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用腳尖去踢腿骨的疼痛,隻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懂,賀清心是一點勁兒都沒收著,要不是她微微側了一下身,她這個便宜爹就當場給他跪下了。
“你這個孽障!來人吶!大小姐已經瘋了,來人將她抓……”
賀清心幾步走到那個沙皮狗老太婆旁邊,把那個拐杖搶過來之後一頓亂抡。
“我看誰今天敢動我!”
“我勸你們別逼我,”賀清心指了指那個老太婆,把老太婆嚇得都要縮在地上。
又指了指她的便宜爹說:“我今日回家是奉陛下的旨意,等待陛下為我討回公道。”
“若你們再敢逼我,過幾日我被陛下召見,面見陛下的時候,我就當場刺殺當朝君王!”
“你們不是想讓我跪祠堂,不是想讓我和列祖列宗認罪,可以啊。”
賀清心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刺殺君王是誅九族的死罪,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等我刺殺完皇帝,我帶著咱們一家九族整整齊齊全部都下去見列祖列宗。讓列祖列宗好好評判一下,這件事情到底是誰的錯!”
“ 來啊!”賀清心一下子將拐杖扔在了便宜爹的面前,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看著他。
“抓我啊!說我錯?我倒要看看,斷頭臺上咱們一家整整齊齊砍頭的時候,爹你的腦袋能不能挨得住兩下,有沒有你這張嘴硬!”
“你……”那個老太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倒氣兒。
美婦人像被定格一樣爹坐在那兒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而便宜爹開口,聲音嘶啞道:“你……果真是瘋了。”
賀清心慢慢地蹲在便宜爹的面前,也不喊了也不叫,突然間心平氣和地問他:“如果換成是爹你,你會瘋嗎?”
“你高高興興去參加宮宴,當朝皇後邀請你,你未來的夫君是未來的太子,你將尊貴無比。”
Advertisement
“然後你被你的庶妹引出宴席,被人抓住灌了一碗藥,送到一個陌生男子的床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然後第二天早上,你的庶妹帶著一群人去捉奸。”
“父親,如果是你你會瘋嗎?”賀清心伸手拍了拍便宜爹的肩膀說,“你要慶幸我瘋得還不夠徹底,若是昨天在大殿之上陛下也說我有罪,今天我們一家腦瓜已經落地了。”
“你一個隻知道狎妓取妾的太傅,你教得好哪個女兒啊?”
賀清心甚至盤膝坐在了地上,看著一直捂著自己小腿蹲著的便宜爹說:“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若真的不孝,我昨天就當堂指證兇手了。”
“你知道是誰嗎,我知道,就是我那個好夫君,我也不知道他是專門喜歡看別人淫.辱他的未婚妻,還是有什麼特殊的毛病。”
“但是昨天那種情況,加上今天早上他捉奸時的表現,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但我沒有當著陛下指證他,同他魚死網破,就是因為我還顧念著咱們一家人,顧念著你們這些恨不得我死的家人啊。”
“現在我告訴你兇手是誰,凡事發生必有痕跡,你一定能夠設法查出來,畢竟父親你是當朝太傅啊。”
“可是你敢查嗎?即使查出來你敢揭露嗎?你敢為了你自己的親生女兒出頭嗎?你敢為了你的親人對抗皇權嗎?”
“你不敢,你告訴我,到底是我們誰的錯?”
“數十年的鞠躬盡瘁,三個兒子全部都送到邊關舍生忘死,最後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讓人當成玩具一樣隨意殘害,你不該好好反省一下嗎?”
賀清心說得特別平靜,但是每一句話都如同當頭巨雷。
把便宜爹直接炸得滿頭開花,屋子裡面的其他兩個人,也都雙眼發直,呼吸都不敢大聲。
因為賀清心今天說的所有話,無論哪一句傳出去,都是殺頭的死罪。
但是賀清心並不害怕。
相反皇帝如果聽到了這一切,可能會憤怒,但不僅不會降罪,甚至對於太傅府三子軍功累累功高震主這件事都會稍稍放下一些心結。
皇帝不可能將太傅府連根拔除,邊關那三個哥哥可不是吃素的,太傅在朝中數十年擁趸也不是隻會逢年過節送禮。
而太傅自然也像賀清心說的,就算知道背後黑手是誰,也根本不敢用什麼律法去整治當朝儲君。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捂在肚子裡面成了黑心爛肺,賀清心這樣不管不顧地撕開,大家也是除了呼吸有點漏縫之外,隻要重新縫上就沒有任何的影響。
這就是相互制衡的權勢,是同流合汙的默契,是狼狽為奸的必然。
而賀清心如果不是賀清心,是這個朝代的任何女人,她都會像一顆落入河中的一顆非常非常小的石子一樣,激不起任何的水花。
在權勢和皇權抱團翻滾的巨輪之下,賀清心隻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她擋不住路,拼盡全力翻滾,也就是為了保一條小命而已。
