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月正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寫稿子, 易娟突然捂著肚子過來, 湊近了小聲問她:“星月,你有沒有那個……我突然提前, 沒有準備。”
陸星月了然, 答了一聲有,然後拿出一個小錢包樣式的布包給她,裡面裝的是衛生棉。易娟忙接過裝進兜裡說謝謝,然後急匆匆的往洗手間的方向跑了。
陸星月捏了捏鼻梁, 繼續敲鍵盤。
五秒鍾之後, 她猛然間想到什麼,手上的動作頓住, 轉動凝滯的眼珠, 對著電腦右下角的日期掃了掃。
這段時間她跟江漾分開了,日子過得渾渾噩噩,都忘記了自己的例假時間。
此時聽到易娟提起,她才察覺, 自己的例假已經遲了大半個月。
她一向比較準時, 就算推遲也最多一兩天,不會這麼久。
陸星月原本抿著的嘴唇微微翕動, 眸中露出幾分不願相信的神色,身子往後靠在了椅背上, 閉上了眼睛。
下午下班之後,她戴著口罩,打車先去了一趟藥店, 迅速買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後再去接子熹。
目前她還在江舟的房子裡住。她恢復上班之後就想搬走租房的,江舟不太贊同,他說這裡安保比較好,方便陸星曜過來,也可以攔著那些不死心的狗仔,避免她和子熹受到騷擾。江舟說如果把他當朋友,就別怕什麼麻煩他,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最後考慮到孩子,陸星月還是領了他的好意,就暫時繼續住著了。打算等年節過後,事情淡下去再做打算。
陸星月從託管那裡把子熹給接出來,她牽著子熹在路邊攔車,突然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她面前,車窗滑下,江越坐在駕駛位上喚她:“星月,上車吧。”
陸星月並沒有上車,隻是問她道:“江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江越笑了笑:“我請你們吃飯,順便聊聊天。”
陸星月歉然道:“不好意思,子熹還有作業,我們得先回家了。”
隔天是周六,就算孩子真的有什麼作業,也肯定不會急於這一時,江越知道她這不過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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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保證道:“放心吧,不會有別人的。上車吧,真的有事跟你說。”
陸星月遲疑了片刻,還是帶著子熹跟她一起去了餐廳。
點好餐之後,陸星月忍不住打量江越好幾眼,江越見狀微微一笑,“怎麼了?”
陸星月如實的道:“江總最近狀態很不錯。”
這段時間,展暮筱被取消了很多活動,大型演唱會的準備工作也攔腰斬斷,好幾支廣告不再續約,新歌發布也推遲,公司肯定損失不少。粉絲們根本不知內情,快氣到昏厥,在網上大罵不說,已經開始組織要來公司門口聲討。
江越明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反而整個人看起來都明亮柔和了些,比之前那種渾身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要好多了。
江越握著水杯,聞言緩聲道:“是嗎?”她淺淡的彎了一下嘴角,道:“可能是因為,放下了一樁心事吧。”
陸星月也沒有去追問什麼心事,接了一句句:“那挺好的。”
她從包裡拿出湿紙巾給子熹擦手,江越低頭喝了口水,重新看向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最近,江漾沒再去天天去你家門口守著了吧。”
陸星月就知道會是這樣,江越不可能無事來找她。
陸星月隻是回:“嗯,他該去做自己的事了。”
江越搖頭嘆氣:“不是,他前段時間高燒咳嗽,一直反復也沒去醫院,拖成了肺炎,已經住院兩天了。否則的話……”否則依他那執拗到誰都無法左右的性子,必定會一直去她家門口等,等到她回心轉意。
陸星月怔然一下,抬起眸來看她。
江漾每天晚上也不回家,就整夜整夜在她家門口蹲著或坐著,現在這天氣夜裡格外寒涼,身體再強壯的人都會受不住。陸星月趕他走他不走,索性就狠心不管他。哪裡知道他就這樣一直硬撐,也就最近兩天才沒看到人了。
子熹在旁聽到了,扯了扯陸星月的衣袖,擔心的道:“爸爸生病了嗎?媽媽,我們去看他吧!”
江越趁勢道:“星月,不如等吃完飯,我們一起去醫院?”
陸星月沉默,斂下眸沒有表態,江越欲言又止,最後也隻低嘆了一聲。
飯後,陸星月說先帶著子熹回家了,江越望著她,目光有些不理解,甚至隱隱有些譴責,好像覺得她太過於冷酷無情了。
“媽媽,我們為什麼不去看爸爸?”回家的路上子熹也忍不住了。
陸星月摸摸他的小腦袋,溫聲道:“有醫生在,爸爸會好起來的。”
其實她哪有表面上那樣平靜,心中的苦意早已經翻江倒海了,可是要怎麼去看他?她就怕去多看一眼,內心就要動搖。
更何況,現在……
翌日一早,不到六點陸星月就醒了。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會兒,才起身拿上驗孕棒去了洗手間,再出來時,臉上的神情隱隱發沉。
她跌坐在床邊,雙手捂住臉,為什麼每次都會在這種時候出現這樣的狀況?
