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怎麼救你……”賀清心淚眼模糊,低下頭緊緊抱住謝瀾的脖子。
謝瀾這個時候從抓著賀清心的手臂,變為攀附住她的肩背,而後那一張恐怖可怕的皮肉焦糊外翻的臉,尋到賀清心的臉,輕輕地蹭了蹭。
賀清心便忍不住哽咽出聲。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喜歡謝瀾,甚至在無靈之境之中,賀清心也很少會想起謝瀾。
她總是拒絕和任何人建立親密的關系,尤其是長久的親密關系,因為賀清心覺得那是極其不可靠的。
因為就連她的生身父母,她唯一的親人們也跟她沒有多麼親近,從很多年前就不生活在一起了。
她總是抱著一種玩鬧的心態,一直也不肯將這個世界當成什麼現實。
總想著一覺醒過來她或許又會回到自己那個小小的屋子裡面,繼續開她的小小奶茶店,然後把這一切當成刺激又美麗的夢。
可是直到這一刻,賀清心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喜歡謝瀾。
她不是不在乎不想念,她隻是不允許自己軟弱。
可是當謝瀾這樣奄奄一息近乎生機斷絕地躺在她的懷中,還在艱難安慰她的時候,賀清心簡直要崩潰。
兩輩子了,她沒有和一個人建立過家庭,沒有和一個人如和謝瀾這樣,建立起親密無間的關系。
她若是真的不在乎,何必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硬是逼著謝瀾道心破碎。
她確實因為剛剛見面的時候,謝瀾就想把自己封入天之境那件事在報復,也確實一直都在故意折磨謝瀾,因為謝瀾和那些人一起要剝奪她的大地之靈。
可是……若是真的不在乎的話,她完全可以把握好尺度,讓謝瀾一邊為她所用,一邊痛苦掙扎在□□之中。
她喜歡的人喜歡的事情是很多的,可是真正的情感就那麼一點點,那是在冷漠貧瘠的家庭之中,滋生出來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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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作毫不在乎隱藏了許多年,吝嗇地在和謝瀾的接觸中一點點地,不著痕跡地釋放,卻也幾乎全部都給了謝瀾。
允許他靠近,允許他在自己身上撒歡,她是真的一直都想挖個大大的水池把他養起來的。
她喜歡謝瀾姣好的樣貌,更喜歡他動情如山崩,黏人又可愛。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救自己。
嘴上說著不期待他修煉之後再來找自己,可她自己卻急著從無靈之境出來,她怎麼會真的是僅僅因為吃不到東西?賀清心已經好久沒有吃東西了,她早發現自己已經不用吃東西了。
她是因為感知到體內的鮫珠運用起來越來越得心應手,猜想到謝瀾怕是對鮫珠失去了控制,是怕他要走極端啊。
他果真……走了極端。
“謝瀾……”賀清心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悲痛欲絕。
她甚至在後悔為什麼要讓他道心破碎,他還犯傻,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把鮫珠給了自己。
如今變成這副樣子,她要怎麼辦呢?
這個世界上,要是沒有了謝瀾還有什麼意思呢?
她並沒有那麼貪吃,也沒有那麼貪生啊……
賀清心伏在謝瀾的身上放聲大哭,被疾風驟雨雷濤連天的聲音壓成細細的嗚咽。
壓抑了許久,連自己都騙過,以為不在乎的情感頃刻之間爆發如同漫天的驟雨,如熔巖噴發,劈頭蓋臉眨眼之間浸透全身,讓賀清心後知後覺地也如同此刻的謝瀾一般,皮肉焦糊。
賀清心很少流眼淚,很小很小的時候父母出門旅遊,把她寄放在親戚家裡面,她一個人煮飯,把手上燙得全都是大泡。
那時候哭過一次狠的,可是後來就發現眼淚毫無作用,隻會讓自己變得更加軟弱。
從那以後無論再受什麼傷,賀清心都沒有真的哭過。
可是此刻她真的覺得自己遍體鱗傷,好像從小到大受的那一些傷全部都在一瞬間找回來,讓她疼得渾身發抖。
大概是她的痛苦過於劇烈,讓賀清心感覺到自己甚至出現了幻覺。
因為她感覺到了抱著的謝瀾身體似乎充盈了一些,賀清心淚流滿面的抬頭,這才發現謝瀾的身體正在肉眼可見地恢復!
