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漠然的眼神,讓秋瑜有些失控。
她忍不住朝他露出一個明媚而挑釁的微笑,然後,踮起腳,插進他的頭發,重重扣住他的後腦勺。
在一片驚呼聲中,她貼上了他的唇。
近距離觀察,他的目光更加冷漠銳利,有一種冷血動物的冰冷感和陌生感,讓人感到一種無法解釋的不安。
不知為什麼,在他這樣漠然的注視下,她的耳根卻微微發麻,電流竄過似的刺麻。
陳側柏眉頭輕皺,似乎想後退。
秋瑜手上用力,同時舌尖帶著一股蠻力頂開他的唇-齒,與他的舌輕輕絞合了一下。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鍾。
秋瑜倏地松開扣住他後腦勺的手,後退一步,一臉甜美無辜:“不好意思,隻是想試試跟適配度100%的人接吻是什麼感覺。”
陳側柏瞥她一眼,沒有說話。
十多秒鍾後,他收起眼鏡布,戴上細框眼鏡,喉結輕微起伏了一下,才說:“不過如此的感覺。”
氣氛凝重,暗流湧動。
作為公司高管的子女,周圍人多多少少都受過格鬥訓練,已經有人想衝上去把陳側柏揍一頓,為秋瑜出頭。
秋瑜說:“確實不怎麼樣。讓他走吧,這事我也不佔理,畢竟是我先親的他。”
陳側柏直接轉身就走。
秋瑜一邊安撫憤怒的同學,一邊不經意般看了陳側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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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頭,身影看上去冷峻而孤孑。
似乎發自內心認為,那個吻索然無味,不過如此。
後來,她和陳側柏再無交集。
直到他成為生物科技聲名最盛的研究員,帶領團隊,成功研發出了針對芯片神經退行性疾病的阻斷藥。
這種藥,完美解決了生化芯片使用過度的神經問題。
一時間,陳側柏成為生物科技內部地位最高的研究員,也是晉升速度最快的公司員工之一。
秋瑜的父母千方百計安排了她和陳側柏見面,希望她能跟這位頂級科學家搞好關系,最好能直接結婚。
秋瑜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隻要陳側柏沒有失憶,就不可能跟她結婚。
大學時期,那些追求者當著她的面都敢羞辱陳側柏,私底下會怎樣排擠他,更不用說了。
秋瑜原以為陳側柏看見她,會立即轉身離開,沒想到他神色從容平靜,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秋小姐。”
秋瑜點頭:“陳先生……好久不見。”
陳側柏卻不願跟她寒暄:“你父母希望我能跟你結婚。”
秋瑜不由有些臉熱,她爸媽居然直接跟陳側柏說了這事……這下尷尬了。她該早點把學校裡那點破事告訴爸媽的。
誰知,陳側柏下一句是:“你願意麼。”
秋瑜猛地抬頭:“啊?”
陳側柏平聲說:“我記得我和秋小姐的適配度是100%。雖然那隻是一個學生作品,連接的卻是生物科技的數據庫。我認為它的分析結果準確有效,秋小姐覺得呢。”
由於芯片的實時翻譯功能,很多人都不再認真學習新語言,甚至懶得矯正自己的口音,已經很少有人能說出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
陳側柏的咬字卻清晰、標準,聲音低沉磁性,重音穩重得當,沒有任何怪異的口音,令人好感倍增。
但也是絕對冷靜的口吻,沒有半分情迷意亂。
一如當年,他與她視線相交。
他以一種討論實驗結果的理性態度,跟她談論婚姻。
秋瑜蹙了一下眉,很快松開了,答道:
“當然願意。不過,事先聲明,婚姻在我這裡,更像是一場合作,而非愛情的結晶——這個世界上,相愛的夫妻有很多,但能合作共贏的伙伴卻很少。在我看來,婚姻裡合作的意義大於相愛的意義。這是我的價值觀,不知道陳先生能否接受?”
陳側柏頓了一下,突然輕笑:“這也是我對婚姻的看法。”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面前露出微笑。
陳側柏的長相其實是充滿攻擊性的——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下顎線凌厲分明,按照現在流行的概念來說,這是一副進化得十分優越的相貌。
可是,這樣充滿侵略性的長相,對她微笑起來時,卻不帶任何進攻的意味。
她不是他的獵物。
他對她沒有狩獵欲,也沒有徵服欲。
秋瑜心裡再度升起那種不適的感覺。
不過,她的情緒調整得很快,立刻把這種感覺壓了下去。
婚姻是一場合作,合作伙伴對她不感興趣才是最優的結果,這樣她就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了。
這個世界上,感情是最廉價的。
想要活得更好,唯有工作,不停地工作。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結婚以後,她跟陳側柏的適配度的確極高。
三年的時間,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也沒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下班回家後,她在書房寫稿子,準備明天的採訪;他則半倚在沙發上,眼中銀光閃爍,隔空指導其他研究員的實驗。
在某些方面,他們的適配度更高。
他神色淡淡,看似沒什麼起伏,卻會在她刻意挑撥下,猛地發力,近乎粗蠻。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體溫一直不高,冷冰冰、涼浸浸的,倒是怪合她癖好的。
轉眼間三年過去,秋瑜不再對陳側柏過於冷漠的態度耿耿於懷。
他們之間挺合拍的,摻雜了黏乎乎的情-愛,反倒會破壞這種默契。
相較於陳側柏是否對她感興趣,秋瑜更頭疼她黃了的採訪,以及那種總被人窺視的感覺。
到底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窺視她?
