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那太醫院的產科也會嚴陣以待,派出兩位老御醫,每日根據胎兒方位來描繪圖譜,如此便能精準尋到那胎兒方位,並隨時根據情況輔佐協助,或按摩推拿,或引導孕者做專門動作,以調整可能的胎兒錯位等。
希錦聽他這麼說,一時也是驚訝不已:“竟是這般繁瑣!”
她自然明白,民間女子孕育,有時候胎兒錯位造成難產,幾乎能要人命的,不曾想宮中御醫竟然能做得如此周到。
不過略一想,她也就明白了。
宮中女子孕產,關系皇家血脈,不容忽視,自然需要一組人馬隨時待命,悉心照料。
她好奇問起來:“那生的時候,宮中可有妙法減緩疼痛?”
阿疇微抿唇:“這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他剛才知道的那些,還是因為他大概掃過六尚局職責,隻是具體如何,他怎麼可能知道。
希錦想想也是。
阿疇又安撫道:“不過沒關系,馬上宮中御醫便過來了,問問便是。”
希錦:“嗯嗯嗯!”
這麼說著話,果然那太醫院並六尚局諸司使都匆忙趕來了,來了後,先跪下口稱恭喜,之後才提起來這諸般安排。
事出突然,本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好在這些在太醫院並六尚局都是約定俗成的,當即舉起奏冊,將草擬的安排都奉給了阿疇。
阿疇接過來後,看了看,命人遞給了內殿的希錦。
之後他便問起生產時減緩疼痛之法。
那醫官恰是產科經驗豐富的老御醫了,聽聞這個便道:“倒是有些法子,可以推拿按摩,也可以事先膳食調理,如此能減緩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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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詳細提起諸般措施,不過那老御醫最後道:“皇後娘娘不是頭胎了,娘娘曾經孕育了太子殿下,是以再行生產時,便不會像頭胎那麼艱難。”
阿疇聽聞,卻是蹙眉,追問道:“為何?”
老御醫聽著,微怔了下,一時看向左右。
這事太過隱私,涉及一些難言之語,雖是醫者,但因那是尊貴之軀,卻不可讓外人聽到。
阿疇明白,便摒退左右:“但說無妨。”
老御醫便也不再避諱,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好一番說。
阿疇聽了,卻是眉頭緊皺:“寬松了,所以才不疼?”
老御醫:“可以這麼說,涉及到入盆早晚,韌帶松弛以及產道寬松。”
阿疇沉默。
沉默半晌後,他再次問了一個問題。
老御醫聽著,皺眉,沉思片刻,道:“這個就不好說了。”
阿疇沒再說什麼,讓那御醫先下去了。
一時回到殿內,他便把那御醫所言原原本本說給希錦。
希錦聽著,頗為稀罕,自然問東問西的,阿疇少不得和她細講。
然而他越講,希錦便也是迷惑:“可是我們生芒兒前,我覺得你本錢好大,如今依然這麼覺得,可見並無太大變化,那憑什麼認為第二次生的時候便少受些痛楚?”
阿疇:“……”
他試探著說:“也許是我長大了?”
希錦額頭抽了抽,以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他:“你覺得,我會信你這種話嗎?”
阿疇略有些心虛:“興許呢?”
希錦:“才不信你呢!瞎說!”
阿疇:“那就先不要想了,生產之前,那些御醫都會提前做好籌備,為你調整膳食,推拿針灸,會助力生產。”
希錦:“嗯,也行。”
其實她也沒太多擔心,畢竟一回生二回熟,況且現在有天底下最頂尖的御醫以及各樣人等伺候照料著隨時待命,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麼一想也就放松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於懷孕的喜悅。
不知道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兒,那豈不就是千嬌萬寵的小公主?
顯然阿疇也感覺不錯,眉眼間都透著愉悅:“這件事先不必外傳,等過幾天滿了三個月,到時候外面知道了,估計各宗親命婦都要進宮祝賀。”
希錦:“嗯嗯!我知道!”
