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洲與寧寧看著眼前景象,竟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自己曾經騎在馬背上,肆意馳騁的場景。]
旁白頗具智能性,能夠抓取當事人心理活動,並進行實時播報。被指名道姓的兩人皆是一愣,旁白所言不假,他們的確在回想自己騎馬的經歷,不過——
“我隻騎過一次,而且……”
“我隻騎過一次,但是……”
兩兩尷尬相望之間,話沒說完,就遭鄭薇綺橫插一腳:“賀知洲,是男人就給我上馬!”
賀知洲無語凝噎。
當年他在《是男人就下一百層》的小遊戲裡,第五層就沒了命,早就不是個男人了。
但如今形勢危急,那匹比他還貴的馬瘋得厲害,三番四次要將鄭薇綺甩開。要是他不上前幫一幫,大師姐可能連半夜都還沒熬到,就先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至於騎馬,他沒見過豬跑,好歹也吃過豬肉。古裝電視劇看了那麼多,騎馬的姿勢還學不會嗎?
什麼叫天降使命,什麼叫最後的救星。
賀知洲丹田用力,大喊一聲:“師姐別急,我來了!”
他說罷縱身躍起,用當初騎小電驢的姿勢,先把左腳放在馬鞍之上,然後右腿凌空抬起,抡一個大圈,從後面往前一跨。
那動作,簡直行雲流水、虎虎生風,任誰看了都要尊稱一聲“電驢王子”。
可不知為何,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悶哼,緊接著是什麼東西重重落地的聲音。
以及,他的右腿往後抡時,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
賀知洲的笑容僵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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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寧寧驚慌失措地叫了聲:“師姐——!”
他單身慣了,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原來做這套動作時,身後是不能坐人的。
因為右腿但凡往後一抬,首先碰到的絕不是馬鞍。
而是後面那人的身體,一個掃堂腿過去的那種。
——救命啊!大師姐沒被馬摔下去,被他給一腳直接抡下去啦!
旁白那廝絕對在憋笑,用一本正經的語氣深情朗誦:
[她跳了,她跳了!來自玄虛劍派的鄭薇綺在師弟協助下後空翻直接跳離了馬背!
一段短暫平移後,但見一個高難度空中轉體全旋,再接一個分腿側空翻——
漂亮!攤大餅狀完美落地!這簡直不是人可以達成的操作,讓我們恭喜鄭薇綺和她的師弟賀知洲!他們真的做到了!同門情誼,感人至深!]
[她翩翩墜落,如落花,似落蝶。鄭薇綺的離去,是大地的追求,還是賀知洲的不挽留。情已殤,愛已忘,這場禁忌遊戲,他們都是輸家。]
賀知洲:滾啊!你有病吧!!!
他真想回頭看一眼鄭薇綺,順便破口大罵無良旁白。偏偏身下的千金寶馬不給機會,本來就瘋瘋癲癲,如今受了鄭薇綺墜馬的驚擾,就更像隻脫了韁的野狗,嘶吼著跳來跳去。
原來這馬還能變異成青蛙,有錢人的世界,他真的想象不到。
賀知洲以前雖然窮了點,但至少過得開開心心。
現在是不僅窮,還不開心。
那馬蹦蹦跳跳的模樣都能去當《小跳蛙》MV,有家僕看不下去,痛心疾首地大喊:“公子,你快勒馬!”
賀知洲被顛來顛去,幾乎變成了一堆靠在馬背上不斷扭動的橡皮泥,聲音亦是抖成打樁機,一字一顫宛如報喪,慘得不行:“我……呃呃呃——我——不——快——樂——鵝欸鵝——”
旁白徹底放飛自我,循環播放起之前賀知洲在小巷裡唱的那首“雪花飄飄北風蕭蕭”,悠揚婉轉,好不應景:
[少年俠士,白衣駿馬,端的是俊逸非凡,引無數閨中小姐競折腰。]
鄭薇綺哭得好大聲:“哈哈哈,師弟,你好慘啊哈哈哈!”
最後還是陳露白看不下去,一邊哭一邊叫:“把那馬殺了吧,快殺了吧!賀公子都快不像是個人了!”
這真是個大慈大悲的女菩薩,為了一坨隻值一千靈石不到的肉,放棄了另一坨價值千金的肉。
千金寶馬最終被寧寧一劍斬殺,鄭薇綺好歹是個元嬰修士,雖然被同門師弟一腳從馬背上踹下去,也不過受了點輕傷。
等罪馬得誅,便和寧寧一同走上前,冷眼看著神色恍惚的賀知洲。
“寧寧啊。”
他躺在馬屍上,仿佛進入了無欲無求的賢者時間,極其幹澀地勾起嘴角:“騎馬真有意思,你騎的那次,一定也是印象深刻吧。”
“我那天和朋友騎著馬你追我趕,等下了馬,她跟我說。”
寧寧長太息以掩涕兮,哀知洲之多艱:“她說,旋轉木馬真好玩啊。”
她不忍直視他滿面滄桑的模樣,垂眸別開視線:“你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不不不,不是旋轉木馬。你一定想象不到,我也有過肆意馳騁的時候。”
賀知洲神情愈發迷離,喉嚨像被什麼人掐著似的,飄飄忽忽抖個不停,“那是大三上學期,我剛一上馬,那馬就開始不停地叫。它對我說——”
一旁的鄭薇綺皺起眉頭,很是不解。
馬怎麼能說話呢。
賀師弟難道摔壞了腦子?
寧寧放輕呼吸,看他雙眼圓瞪,好像隨時都會鼓脹著跳出眼眶。
賀知洲整個人宛如彌留之際,顫抖著說出最後一句話,氣若遊絲:“它說,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奶奶……”
寧寧:……
哦,原來是超市門口擺著的電動玩具馬。
——那你一個成年大男人在上面還真是肆意馳騁啊!!!
