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髒已經焚化了一半還多,胸腔之中全部都是熔巖一樣,隨時都在腐蝕著他腹腔的血水。
融化的鮫人心髒具有極強的腐蝕性,謝瀾如果不及時將血水排空,就會被腐蝕到胸腔綻開朵朵桃花一般的紅。
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沒有死去,全部都依靠著鮫人強悍的恢復能力。
不過因為鮫珠並不在他的身體之中,謝瀾的恢復能力受到限制,能夠繼續存活的時間不會很久。
這種現象和他的絕殺流水桃花其實是一樣的,流水桃花就來自鮫人泣血焚心傷絕而死的真正寫照。
就像謝瀾曾經的焚心殿一樣,是他用來約束自己,用來告誡自己一旦動情,就會有這樣的下場。
可是現在那些約束和警戒全部都變成了一個真實的預言,印證在了謝瀾的身上。
不過謝瀾現在根本顧不上那些。
他正在集結人手,試圖開啟曾經上古時各位大能封印三界的交界之處的封靈大陣。
謝瀾能夠集結的人並不多,現在整個修真界都在與他對抗,他能夠驅動的隻有那些曾經喝過他的血變成他眷族的人。
而謝瀾因為人手不夠,最近一直在瘋狂地制造著眷族。
他會闖入那些低階的宗門之中,給那些宗門的宗主強行灌他的血。
等到將人給同化成了眷族,再帶回雲棲宮之中。
而他這種極端的兇殘到令人發指的手法,徹底激怒了整個修真界的氏族和宗門。
現在幾大宗門聯合在了一起,又集結了很多的散宗,要對著整個雲棲宮發起攻擊,打的名號便是終結謝瀾這一個墮化為魔的邪祟。
謝瀾已經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了,現在邪祟這兩個字打在他的頭上,堪稱無比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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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在陸地之上化成鮫人的形態,如蛇一般在地上遊曳行走,巨碩的身體,像尖刀一樣豎起了尾鰭,渾身上下布滿了密密麻麻如戰甲一樣的鱗片,任誰看了都會膽寒。
就連雲棲宮的一些弟子,都因為謝瀾如今的形象開始陸續地反叛。
有一些弟子從雲棲宮之中逃出去投奔了其他的宗門,謝瀾原本是絕對不會放過這些叛徒的,可是他現在顧不上那些小小蝼蟻。
他正在和他的眷族,一起研究著如何開啟三界交界大陣的辦法。
想要從無靈之境裡面把他的小妻子給救出來,隻有兩個辦法。
一是再一次開啟傳送陣,進入到無靈之境裡面,設法將他的小妻子給帶出來。
可是謝瀾如今修為倒退千年,又因為與同伴侶分別而焚心泣血,流出身體當中的每一滴血都是他的能力。
等到他身上的血流幹之後,想到他的心髒徹底焚化,謝瀾會徹底皮肉消融,化為一副鮫人的枯骨。
辛良平已經被謝瀾搜了兩次魂魄,雖然謝瀾完全掌控了傳送陣的繪制辦法,卻沒有一個雲棲宮的大陣能夠供他借用靈力了……
因為雲棲宮的陣法已經徹底崩了。
雲棲宮的陣法當初也是雲棲宮之中的大能聯合設下,那些大能修者和門中的長老,在對付魔尊桑彥辰的時候大部分已經殒命。
因此重新設立大陣是不可能的。
而第二個辦法,就是將無靈之境徹底打開,再設法將他的小妻子帶出來。
這也是謝瀾現在唯一的辦法了。
隻不過想要開啟三界封靈大陣談何容易?就算謝瀾精專陣法,也知道想要開啟這樣上古封印的大陣,光靠他和他的眷族,是完全做不到的。
一群人聚在一起研究了好久也未有良好的解決之策,而謝瀾心中漸漸想出了一個無比瘋狂也無比極端的辦法。
謝瀾決絕地定下了這個策略之後,所有的眷族全部都驅趕去休息。
一個人站在神鶴島大殿的最頂端,長風卷起了他的長袍和長發,還有他系在眼睛上面的輕紗。
他上半身像一個隨時都能夠羽化成仙,騰雲而去的仙人。
可是長長的法袍之下,盤踞在屋頂的魚尾如同蛇尾一般纏繞在屋脊之上,支撐著他肖似人族的身體,尖銳的指甲在漫卷的袍袖之中若隱若現。
他站在那裡展露全部,像一尊精心雕塑的邪神像,但是他的身上並沒有任何的邪氣,反倒是透露出一種無邊無際的孤寂的味道。
很快有一個人御劍飛行,迅速落在屋頂之處,就跪在謝瀾的魚尾末端。
“師尊,果真要將消息散播出去嗎?現如今整個修真界聯合在一起正在商議著攻打雲棲宮,現在若是將那個消息放出去的話,他們一定會對師尊群起攻之!”