這麼說著,希錦突然想起來:“我突然覺得,這個孩子來得正好!”
阿疇:“嗯?”
希錦笑道:“如今你貴為天子,我也是皇後了,我現在想著我們的芒兒孤身一人,太過單薄,總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幫襯著。那一日你不在家,我入宮赴宴,碰到了舅父,心裡就覺得安慰了許多,他到底是長輩,也是真心為你打算的。”
阿疇溫和地看著她:“是,舅父待我們極好。”
希錦:“所以我確實想著,總該再要一個。隻是現在先皇駕崩,接下來你我都要守孝的,守孝兩個月這個事情又耽誤下去了,現在這樣豈不正好?”
她笑著道:“正好我養胎,你守孝,我們兩不耽誤。”
阿疇看著她那笑,靜默片刻,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你倒是有個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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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希錦懷了身孕,阿疇自然萬分珍重,不但挑選最精幹各局人員隨時聽命伺候,悉心照料,還召見了宮中幾位太妃,以莫太妃為首,負責宮中諸事,隻是每日向希錦稟報就是。
除此之外,他還特意召了希錦往日要好的,諸如莫家小娘子,以及其它幾位宗室帝姬進宮,這樣每日可以輪番陪著希錦,說笑逗悶,免得她在宮中無聊。
希錦他對自己百依百順,處處體貼,便也趁機提出,要求多購置一些話本子,她要看。
阿疇聽了,卻是毫不客氣地拒絕:“若是看了,情不自禁怎麼辦?等你過了四個月,胎相安穩下來再說吧。”
希錦見他堅決,一時也是無奈,隻好罷了。
好在宮中沒有話本子,卻有其他有趣玩樂,為了哄著希錦開心,阿疇命各樣百戲每日輪著來,今日踢瓶弄碗,明日看那相撲,後日又來一個皮影戲,再不濟還有教飛禽,並那踢弄等。
諸位帝姬如今是可著勁兒巴結希錦,更不要說莫家幾位娘子,自然一個個都盡心盡力,處處逗著捧著哄著的,一切都為了希錦喜歡!
對此希錦自然喜歡,身子養得好,原來的疲乏也漸漸散去,面色反而比更為紅潤嬌豔了。
這舒坦日子過得快,很快便進了十月,孟冬時節,按例上旬進行孟冬朝饗禮,百官與宰相入宮迎接皇上,希錦作為皇後也要隨行。
希錦當了這皇後便懷了身子,諸事小心,並不敢輕易出面,如今過了三個月,這才正式露面。
她隨著阿疇到了那去景靈宮,卻見那殿中如巨椽一般的燭火徹底點燃著,肅穆威嚴的侍衛拱立在側,入眼所見都是華炬金蓮,更有教樂所伶工的奏樂縈繞耳邊。
因阿疇體貼她懷著身孕,便省去了許多繁瑣流程,隻是詔令按照官序給諸位官員賜了花簪,那花簪多是珠翠花朵,眾人紛紛簪在發間,看著倒是花團錦簇。
滿場隻有帝後是不簪花的,隻是用了黃羅扇影花,坐在那輦車中,居高臨下地望著這繁花似錦的天街。
因是新帝,又因新後有喜,是以這次孟冬節賞賜比往常格外豐厚,便是尋常街市老百姓都得了灑下去的宮錢,眾人歡呼不已,紛紛墊高腳尖要瞻仰天表。
希錦和阿疇坐在那輦車上,隔著那輕帷薄幄,望著那四周圍,近處是身著錦袍戴了幞頭簪賜花的禁軍衛士,而遠處隔著一層圍子,則是那皇城的老百姓,那麼多百姓,人頭攢動,歡呼雀躍,一個個都是喜慶仰慕的。
希錦心裡便不由生出一些異樣的感慨來。
她以前不過是尋常商賈女,隻想著爬到高處,榮華富貴,享受那從未享受過的,可是如今到了這個位置,俯瞰著這御街,看著那皇城的百姓,卻又不免想多了。
