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日頭照不到的地方。
她拿起來巾帕,擦拭了上面的灰塵,這才打開那匣子。
打開之後,卻見裡面都是用黃絹包著的一些物件,那黃絹明顯有些年月了,看得出是一直放在裡面的。
這個時候,她有一刻的猶豫,心裡隱隱感覺自己好像碰觸到了一些不該打開的秘密。
她捏著那黃絹包裹著的物件,卻想起那老官家了。
最初見的時候隻覺他面目猙獰,就像高高坐在神壇上的佛像一般,隻可遠觀,不能親近,那是坐在權利巔峰寶座上的老人,他這一生造下了無數殺孽,甚至包括他自己的親生骨肉。
但是後來漸漸熟悉起來,他也有他的仁愛和慈善,他也曾經貪吃愛玩,他也會跑出去御街闲逛玩耍,會惦記著外面的索羅,會想著王婆子家的魚羹。
他也曾經抱著自己的孩兒,親近得要命。
於是希錦到底打開了手中那黃絹,一層層剝開,裡面卻是一件鴛鴦青玉盒,而打開那鴛鴦青玉盒後,卻見裡面是雕刻了許多凹槽分格的,每個凹槽分格中安放了一顆牙齒。
那一看便知,是小孩子脫落的乳牙。
希錦意識到了什麼,仔細看時,就見旁邊是雕刻著字的,正中間一個“疇”字,每個牙齒的旁邊都用纖痕雕刻了牙齒脫落的時間。
希錦沉默地看著那些年代久遠的乳牙,重新包起來,之後又翻開別的來看。
她看到了一些畫像,那些畫像卷紙已經泛黃,不過她看得出這上面的就是阿疇,這是孩童時的阿疇。
那個時候的他果然金尊玉貴,好生清冷的小郎君,目無下塵的樣子。
於是她終於知道阿疇幼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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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回到寢殿的時候,阿疇還沒有回來,恰底下人上了些小食,都是稀罕精致的,有碧螺春糕、桃花酥、梅花湯餅和蓮房魚包。
宮中規矩講究“不時不食”,最愛吃個時令,所謂春吃芽尖夏吃鮮果,秋啖蟹肉冬吃溫食,這會兒開春,各樣新鮮菜最是時候。
希錦倒是喜歡,便嘗了口碧螺春糕,清香怡人。
正用著間,阿疇卻回來了,希錦便笑著招呼他坐下:“吃茶嗎?”
阿疇微頷首,不過卻一眼看到了旁邊案上擺著的紫檀木盒。
那木盒突兀,且樣式花紋有些老氣,並不是希錦會喜歡的。
況且擺在這裡,總歸有些不同尋常。
當下他也就隨口問:“這是什麼,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希錦便看了眼阿疇:“你要不要看看?這是我在天章閣拿到的。”
阿疇疑惑,再次看了一眼那檀木盒子,那紋飾,那顏色,還有那很有年月感的包漿。
他便明白了:“這是先帝留下的?”
自從那老官家去了後,他都不叫翁翁的,隻稱呼先帝。
希錦點頭:“是。”
她輕嘆了一聲,道:“雖然他沒有說過什麼,但是冥冥之中我能知道,可能他想把這些拿出來給你看到。”
畢竟先帝駕崩並不是突然的,他應該早就有所預感,會做好自己駕崩後的一切準備,這個東西就那麼放在天章閣,就是要給自己或者阿疇看到。
自己看到也會給阿疇。
阿疇聽這話,卻是微僵了一下。
之後,他轉首,再去看向那紫檀木盒。
帶有老舊繁復花紋的紫檀木盒,那是昔日一位帝王摩挲過的,悉心保留下來,希望後人能看到。
希錦捏著手中的碧螺春糕,並沒有言語,安靜地等著。
她知道阿疇有自己的想法,他也許並不願意去碰觸這些。
而阿疇在看了很久之後,才把視線收回來:“裡面……是不是有我年少時的一些小玩意兒?”