第38章
陳露白她馬沒了, 跟黛玉葬花似的哀哀怨怨哭個不停, 就差大庭廣眾之下脫口而出一首《葬馬吟》。
賀知洲與鄭薇綺都是修道之人, 不說達到了鋼筋鐵骨的程度, 抗壓抗揍的能力總歸要比普通人優越許多。
這回一前一後從馬背上摔下來, 除了賀知洲脆弱的小心髒受到嚴重傷害, 其餘並無大礙。
聞訊趕來的陳老爺痛心疾首直晃腦袋,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落下來:“今晚咱們就吃馬肉大宴吧!”
寧寧帶著兩個神情如奔喪的傷患回到客房,還沒進屋, 就望見裴寂的影子。
“小師姐。”
他神色淡淡地將三人打量一番, 最終將目光定格在寧寧身上:“打聽到線索了。”
鄭薇綺被旁白的那段墜馬點評害得羞憤欲死, 聞言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些活力, 兩眼發亮地抬起腦袋:“還是小師弟靠譜!求某位賀姓野人學學吧!”
賀知洲臉皮比城牆厚,沒有理會她的拉踩,也順勢接話:“什麼線索?”
問完了,又火急火燎地補充:“裴師弟你不知道,方才馬厩裡的馬全瘋了,我和大師姐拼了命才把混亂平息。據我推斷, 陳府裡應該藏著實力非常強橫的妖物,否則它們不會有那麼大反應。”
寧寧笑了笑:“我們去房裡慢慢說吧。”
雖然當初在陳搖光的房門前,他們經過一番討論, 最終是打算守株待兔,靜候子時妖門大開,屆時再拔劍迎戰——
但那隻不過是明面上說說而已。
劍修雖然莽,但絕大多數也是長了腦子的。
既然早就知道這層塔難度極高, 要是還像青蛙一樣戳一次動一下,那他們今晚除了吃馬肉,或許還能把自己的腦袋摘下來炒一炒。
反正留著也沒太大用處,不如用來填飽肚子。
那時賀知洲用傳音入密調侃了寧寧“寧青天”,等她回答時,卻直接發出了聲音。
原因無他,正是為了讓很可能在暗中監視的幕後黑手聞言放松警惕,減少對他們的防備。
——與此同時,也在利用傳音告訴其餘人自己真正的思路。
“什麼?幕後黑手暗中監視?”
賀知洲聽罷一頭霧水:“誰是幕後黑手?”鄭薇綺伸了個懶腰,加入傳音群聊:“大概率是陳露白。”
裴寂點點頭。
賀知洲:?
等等你們這群人真的沒有暗中私聊嗎?為什麼現在的情形就跟他當年上數學課一樣,本來大家都是相同的起跑線,等他把眼睛一閉一睜,就什麼也聽不懂了?
“我一直很在意,如果浮屠塔內無法探究神識,那為什麼要安排一個趙雲落被魘住的劇情?豈不是讓我們眼睜睜看著她死掉卻無能為力?”
寧寧道:“這完全是無意義情節,完全可以摒棄不談。換個角度想,如果問題並非出在浮屠塔,而是趙雲落自己身上呢?”
三人都沒有出聲,安靜聽她繼續說:“試想,有個東西與人長得一模一樣,能動能笑能說話,就是沒有神識。她當然不是桌椅一類的死物,除此之外,隻有唯一一種可能性。”
裴寂破天荒地接了話:“幻覺。”
這兩個字一出來,就惹得賀知洲一陣苦笑:“可寧寧之前不是才分析過,問題不是出在浮屠塔——”
話說到這裡,便整個人陡然愣住。
如果說……陳府裡的幻覺並非來自於浮屠塔,而是身處幻境之內的另一場幻境呢?
“浮屠塔滋養天地靈氣、實力雄厚至極,所謂做戲做全套,哪怕是造出的幻境,其中角色應該也會被賦予虛幻的神識——但尋常妖物可就遠遠達不到這種水平。”
寧寧想了會兒,又正色道:“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時我們和陳露白一起回來,剛到大門口,她就被陳老爺叫走了。兒媳危在旦夕,父親卻把小女兒叫到一旁嘮叨別的事情,怎麼想都不正常。”
“而且我們剛一告辭,陳露白就來房裡看望她嫂嫂,未免太過巧合。”
鄭薇綺聽罷點點頭:“或許她早就知道幻境裡的假人不存在神識,也猜出我們一旦感知不到趙雲落,就會在其他人身上繼續嘗試感應。如果她是整場幻境的制造者,神識應該能為我們所察覺,那樣一來,所有謊言就不攻自破。”
賀知洲重重地“哦”了一聲:“所以她才會在那時候故意離開,等我們出了房間,再來探查情況!”
他向來不愛動腦子,這會兒不可避免地化身為好奇寶寶:“但我有個地方不明白。如果幻境是由陳露白所造,那她大可不必用上夜魘,這玩意兒太容易讓她暴露,換成個別的妖物不是更好?”
這句話把鄭薇綺也難住了。
對啊,設定一出夜魘附身的戲碼,故意讓趙雲落沒有神識的事情暴露——
陳露白圖什麼?
“應該和幻境的制造難度有關。”
一片沉默間,竟是裴寂出了聲:“我看過一些與此相關的書,書裡聲稱布置幻境需要耗費極大靈力,尋常妖物無法承受,更何況鵝城面積不小,要想面面俱到,難度很高。”
這位在學宮裡一直名列前茅,此時淡聲開口,輕而易舉就秒殺了鄭薇綺與賀知洲兩個學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