賀清心愕然,眼睛瞪大,又狠狠眨了眨,才終於發現謝瀾真的在快速恢復著,皮肉之上先是生出血肉慢慢地覆蓋白骨,就連那一雙血洞一樣的眼睛,也在迅速修復著瞳仁。
賀清心趕緊將大地之力充斥給謝瀾,輔助他快速恢復。
但其實賀清心根本就不知道,能夠讓謝瀾恢復迅速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大地之靈。
鮫人不以大地生機修煉,所以他從來都不在那一群妄圖搶奪大地之靈的行列。
鮫人動情之前以鮫珠為生,以鮫珠為食,動情之後以愛為食,以愛為生。
賀清心悲痛欲絕的眼淚,對鮫人來說才是這唯一起死回生的良藥。
他們一族甚至會因為愛人的愛戀變得無比強大。
謝瀾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賀清心對他的感情,並非因為謝瀾自負,而是鮫人愛上的人,若是不愛鮫人的話,根本無須任何的外力,吃怎樣的絕世補品都沒有用,鮫人早晚都會衰敗而死。
而若是對鮫人無愛,鮫人的鮫珠入體之後便會猶如滾燙的熔巖火種置於胸膛,頃刻之間便會內髒橫流。
謝瀾從來都是一隻兇獸,尖牙和利爪還有尾鰭上面鋼刀一樣的骨刺,都隻是他危險的冰山一角。
他將鮫珠放進賀清心的身體,是對她的也是對自己的決絕。
而從謝瀾動心動情的一開始他就有非常充足的食物,那是賀清心提供給他的情感。
所以他不介意變成賀清心喜歡的任何樣子,哪怕賀清心曾經親吻過其他的人,讓他發瘋讓他痛苦,也從來沒有讓他缺少過食物。
更沒有讓他因此感覺到被背叛。
鮫人會將背叛自己的伴侶拖入深海,扼死在懷中,這背叛甚至不是身體的背叛,而是精神上的背叛,是情感的背叛。
鮫人和正常人不一樣,正常人執著於皮相或皮肉,而鮫人對靈魂的在乎遠勝皮肉。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賀清心說出什麼,無論賀清心表現得多麼滿不在乎,都能與她愛意交融。
他們之間從不是謝瀾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而鮫人和伴侶被生生分離,他自然會為了那個人舍生忘死不顧一切。
隻有鮫人心甘情願地獻祭生命,擁有鮫珠的另一半才能在離開鮫人的情況之下活下去,甚至得到鮫人的傳承。
這就是鮫人極端的、殘忍的、邪惡的、也絕對忠貞入骨至死不渝的愛。
謝瀾的雙眼慢慢恢復,躺在賀清心的懷中看向她,眼中盈滿了比此時此刻狂瀾漫卷的海面還要波濤洶湧的濃重情感。
他抬起手,勾住了賀清心的脖頸,壓著她低下頭來。
伸出正長著蹼和尖長指甲的手,收起比刀劍還要尖銳,能輕易劃開一切的鱗片,用柔軟冰涼的手背,給賀清心擦掉了眼淚。
“你沒事了嗎?”賀清心帶著一些鼻音和顫抖,抓住了謝瀾的掌心問,“這就能恢復了嗎?”
謝瀾微微勾了一下唇,他的長發湿漉如蛇纏縛在賀清心的膝頭,一雙重新恢復的異瞳緊緊鎖著他的愛侶。
感受著對方身上洶湧的愛意,將自己所有的傷痛撫平,將自己塌陷的胸膛填充,焚化的心髒從灰燼裡面鑽出新芽,重新生長。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伸出生長著利爪的手掌,撫上了賀清心的脖頸,危險又具有威脅地壓在那裡,卻掌控著合適的力度不會讓賀清心感覺到疼痛,但是也不由得她退卻。
然後腰身陡然發力,從賀清心的腿上起身,冰冷又嬌好的雙唇貼上了賀清心的。
這個吻最開始還像小心翼翼地試探,很快便猶似天雷勾動地火,伴隨著漫天雷電一般的電流嘴唇開始彌漫傳遍賀清心的全身。
而後賀清心感覺到身體驟然一輕,謝瀾全身恢復,健壯的手臂託著賀清心的脊背和臀部,抱一個小孩子一樣從地上直立而起。
接著腰部驟然發力,像是拉滿了極致的巨大長弓,徑直抱著賀清心朝著海中彈射而去。
圍繞在賀清心身邊的那些人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反應,看到賀清心被人抱著一頭扎進了海中——
就連賀吉祥都沒來得及回到賀清心的袖口,焦急地在海上盤旋了一圈,直接化為了一縷金色的靈光扎進海中,纏繞在賀清心的腳踝之上,沒入了賀清心的身體。
曲流年上前想要追趕,劉清肅一把抓住了曲流年的肩膀,用一種非常奇怪的語氣說:“你這小子沒有眼力!那個鮫人很顯然是那小丫頭的姘頭,啃得那麼忘情忘我你看不見嗎?”
曲流年臉上石化的部分已經基本上消失,可是那張俊美的臉卻依舊像是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一樣,隻是眼神有些復雜地看著那鮫人入海之後,立刻就變得風平浪靜的海面。
天空之中的雷光似乎也變得漸漸少了,雨收雲開隻在眨眼之間,等到烏雲層層散去,他們忽然發現現在竟然是白天!
不過賀清心現在並沒有感覺到什麼風平浪靜,沒有感覺到雨收雲開,反而像是一艘無助的小船一般,在巨浪之上不停地顛簸,轉入一個又一個的海中狂瀾。
謝瀾緊緊地抱著她,低下頭同她在水中親吻糾纏,賀清心本來害怕自己嗆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內的鮫珠的作用,賀清心竟然感覺到在水下也能夠呼吸。
她又怕海水的苦鹹,但趁兩個人親吻的間隙湧入口中的海水,並沒有賀清心想象之中的那種難以忍受的味道,隻有淡淡的鹹澀。
難道是她變異了嗎?賀清心在水下睜開眼睛,但是他們被巨浪包裹著,賀清心看不清楚周遭的一切,隻能看到謝瀾近在咫尺的面容。
她閉著眼睛,也能夠從他的神情和舉動之中感受到他的痴迷和癲狂。
他尖尖的指甲直接貼著賀清心的領口,輕而易舉豁開了賀清心所有的衣物。
賀清心像魚一樣坦坦蕩蕩的時候,驟然睜開眼睛想去抓那即將漂浮而去被水浪帶走的幾塊破布,但是最終被謝瀾霸道地卷著,朝著更深的旋渦而去。
長發如同海藻一樣纏繞在兩人的周身,一旦人在水下能夠呼吸,那種被水包裹的滋味,那種整個人像是被無數雙手推著一樣的漂浮之感,簡直如同置身在母親的子宮,感覺處在這世上最安全最愜意的地方。
賀清心緊緊地攀附著謝瀾布滿緊密鱗片的脊背,手指不斷地在他鱗片上面滑動,在水下摸魚和岸上摸魚完全是兩個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