就在這時,秋瑜收到一條消息:
【小秋,晚上有空嗎?】
第40章 Chapter 3
發信人是裴析。
秋瑜從小到大的同學, 也是她現在的同事。
他是嶼城本地新聞臺的男主播,因為長相英俊,氣質溫和, 家境優越, 頗受觀眾的歡迎和追捧。
秋瑜和他一起長大, 還未生出性別意識時,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所以哪怕結了婚, 也沒有斷掉往來。
而且, 她很不喜歡,談戀愛或結婚, 就要跟別的異性朋友斷絕關系的觀念。
如果陳側柏有類似的異性朋友, 她也不會要求他跟對方斷絕關系。
秋瑜問心無愧,於是一直跟裴析正常聯系。
秋瑜:【有什麼事嗎?】
裴析秒回:【想請你吃個飯。】
秋瑜想了想, 答應了下來。反正她現在項目停了,回家也無事可做。
【哪裡?】
裴析發了一個地址。
秋瑜回到車裡,打開導航, 系上安全帶,朝裴析發來的地址駛去。
中途, 她經過了一個貧民窟。
那是一幢爛尾樓, 金屬腳手架還未撤走,就有人搬了進去。
霓虹燈牌、牛皮癣廣告、簡陋的瓦楞板防風窗……地上汙水橫流,泛著濃綠色的泡沫。
一個黑診所的醫生正在露天洗手池清洗器械,水池裡滿是凝固的血漬,已經無法用冷水衝走。
秋瑜從來沒有去過貧民窟。
她接受的是傳統的精英教育, 曾非常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些是被社會淘汰的人。
但是, 跟陳側柏結婚以後,她慢慢意識到,可能不隻是被淘汰那麼簡單。
畢竟,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核心概念是,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貧民窟那麼多人,不該隻有陳側柏一個人從中勝出。
可事實上,秋瑜所處的階級,隻有陳側柏一個人出身貧寒。
秋瑜按了按眉心,不知道當年那個家境適配度100%是怎麼計算出來的。
——僅憑巨大的階級差異,她和陳側柏就永不可能“適配”。
秋瑜呼出一口氣,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後,抵達裴析所說的餐廳,找了個位置停車。
下車的時候,她後背突然一麻——就像有一股細微的電流倏地竄過全身神經。
秋瑜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周圍人來去匆匆,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她的瞳孔擴大到極致,呼吸急促,眼睫毛輕輕顫抖。
她像被頂級捕食者盯上的獵物一樣,戰慄不止,動彈不得。
——下車的一瞬間,她與那道窺視的目光對視了一霎。
她雖然不知道對方在哪裡,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就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他”在看她,“他”想要捕獵她。
“他”知道,這種窺探且充滿攻擊性的目光,已經引起了她的懷疑和恐慌。
然而,“他”的視線卻沒有偏離一寸,緩緩滑過她的面龐和喉嚨,像是在食用她的驚慌失措。
兩秒鍾後,被窺視感消失。
一切恢復正常。
秋瑜起伏不定的呼吸卻沒有平定下去。
她擦掉冷汗,吞咽了幾口唾沫,打開芯片的攝像功能,試圖找出周圍的隱形攝像頭。
她檢查了車胎,後視鏡,車門把手,座位縫隙,儀表盤,方向盤……甚至查看了路邊的消防栓和草叢,但連隱形攝像頭的影子都沒找到。
要麼是那種自動銷毀的攝像裝置,要麼是頭頂一掠而過的無人機。
現代科技爆炸式發展下,想要遠程偷窺一個人,並不困難。
她不能自己嚇自己。
秋瑜關掉芯片的攝像功能,手指仍在發抖。
她撐著額頭,深呼吸好幾下,總算冷靜下來,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把手-槍,正要上膛,一個含笑的聲音響了起來:
“跟我見面,也要帶槍?”
秋瑜手一抖,差點一槍崩了說話的人。
回頭一看,果然是裴析。
他一身黑色西裝,外套脫下來,挽在手臂上,露出一件白色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了兩顆扣子,正微笑著望著她。
秋瑜覺得自己這慌張的模樣有些可笑,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調查連環殺人案的後遺症吧。總覺得帶槍安心點。”
裴析穿上西裝外套,走到她的身邊,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手漫不經心地撥了一下她後頸汗津津的發絲:
“出這麼多汗,車上空調壞了?”
裴析這人其實並不輕浮,是一個溫和有禮、進退有度的人,但可能是他們一起長大的緣故,他對所有人都極有分寸,唯獨對她沒什麼分寸。
他經常這樣幫她撩頭發,給她系安全帶,甚至直接用手背試探她額頭的溫度。
有時候採訪出意外,她的外套被打湿或弄髒,他也會脫下西裝外套,反手披在她的肩上。
嶼城是一個東方文化相對比較濃厚的城市,對於兩性關系,不像其他地區那麼開放,裴析對她的態度引發了不少竊竊私語。
秋瑜一開始也有點尷尬,直到有一天,裴析去她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