子熹睡到七點多醒了,陸星月發呆太久了,沒有準備早餐,給他洗漱好,換好衣服,戴上圍巾帽子,準備帶他出去吃。
打開門,陸星月就是一驚。
門外站著兩個人,一個穿著病號服,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腳上是拖鞋,蒼白俊秀的臉上滿是脆弱的神色,還有一個陸星月不想多看一眼的女人。門打開後,俱看向她。
陸星月也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多久了,驚訝過後,牽著子熹就往電梯那邊走。
江漾眼神和腳步緊追著她,“星月,星月,你去哪兒?”
子熹拽住陸星月的手,不讓她繼續走了,回頭小聲叫:“爸爸。”
耽誤的功夫,江漾已經攔到了陸星月身前。
他伸手想拉她的衣袖,陸星月的手朝後避了避,盯著他清瘦了不少的臉,蹙眉道:“回醫院去,別在這呆著。”
江漾還是固執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搖頭,“我不回去,我想看到你。我怕你趁著我不在,偷偷的離開。”
他的手很冷,仿佛結了冰。陸星月深吸一口氣,“江漾,我上次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知道你無法割舍你的親情,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所以我選擇成全你,你以後也放過我,就不用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皆大歡喜。”
江漾眸中流露出痛色,不敢置信的顫聲道:“歡喜……你歡喜嗎?”
陸星月喉嚨裡哽的發疼,餘光瞥到站在旁邊那個始終一語未發的女人,衝著江漾點點頭。
“歡喜,至少我過得平靜。否則,有些人哪天又傷了摔了發病了,便又得怪我冷漠無情,成我的過錯了。又或者哪天子熹和星曜出了什麼問題,我也要疑神疑鬼,過後的日子無非就是你心寒我心冷,我懷疑你解釋,不斷重復上演,輪番上陣,沒意思。”
江漾氣息一促,陸星月低聲打斷他將欲出口的話:“你先別急著否認,也不用去承諾什麼,我不需要了。江漾,人這一輩子,很漫長的,你想象不到的漫長。你誰都不想舍棄,那我們之間始終橫著一道阻礙一道屏障,我們達不到一個平衡的認知,難以溝通,都會過得很辛苦,再深刻再堅定的感情也會消耗在這些瑣碎又膈應的紛爭之中,是走不長久的,這就是現實。還不如……就到此為止,至少分開時,還沒有鬧得太難看。”
這就是她當初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回到江漾身邊呆到現在得出的結論。她決定跟江漾分開,除去星曜的原因,她也希望跟江漾之間至少能保留住一點美好。
陸星月把自己的手給抽出來,江漾太虛弱了,輕易就被她掙開了手。
她的手離開時,江漾渾身上下唯一的溫度也失去了,他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相比他的倉惶無措,痛不欲生,她怎麼能如此清醒又果決的分析,冷靜到幾乎殘忍的地步?
江漾牙齒都在打戰,“是不是,不管我做什麼怎麼補償,怎麼求你,你都不會回頭了?”
陸星月放輕聲音道:“不需要你的補償。走吧,你如果再來,我隻有搬到別處去了。你想逼我一直搬家嗎?”
江漾抬手捂在痛得撕心裂肺的胸口,眼淚倏地滑落,神色蒼涼,“陸星月,你對我的這份狠心,真的從未變過。”
子熹已經慌了,眼睛紅紅的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的看,扁了扁嘴,“爸爸,媽媽……”
陸星月如鲠在喉,湿著眸看著江漾,心頭好似壓了千言萬語,最後隻是低聲道:“你好好保重身體。”
她抱起欲哭不哭的子熹,繞過江漾繼續往電梯那兒走,卻被一道女聲喊住:“你等等!”
陸星月隻覺得眼皮一跳,滿站定了,沉下臉沒有回頭。
江媽媽在她背後道:“我想跟你談一談,關於……”
“不用了。”陸星月心陰雲翻滾,將子熹放在地上站著,雙手緊緊捂住他的耳朵之後,才繼續:“不必談,也不用重復你那些說過的、威脅過的無數次的話。我的工作在這裡,我的弟弟也在這邊發展,我是不會再像當年那樣落荒而逃了。你放心江夫人,我會跟江漾離婚,除了孩子該有的撫養費,多的一分錢我也不會要。以後每隔一個月,我會把孩子送去讓他見一次,我不會再去見你兒子。滿意了嗎?滿意的話,也煩請你以後別搞小動作,別出現在我跟孩子面前。”
聽到離婚兩個字,江漾的身形已經開始搖搖欲墜。
江媽媽好不容易才將他扶住,急忙對著陸星月的背影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跟江漾聊了許多,我今天來是想、想——”她咬緊牙關,兩人死磕了這麼久,之前狠話也放了不少,她終究還是有點拉不下面子。
陸星月冷笑了一聲,依然沒回頭,“不是這個意思,那就稀奇了?你對我還能有什麼意思?”
陸星月不欲再跟她繼續浪費唇舌。她腦子嗡鳴亂響,在這裡快喘不過氣了,抱著子熹走到了電梯門口按了下樓鍵,江漾突然踉踉跄跄的撲過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江漾盯著她,含淚泛紅的眼角仿佛是被染了一層淡淡的血色,悲傷而又瘋狂,他氣息急喘,一字一字卻十分清晰,十分用力,仿佛要深入骨髓的力道,“陸星月,就算我死,也不會跟你離婚,這輩子,你、休、想。”
說完,他握住她的手脫力的滑下,閉上眼,身體軟軟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啊造作啊
反正有
大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