如若不然,那邊那個上氣不接下氣的沙皮狗老太婆,今天晚上說不定就會讓人把賀清心給勒死。
就算不把賀清心活活勒死,賀清心在祠堂裡也會把膝蓋跪廢了。
畢竟失了清白的女子敗壞家風,這個說法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在這個吃人的朝代裡面,外人的言語或許不會殺人,但是她們會死於家族的背刺,死於封建禮教下面的貞潔勝於一切。
但是現在賀清心把事情鬧得這麼大,為了帶著大家一起死連刺殺皇帝都說了,沒有人敢招惹她。
而且她說了,皇帝很快就要召見她,要是那個沙皮狗老太婆敢動她,賀清心有的是辦法讓她晚節不保。
反正事情搞大,不行就嘎。
賀清心說完之後,非常平靜地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然後走到美婦人的旁邊扶起了唯一在乎自己的便宜娘,之後假模假式地對著那個沙皮狗老太婆,對著扶著門邊站起來的它的便宜爹,提著裙子行了個不恭不敬的禮。
“既然沒有別的事情,女兒就告退了。”
賀清心臨走還不忘用言語捅了自己便宜爹一刀,“宮中的那件事情,既然父親無計可施,隻會背刺家人,那女兒就等著陛下給個說法了。”
“不過我勸父親,好好管教一下你的那些妾室生的那些……妄想取代我嫡女位置爬上來的崽子們。”
“這一次宮裡的那件事沈毓秀脫不了幹系,她不是最會孝敬祖母嗎,”賀清心腦子裡面閃過了一些細碎的畫面,都是那個沈毓秀討好老太婆,然後給賀清心上眼藥的。
賀清心說:“不如這次就讓她先去底下,好好等著以後伺候祖母。”
那個沙皮狗老太婆聽到賀清心這麼說,一口氣沒抽上來直接昏過去了。
便宜爹連滾帶爬地跑過去,連賀清心的便宜娘也衝過去,哆哆嗦嗦地扶著老太太喊著叫醫師過來。
賀清心就站在門口,抱著手臂看著婢女們來來去去忙活著。
回頭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便宜爹說:“你那些妾室生的那些崽子們,以後無論是哪一個,隻要犯到我的手裡,我可不會顧念什麼手足親情哦,到時候父親可不要怪我冷血。”
太傅這一輩子在官場上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不至於就這麼被自己的女兒給嚇唬住了。
但是太傅之所以能夠混到如今的地位,知道什麼叫識時務為俊傑,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
他不會平白無故去招惹一個瘋子,尤其是這個瘋子……手裡攥著一家老老小小的性命。
要是她真的被逼急了,當殿刺殺皇帝……太傅隻是想想就覺得心肝亂顫。
因此他沒有再辱罵賀清心,沒有再斥責她,隻是眸光深沉地看著自己這個女兒,仿佛從來也沒有認識過她。
而附著在太傅身上的,在回溯芥子開啟第一時間就跑過來的黃玉軒,終於徹徹底底領教了一回賀清心的能耐。
他被踢了一腳,但是靈魂都在笑,越笑越開心,越開心越笑,他真的覺得這個雲棲宮宗主的夫人好玩極了。
而自己給她當了一回爹,她一連叫了好多聲父親,黃玉軒開心到有些得意忘形,直接在大殿那邊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就看到了謝瀾已經化為了原形,巨獸的身體不斷拍打著陣法,正在試圖摧毀回溯芥子。
“哎哎哎!別別別!”黃玉軒還沒玩夠呢,他其實現在對那個地元金髓獸的渴望已經越來越低,他就想和那個女修一起玩!
他就想知道那個女修還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謝瀾用那雙非人的眸子看向了黃玉軒,黃玉軒瞬間覺得靈魂都被凍住了。
而他這個時候注意到,整個大殿之中的一切都被凍住,到處都結了冰,這冰不斷在朝著大殿之外蔓延。
很顯然這是謝瀾的水靈根所致,他失控了!
謝瀾應該是附著在自己的身體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他失控?
難不成……難不成謝瀾幼年時候的本體,真的和那個女修有了夫妻之實?
黃玉軒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根本無法想象如果是真的……那等到回溯芥子破碎,謝瀾會怎麼樣,他可是修無情道的……
黃玉軒實在忍不住有一點幸災樂禍,因為謝瀾現在雖然定在那裡沒有辦法離開陣法,卻看上去像是要把整個浮空島都冰封了一樣。
身懷上古鮫人的血脈,單單他的天賦技能就已經足以讓許多修真界的大能望塵莫及,黃玉軒以為這輩子都看不見謝瀾倒霉。
果然人活久了,什麼都能見到哈哈哈。
而謝瀾本體在大殿之中不斷摧毀著回溯的芥子陣法,他的幼年體卻在回溯時空的另一頭,躲在自己的寢殿之中閉門不出。
手裡還……擺弄著自己掉下來的眼淚。
那些形態各異的小珠子。
因為賀清心在那天離開之前告訴他,要把這些東西全部都留好,她說他們會結婚。
她說等結婚的時候,就把這些……他的眼淚穿成一串,他的聘禮。
謝瀾抿了抿唇,獨屬少年清瘦的身體微微弓著,擺弄著那些小珠子,片刻後……又從自己的袖口中摸出了一塊鱗片。
這個是他昨天才拽下來的,他放在那些小珠子裡面,打算一起送給……送給他未來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