“還請師尊三思。”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謝瀾的親傳弟子宋宗。
仙族宋氏在雲棲宮發生異變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召喚兩個族內的弟子回到族中。
宋宗和宋禮一直都堅持留在謝瀾的身邊,支持謝瀾的所有決策,和謝瀾一起到處抓人對抗整個修真界。
可是宋禮前段時間被他們的母親以死相逼不得不回去,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宋宗,還堅持留在自己師尊的身邊。
雲棲宮上原本數量過萬的弟子,現在隻剩下不到兩千人,其中有一部分還是謝瀾的眷族。
謝瀾並沒有去追殺那些叛逃的弟子們,甚至曾經親口和他的親傳弟子宋宗說過,如果他想回去的話,謝瀾並不會阻攔。
但是宋宗始終不肯離開,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師尊為了那個身懷地元金髓獸的女子,做到如此地步,與整個天下對抗注定不得善終,到底是不是魔怔了。
但是隻要他的師尊沒有死去,宋宗便永遠記得當年在一眾高門翹楚之中,師尊點了他和宋禮作為親傳弟子,這些年門中資源還有丹藥永遠是高於其他的門派掌門之子,雖然並沒有親力親為地精心教導,卻每每在他和宋禮迷茫甚至是心魔叢生之時,都會陪伴他們,引著他們平穩地渡過瓶頸。
因此宋宗在得知自己的師尊要用那種極端的方式去開啟三界大陣時,還是忍不住專門找到師尊來勸阻。
“屆時整個修真界所有的宗門全部都會合力誅殺師尊,就算師尊真的將三界封靈大陣開啟……屆時死氣倒灌人間,生靈衰敗萬物蕭條,師尊定會成為修真界千古罪人!”
宋宗的眼圈都有一些發紅,他還是不能夠理解,他甚至對那個身懷大地之靈的宗主夫人,產生了一些怨念。
為何就不能好好地等待師尊蘇醒過來,等待師尊出關再鬧出那麼大的事情?為何非要一意孤行地制造出一個鬼王來,讓整個修真界的仙首轉眼間全都站在了雲棲宮的對立面。
曾經的雲棲宮在修真界之中當居首位,可是現如今……他們所在的宗門已經徹底完了。
“師尊!隻為一人而走絕路,隻為一人而陷天下蒼生於危難,真的值得嗎?這便是師尊教徒兒的為尊之道嗎?!”
宋宗為了阻止自己的師尊去送死,甚至開始言辭激烈地對抗謝瀾。
隻不過謝瀾從頭到尾連頭都沒有回,隻是那一雙被白紗覆蓋著的眼睛,漸漸透出了殷紅的兩片。
“師尊!”宋宗的聲音近乎悽厲。
謝瀾這才開口說:“她是我的妻。”
“天下蒼生……與我又有何幹?”
謝瀾的聲音飄忽,卻猶如重擊砸在宋宗的身上。
宋宗的表情滿是迷茫。
“可是師尊……修仙問道,難道不是憐蒼生之苦,擋蒼生之難嗎?”
“我憐蒼生苦,誰又來憐我之苦,誰又憐她之苦?”
謝瀾回過頭,他的眼睛分明被擋著,可是在那已經殷紅一片的輕紗之後,兩行血淚順著他的臉上緩緩地爬下來,看上去十分觸目驚心。
謝瀾問宋宗:“她難道就不在蒼生之中嗎?”
“若是這天下的蒼生一定要犧牲其他的蒼生去救,那麼不救也罷。”
謝瀾原本確實是憐惜天下蒼生,他甚至在最開始的時候想把賀清心封入天之境,將大地之靈封存在雪原之中,免得引起四方禍亂。
可是謝瀾現在知道他錯了,從最開始就是錯的。
天下蒼生貪念深重,即便謝瀾真的將人封入了天之境,也會有人前赴後繼地闖入天之境試圖將大地之靈釋放出來。
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其實隻是因果循環而已。
無論是謝瀾愛上那人為她泣血焚心,還是謝瀾即將開啟封存邊界的大陣,全部都是注定罷了。
天道昭昭,修真界之中的眾人六根不淨心懷孽欲,這豈不是天道降下的天罰嗎?
若當真因為封靈大陣的開啟,死氣湧入人間,萬物生靈衰敗隕落,也隻是日落月升自然更迭。
或許她就是天道的化身也說不定。
否則又如何解釋她能以一個超凡二階修士的一己之力,令整個修真界甚至連魔族全部都陷入瘋魔呢?
宋宗到現在已經徹底明白,他師尊勢在必行……
宋宗自從拜入謝瀾的宗門後,對謝瀾從無忤逆,方才的質問是宋宗第一次,更是最後一次。
“我知道了師尊,我這就派人去散播消息。”宋宗最後看了謝瀾一眼,給謝瀾叩了一個頭,就御劍離開了。
他會按照謝瀾的吩咐把消息散布出去,但是也會按照家母的吩咐,完成這些後回到他自己的仙族。
陪謝瀾走到如今,已經是他最後的報答,宋宗不會陪著謝瀾去送死,他還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蒼生”需要守護。
謝瀾一直站在那裡,看著曾經浮雲島墜落的方向。
那是他和他的小妻子最開始成婚之後居住的地方,隻可惜浮雲島現在已經墜落了,他就算想要緬懷也隻能對著那一處空茫罷了。
而謝瀾在這邊對著一片虛空想念他的小妻子,想念到臉上血淚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