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渾身都僵冷的厲害,可是她的心口處卻仿佛被熊熊業火灼燒著,心髒瘋狂鼓動著,感覺下一秒就要爆開了。
星曜的事,子熹的事,終歸要有個了結。她不願意再這麼下去了。
她跟江漾之間的美好假象終於是要走到盡頭了。
陸星月開車把江子熹帶去了江舟那兒。
陸星月沒進去,就在他家門口,把懷裡已經睡著的子熹交給他,“拜託你幫我看著一下孩子,我要出去一趟。”
“好啊,沒問題的。”江舟爽快的答應了,他將子熹接在懷裡抱住,轉而又有幾分不確定的將她看著。
他注意到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靜,可身上卻仿佛裹挾一股著噬人的冷寒之氣,有點不太對勁。
“星月,你沒事吧?”
“我沒事。”陸星月搖搖頭,“子熹就麻煩你了。”
陸星月抬手輕輕摸了摸江子熹還有幾分發白的小臉,十分果決地旋身就走。江舟不放心的跟了幾步:“诶,星月你等等……”
陸星月已經關上電梯門,下樓了。
江舟越發覺得她反常,怕出什麼事,趕忙把孩子給抱進了屋內,打電話聯系江漾。
陸星月在電梯裡拿出手機來,找到了展暮筱的電話,撥了一次就接通了。
展暮筱甜美的聲音響起:“星月姐,今天怎麼給我打電話了?找我有事嗎?”
陸星月輕聲道:“我想問一下,你說的那個慈善晚宴是在哪裡舉辦?”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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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 慈善晚宴開始。
此次參與的明星, 上流人士,媒體加起來一共三百餘名, 是為某基金籌集善款。
大廳內燈光璀璨明亮, 每一張圓桌上都擺了精致的食物和高腳酒杯,圍坐著一群妝容精致,衣著不凡之人。臺上先是主辦方致辭,然後明星上臺助陣表演。
展暮筱作為本場最大牌的嘉賓, 自然不可能一開始就上去, 她穿著一身淺藍色裙子,齊肩蛋卷頭, 妝容素淨而清透, 坐在桌邊笑眼盈盈隨著大家一起鼓掌,整場氣氛十分祥和。
沒隔多久,她的助理曲睿突然弓腰輕手輕腳走過來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展暮筱面上仍舊笑著, 點點頭, 低聲道:“嗯,你去吧。”
曲睿走之後, 她轉頭朝著旁邊那一桌望了望,江媽媽沒有看臺上的表演, 像是有些晃神,還下意識裡揉了揉心口。
展暮筱見狀神色微動,過了片刻, 她回過頭去,發現曲睿已經將沒有邀請函的人給帶進來了,正在入口那兒。
稍微隔了些距離,但不得不承認陸星月還是很顯眼,她身姿挺拔秀麗,穿著駝色風衣,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面無表情往那兒一站,又冷又颯,且充滿了來者不善的意味。
展暮筱嘴角弧度微挑。
臺上表演人員下臺之後,展暮筱忽爾起身,在左右其他人的注視之下,走到了江媽媽的身側,附耳輕聲道:“江夫人,有人來找。”
江媽媽先是側眸訝然的看她一眼,又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正冷冷盯著這邊的陸星月。
江媽媽吃驚過後沉下臉來,“她來這裡幹什麼?”
展暮筱有些抱歉地道:“我也不知道,她沒有邀請函,突然打電話讓我帶她進來,我欠她人情不好拒絕,所以就隻好……她都趕來宴會了,怕是找您有什麼急事吧,否則也不會這麼冒昧。”
江媽媽冷哼一聲,她並不覺得陸星月找她有什麼要緊事,且一刻也等不了非要來這裡,但這個女人有時候挺能做得出的,江媽媽擔心她不管不顧的闖進來,到時候全國都得知道她們婆媳不和了,丟的可是江家的顏面。
她估計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肆無忌憚的跑過來。
江媽媽左思右想一番,還是披上外套起身來,體態優雅朝著陸星月的方向走過去
展暮筱步伐輕巧迅速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臺上又有新的環節,她眉眼彎彎,笑顏依舊。
陸星月看著一身珠光寶氣的江媽媽緩緩走近,雙手緊握,指關節都泛白了,眼底戾氣閃現。
這個女人從來都沒變過,她要的就是趕盡殺絕,不管是對星曜,還是子熹,她就擅長這種用親近之人威脅的戲碼。
而且她並不是言語上的嚇唬,她會切切實實付之行動,讓你感受那噬骨之痛。
陸星月深有體會了。
讓她心涼的是,江漾卻始終如一的相信他媽,他從來都不覺得他媽其實有多麼可惡多麼狠毒。
陸星月極度痛恨自己,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保護不了自己的親人,現在讓子熹也跟著承受這些惡意。
他才不到五歲,就已經有人想送他去死。來的路上,陸星月心中始終盤旋著一股戾氣,腦海裡已經有千萬種惡劣的想法在形成,她多麼想要這個女人付出慘痛代價,就算從此以後跟江漾形同陌路,她也絕對不後悔。
可事實上,她做不到。
所以她更加自厭。
江媽媽見她死死盯著自己一動不動,神情不悅,“怎麼,你是想就站在這兒說?”
陸星月注意到有不少人都轉頭看著這邊,對她道:“有什麼不可以?”