她已經是天下人要仰臉瞻仰的一國之母了,難免就有些心思,開始覺得,或許真要母儀天下,或許身在其位,總歸要做些什麼吧。
這麼想著間,她側首看向一旁的阿疇。
白珠九旒之下,他正眼睑微垂,俯瞰著這滿城繁華。
在華麗矜貴的帝王公服下,他鼻梁英挺,眉鋒威嚴,清冷高遠間,是無上的光華,是內斂的帝王之威。
這時候,阿疇突然抬眼,側首看過來。
在那萬人之上,兩個人視線交匯。
希錦便抿唇輕笑了下,用幾乎是唇語的聲音道:“當皇上皇後了呢。”
很輕很輕,隻有兩個人能聽到。
阿疇原本略顯清冷的眉眼便泛起笑,於是原本的威嚴便柔化了。
他抬起手,挽住她的,之後,略俯首過來,卻是低聲道:“我已奪得這偌大家產,希錦想好怎麼做一個好東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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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這身子過了三個月後,諸事也就便利起來。
她如今當了皇後,這日子自是和往常不同,忙著掌管內庭,忙著學習各樣禮儀,也忙著召見內外命婦入宮,好歹也拉攏拉攏人心。
一來二去的,她對於當皇後這事也嫻熟起來。
她自己肚子漸漸大起來,不過並不覺得疲乏勞累,反而精神抖擻起來。
進了十一月後,便是仲冬時候,日晷漸長,天黑得早,也到了下雪時候了。
若是以往在汝城時,自然早早收拾妥當,在家裡烤火舒坦,不怎麼出門的,可現在當了皇後自然不如以前那麼自在,倒是有許多事要忙碌。
這一日清晨雞鳴時候,阿疇便早早召見了太史,太史觀望雲氣佔卜了吉祥,之後又要召見朝臣,朝臣行朝賀禮,並命宰執到郊外祭壇祭祀等等,好一番繁瑣禮儀。
這些希錦倒是不必參與,不過因天冷,下雪,外面稟報說怕有那凍死在路邊的窮困百姓,官服便免了三日的租屋錢。
希錦則以皇後之命,派了車馬出去,設了大棚煮粥分發,以示撫恤。
她這麼做,自然贏得百姓愛戴,一時也有內外命婦都有樣學樣,也跟著幹,幹完了自然過來宮中說道說道,有些討巧的意思。
對此希錦自是不吝嗇誇獎。
這大昭天下是自己夫婿的天下,以後繼承這皇位的也是自己孩子,總之,自家的天下呢。
那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她是求之不得,各位願意自己拿出錢糧來做好事,這就是為她的家業增磚添瓦的,當然必須賞!
反正宮裡頭的金釵銀花多的是,也未必就有多金貴,賞一個出去,那內外命婦都當寶的。
這一日,恰好天降瑞雪,那嘉福帝姬和莫家幾位娘子過來這裡玩,希錦便幹脆開筵飲宴,命人塑了雪獅,又裝了雪山,一群人等在殿內賞雪吃茶,倒是愜意。
說話間自然提起如今燕京城的各樣趣事,不知怎麼,便說起陸簡來。
嘉福帝姬聽聞,笑道:“陸大將軍如今和霍家小娘子那婚事,不是說差不多成了嗎?”
希錦聽著也是意外:“是嗎?”
自打阿疇登基為帝,她身為皇後,自然有許多事要操辦,以至於也沒太留心這朝上的事,隻知道阿疇登基後,陸簡並不曾被擢升,聽阿疇那意思是陸簡自己拒絕了。
他覺得自己這位置便最適宜不過,不必太過招搖,阿疇隻好想隨他了。
至於別的,倒是沒聽說。
旁邊莫三娘子抿唇輕笑:“好像是吧?”
話雖這麼說,不過眼睛卻是看著希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