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加成默然片刻,“……艹,你真相信了?我不打女人的。”
陸星月感覺十分荒唐的笑出了聲,“聽起來,你還挺自豪?再說了,你打不打女人跟法律有關,跟我可沒關系。”
周加成反問:“真的跟你沒關系嗎?”
陸星月篤定:“你的一切都跟我沒關系。”
周加成聞言半眯了眯眼。
冰淇淋都有點化掉了,陸星月趕緊先把其中一個咬了一口,唇邊不免沾了點淡淡的白色。
周加成黑眸一瞬不瞬盯了她片刻,突然歪頭道:“姐姐,成成也想要吃一個冰淇淋。”
“……少裝乖,誰是你姐姐,我可擔當不起。”陸星月無視他直勾勾的眼神,道:“這冰淇淋不是給你的,要吃你自己買去。不跟你說了,我要走了。”
陸星月正要邁開步子,突然想起一事,周加成的朋友之前交代過,如果有他的行蹤就打電話說一聲的。
陸星月想起自己答應了人家,隻好頓住,看向周加成,“對了,你朋友之前打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要找你,你跟他們聯系沒?”
“竟然找上你了?”
陸星月道:“他們好像很擔心你,要不,你就自己跟他們聯系吧。”
陸星月說完再次準備抬腳欲走,卻被周加成低聲的一句話給定在那兒了。
“你都知道我家裡的事了?”
陸星月抿了抿唇,輕輕嗯了一聲。
周加成調整了一下頭上戴著的黑色棒球帽,扯了扯嘴角,“相識一場,竟然也不關心我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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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還是挺嚴肅的,陸星月想了想,說了三個字,“你節哀。”
“節哀?”周加成道:“我說我不哀,你信嗎?”
陸星月當然不信,覺得他在說假話,不傷心的話,為什麼一個人消失。
卻聽到他語氣平淡的繼續道:“我媽那個人吧,從我記事開始,跟我爸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半的時間把要自殺掛在嘴邊,平均半年要鬧進一次醫院,什麼絕食,割腕,安眠藥,甚至撞牆……我開始還覺得心慌怕出事,但是同一出戲唱了十幾年,隻令人覺得厭倦。她這次真的走了,也算是……徹底解脫。”
陸星月聽得滿心不可思議,“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是不是有……”她及時的把精神疾病四個字給吞回去。
“是不是有精神病麼?她沒有,她隻是對感情已經瘋魔到不清醒,活的完全沒有自我了。明知道男人在外面搞出了一堆私生子女,對她沒感情了,還企圖用殘害自己來威脅,拼了命的想挽回,結果姿態又難看,也沒有討了什麼好去。我的小舅當初也是為了一個女人,跳海自殺了。或許……他們秦家人都是天生的痴情種吧。”
“唉。”陸星月聽了也不好怎麼接話。感情果真是世界上最能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周加成想了想,才又道:“感情麼,玩玩就好,那麼認真幹什麼。幸好我不像他們。”
陸星月閉嘴不說話。
冰淇淋已經化了,黏糊糊的弄了一手,也不好怎麼吃了。陸星月可惜的拿去丟掉,從包裡拿出湿紙巾擦手。
周加成見狀沒好氣道:“你可真是,丟了也不給我吃。”
陸星月仔細的擦了手,把湿紙巾扔進了垃圾桶,隻當沒聽見。
周加成轉眸朝著擺在路邊的一些小地攤上掃了一眼,剛好看見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買了兩根煙花棒拿在手裡玩,他手一指,“我想要那個。”停頓片刻,像是憶起了什麼,聲音低緩了些,“記得……還是好小的時候玩兒過。”
陸星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他剛才講起他媽媽時看起來也沒什麼情緒起伏,可一個人就算再怎麼涼薄,至親之人去世哪有不難過的,估計是全一股腦憋著了。