江媽媽道:“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
陸星月冷笑一聲:“江夫人真有意思,殺人都不怕,怕丟人。”
“你胡說八道什麼?”江媽媽臉色難看,朝周圍看了兩下,又打量她,皺眉道:“換個地方。”
於是換到了最安靜最人煙稀少的安全通道,兩人在樓梯那兒面對面站著對峙。
這裡沒有暖氣,冷風飕飕,江媽媽因為參加活動,穿得有些單薄,她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套,掀起眼皮看陸星月,淡聲道:“怎麼,今天又跟五年前一樣,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是想幹什麼?”
聽她風輕雲淡的提起五年前的事,陸星月壓制的那股怒火蹭的一下就竄到了頭頂,“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你從小生活優越沒吃過苦,一切都可以拿錢拿關系解決,所以,你就同樣覺得人命也可以被隨意拿捏嗎???江夫人,你活得好威風啊。”
江媽媽被她指摘得眨了兩下眼,莫名其妙的同時又感到氣憤,“什麼人命?你又跑來玩什麼把戲?我當初是讓你弟弟退了學,這點我做過我認,可是我什麼時候害過你的命?你就是這麼在江漾面前說挑撥我們母子關系的?”
她矢口不認不說還反咬,陸星月呼吸猛地發沉,眼裡逼出一汪紅絲,寒聲道:“你是沒害過我,你都是害我最親的人!五年前你差點害死我弟弟,徹底毀了他的手,今天又……”
“你等等。”江媽媽越聽越荒唐,怒極反笑,打斷她,“陸小姐,我勸你善良,我何時差點害死你弟弟,又毀他的手?不要把我沒做過的事情按在我頭上來,我可不背這黑鍋。”
陸星月面色死寂片刻,才緩緩開口,“這裡沒旁人,江夫人還是這麼滴水不漏,是怕我錄音讓江漾見識到你的真面目?”
江媽媽冷呵道:“我才是該讓他見識一下你的真面目,自從你接近江漾,他是沒一天安寧日子,也不知道你……”
“我跟你說過的吧。”陸星月逼近了一步,眸染霜雪般冰冷,看著她低聲道:“如果再敢動星曜和子熹分毫,我會拉著你兒子一起下地獄。”
江媽媽冷笑連連,“我們江漾究竟是造了什麼孽,竟然會栽在你這樣一個惡毒心腸的女人手上!”
或許是因為這裡溫度太低風太冷,她此時面色看上去差了許多。
陸星月也冷笑出聲,“惡毒心腸?江夫人,這個評價你自己收好珍藏吧,害人性命,毀人前程,還渾不在意,現在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論惡毒,我如何與你相比?”
“孩子?”江媽媽捕捉到了關鍵點,疑惑地看向陸星月:“你今天,是因為子熹來找我的?他怎麼了?”
陸星月恨聲道:“你還裝什麼傻?不是你讓人去撞子熹的車讓他出車禍?”
江媽媽眼睛陡然睜大,語調都有些變了,“車禍??”她一把抓住了陸星月的手腕,追問:“子熹他沒事吧??現在在哪家醫院??”
陸星月看了她一眼,又斂眸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揚手一揮。
陸星月雖然用勁兒了,但她仿佛沒防備似的,身體軟綿綿踉跄後退幾步,背撞到了牆上悶哼了一聲,表情痛苦半天沒緩過勁。
陸星月譏諷道:“你裝什麼呢?好歹等你兒子來了再開戲啊,現在為時尚早。”
江媽媽喘息了一下,才稍稍直起身體,外套從身上滑落了也沒管,她問:“子熹……他到底怎麼樣了?”
陸星月道:“演戲還要全套,佩服。”
江媽媽一手按著心口處,語調比方才虛弱了不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害你弟弟的命,也沒有害子熹……”她閉了閉眼,又才繼續道:“子熹到底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
陸星月對她的假惺惺嗤之以鼻,不予回答。也不理解她到底在做戲給誰看。
陸星月見她似乎搖搖欲墜的模樣了,給她提出建議:“剛才我來的路上,江漾一直都在給我打電話,估計也快找過來了。江夫人,省點力氣,待會兒等他來了告完狀了再暈。”
江媽媽胸口的衣襟都都被自己揉皺了,沒接話。
陸星月靜了一瞬,低聲說著:“江夫人,你知道這些年以來我多有多痛恨你嗎?其實,我剛才中途下車去買了一把水果刀,我來就是想一刀捅死你。這並不是衝動,我已經想了很久了。可是我終究還是沒有付諸行動,為什麼?因為我知道殺人犯法,我沒有人替我出手,我還有我弟弟還有我的兒子,為了你失去他們,根本就不值得。”她臉色蒼白,自嘲一笑,“這麼些年過去了,我還是比不上你狠,沒你厲害,就算殺人手上也幹幹淨淨不沾血,還能堂而皇之的活得這麼若無其事。我也常常反省自己,怎麼就做不到像你一樣無恥呢?今天我在進來看到你之後,突然想明白了,因為,我不想變得像你一樣,讓人見了都惡心。”最後一句,充滿深惡痛絕。
江媽媽仍舊沒接話,眉頭緊蹙,呼吸略微急促起來。
陸星月道:“別再打子熹的主意了,你以後有什麼招數坦坦蕩蕩直接衝我來。”涼風吹動著她臉側落下的發絲,目光幽冷,眼底隱隱透出一種沉靜的瘋狂,“我之所以沒把刀帶進來,是因為子熹如今還安在,可是如果哪天真斷了我的希望……那麼,你的希望也會在同一天消失。”
之前陸星曜一直說江漾無辜,其實陸星月現在並不覺得他無辜。
逼著她跟子熹回來,卻一直縱容他母親的態度,無法保護她和孩子,造成今日的後果,這就是最不可饒恕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