他的聲音很低,有些艱澀。
希錦點頭:“是,曾經我們提起過這些,比如小孩子掉了的乳牙,比如很小時候的畫像。”
她笑了笑,看在窗棂外,春光明媚,殿宇巍峨。
她笑著說:“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小時候的那些物件,如果不是在自己手中,終究會被別人粗暴處置,隨意丟掉,並不會當回事,不過好在你的那些並沒有被扔掉,你以為早已經不在了的那些,它們都在,都被很好地保管著,就放在天章閣,一直保留到現在,所以我今天才看到了你年幼時脫落的乳牙,你小時候的模樣,還有你曾經玩過的那些小玩具。”
當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的眼睛中有淚落下來。
她咬了咬唇:“我給你說這些,並不是要讓你難過,而是讓你……”
她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阿疇閉上眼睛,沉默了很久,到底嘆了口氣:“你都看到了,其實我也是高興的,我很高興,你能看到我年少時的一些小物件,這樣你會知道我小時候的種種,我會覺得好像和你更親近了。”
希錦:“嗯,我也覺得,我不知道你小時候什麼樣的,現在看到這些,我覺得自己可以碰觸到那時候的你。”
一個高傲孤冷的,目無下塵的小皇太孫。
阿疇:“所以我心裡也是感激他的,至少他還能保留著這些,我很感動,也喜歡,我也知道他沒有那麼絕情,但是……”
希錦明白:“但是你依然沒有辦法原諒他。”
阿疇:“是,所以就這樣吧,你幫我把這些保存起來,我不會去看,隻要知道這些都還在就行了。”
希錦點頭:“好。”
她想著,也許有一天他會試著看看,也許永遠他都沒有辦法回頭。
但是這並沒有什麼要緊的。
他隻是不願意原諒而已。
並不是每一段宿怨都要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眼下這樣子也很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了寫綱,發現if線也算是強取豪奪,希錦已經有未婚夫,太子位高權重直接動手搶
第91章 番外之大野狼vs小娘子
那一日希錦從天章閣尋回來一些避火圖,乍看之下覺得有趣,不過又好生翻了一番,其實也沒什麼有意思的,那都是哄那不知事小娘子的,要教導她們的。
對於自己這樣的,根本沒必要。
那畫功自然是不錯,頗為細膩,可是越細膩越不好看。
上面那小娘子還不如自己長得好,那郎君的本錢也不如阿疇。
太差了!
就在希錦失望之際,嘉福帝姬來了,一臉神秘兮兮:“娘娘,給你一個好物件,新鮮的!”
希錦淡淡的:“什麼?”
嘉福帝姬:“你自己看吧。”
她把一本用錦布包裹著的冊子塞給了希錦,之後就跑了。
希錦:“?”
她好奇地打開那冊子,於是便看到了裡面的畫面。
看到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嚇了一跳,手一個滑,那書冊便掉在了地上。
一旁宮娥聽到動靜,忙過來,希錦讓她們先下去了。
她緩慢而僵硬地撿起那書冊,看著上面那駭人的畫面。
一時有些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竟還有這等事?
這時候,卻聽外面動靜,原來是芒兒帶著德佑過來了。
希錦見此,連忙將這物件收拾起來。
如今芒兒六歲了,德佑也有三歲了,六歲的芒兒天資聰穎,有過目不忘之能,現在已經就學,不過希錦卻不太滿意,這孩子太老成了,一點沒有小孩子的可愛勁兒了。
好在還有德佑,德佑三歲了,小娃兒團團軟軟的,稚氣可愛,看得人心都化開了。
兩個小孩兒過來,用稚氣的聲音一起給希錦請安。
希錦便一臉溫柔地笑著,問起他們今日的種種。
這時候要用午膳了,如今這時節,正是吃春卷的時候,那春卷輕薄酥脆,搭配上一旁春盤,有那翠縷紅絲以及金雞玉燕,自是色香味俱全。
一家子用過午膳,又說了一會兒話,兩個小孩兒被乳娘帶著回去睡了,希錦也覺困乏,便上了榻。
不過躺在那裡,就在這朦朧倦意間,她又想起剛才看到的那話本子,之前的震驚和駭然退去,反而生了一些好奇。
她倒是想看看,不知道裡面到底是一出什麼戲。
當下便取了來,靠在榻上慢慢看。
她越看越嘆息,心道也不知道什麼心術不正的人,才能畫出這樣的冊子來,還有那嘉福帝姬,也實在是有些過了,竟給自己這些看。
傳出去還不知道被人家怎樣笑話呢。
她這麼想著,慢慢地也就睡著了。
朦朦朧朧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便覺自己躺在一處柔軟之所在,卻有一狼,渾身毛發雪白,卻睜著一雙幽森森的眼,對自己虎視眈眈。
她大驚,忙要逃命。
可那野狼卻是強勁有力,前爪一躍,將她按住,之後竟然——
希錦臉紅耳赤,拚命掙扎,卻依然被那獠牙撕扯著,將那薄薄的紗衣撕扯破了,於是雪意如水波一般輕蕩,攪亂一池春水。
希錦含淚,想哭叫,卻發不出聲音,反而覺得自己被那野狼啃吃得倒是生出滋味來。
她又羞又恨,便要拚命掙扎,可一用勁兒,人卻陡然醒了。
睜開眼時,卻見上方正是自家郎君,他單手按住自己肩膀,兩眼火燙。
希錦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阿疇,之後視線緩慢地下移,看著那雪白上的紅痕,她頓時懂了。
阿疇啞聲道:“到底醒了?”
希錦薄薄的唇顫了下,她懵懵地望著上方。
阿疇兩隻有力的胳膊撐起身體來,看著下方這活色生香:“怎麼了?”
希錦抿了抿唇,腦中卻有了一個詭異又瘋狂的念頭。
她顫巍巍地抬起胳膊來,輕抵在男人精壯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