他打得一絲不苟的領帶。
秋瑜最後也確實扯開了他的領帶。
在他們第二次接吻——結婚第一次接吻那天。
她受不了這種喪偶式婚姻,讓廚師上門,準備了一桌有機法餐,再點上香薰和壁爐。
秋瑜一直以為家裡的壁爐是擬感壁爐,有專人來點燃後,才知道是真壁爐。
木柴是白蠟木,發出噼噼啪啪的燃燒聲。她在橘紅色的火光中,等到了陳側柏回家。
他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精心營造氛圍,面露愕然,頓了片刻,才抬手去解領帶。
她立即站起來,大喊一聲:“別動!”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陳側柏冷峻的臉上露出近似茫然的表情。
現在回憶起來都想笑。
當時的她也是笑著走過去,一隻手勾住他的脖頸,另一隻手扯掉他的領帶,自下而上地瞅著他:“陳先生,你有沒有覺得少了點什麼?”
陳側柏沒有說話,任她扯掉了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