那小玩意也不貴,陸星月心一軟,便走過去買了兩根給他。
周加成接過,拿出打火機點燃,煙花棒瞬間噴出的銀色絢麗的火花。
他長睫微垂,像剛才的那個小朋友一樣,一手一根抓著晃了晃。
煙火的光芒映照在他湛黑的瞳眸裡不住跳躍閃動著,盯著靜默片刻後,他胸口微微起伏,喉嚨突然極其艱難的滾動了一下,壓抑著發沉的氣息偏開頭往別處看了一眼。
陸星月注視他一會兒,小聲道:“有眼淚的話,流出來會比較好一些,總是憋著也不行。”
“沒有眼淚,也不想哭。”周加成手裡的煙花很快就熄滅了,眸中的光好像也隨之寂滅,一片暗淡。
他看著陸星月道:“就是已經好些天了,還是有點不適應。”
“什麼?”陸星月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周加成靜了靜,輕聲說:“十七歲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媽媽了。”
陸星月愣愣的回望住他,猝不及防的心裡一抽。
兩人對視了片刻,是陸星月先轉開了目光。她其實並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可還是因為剛才那句話,不免動了些惻隱之心。
她失去家人的時候,恰好也差不多是這個歲數。
陸星月轉身又去買冰淇淋了,這回買了三個,給了周加成一個。
周加成接過,看看她,又看看手裡的冰淇淋,嘴裡嘶了一聲,不悅的轉頭衝胖老板道:“為什麼我這個形狀這麼難看?你故意的是不是??”
胖老板嘿然一笑,“哪能呢,得罪誰都不敢得罪您吶。”
陸星月汗顏了,見他還要說話,趕忙將他拉開了一些,“你怎麼又找茬兒?”陸星月知道他可能是情緒不好,故意想找人挑釁吵嘴幾句,他就是這樣惡劣的性子。
可說完才發現給他的那個冒尖兒的地方確實是有點不一樣,矮一點,胖一點,沒有她手裡的美觀,但是又不影響食用。
“行了行了,我給你換一個。”
陸星月耽誤太久了,想趕緊把他打發走,好回去找江漾。
陸星月準備去接他手裡的那個,好換過來,周加成卻舉高躲開,換了一隻手拿,直接咬了一口。
“算了,還是我吃這個吧。”他一本正經道:“你難道沒聽過一個關於冰淇淋的傳說嗎?”
冰淇淋的傳說??她讀書少,她不知道。
“傳說,吃了醜的冰淇淋會變醜的,我吃了變醜一點,還是帥,無所謂。你如果吃了……那就完了。”
陸星月為自己剛才竟然把他的問題認真思索了一番感到無比羞恥,鏗鏘有力的送他兩個字:“無、聊!”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回頭看他,發現他拿著冰淇淋站在原地沒跟上來,不由松了口氣。
周加成見她看自己,揚起手臂衝著她揮了揮,示意她走。
等她混入來往穿梭的人堆裡快消失在視線之內的時候,周加成又咬了一口奶香味濃鬱的甜筒,才漫步跟過去。
陸星月還沒回到唱歌的地方,周叔跟她打電話來,說讓她直接去剛才停車的地方。
陸星月隻好換了個方向,邊走邊在想,該不會是江漾等太久了,生氣了吧,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步伐。
剛才停車的位置在廣場最東面,陸星月快走到的時候,在看到了昏黃的路燈下,一個背著吉他和雙肩包的短發女孩正衝著某個方向探頭探腦,不由有些驚詫。
是剛才唱歌的那個女孩。她在這裡幹什麼?
女孩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看到是陸星月之後,愣了一下,旋即展開一抹明朗的笑容來。
陸星月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原本趕時間,沒打算同她講話,她卻笑著湊近了幾步,對陸星月道:“姐姐,我叫展暮筱,今天你們能當我的聽眾,真是太感謝了。”
“你唱的挺好。”陸星月嘴裡說著,步子沒停,這個叫展暮筱的女孩竟跟著陸星月一起往前走,非常自來熟,清甜的聲音對陸星月展望訴說起來:“我的願望是以後能夠開十萬人的演唱會,唱給更多人聽。不過就算到了那個時候,我也深深會記住你們的,最初聽我唱歌的人。”
十萬人?小姑娘野心還挺大,陸星月轉頭看向她鼓勵了一句:“那你加油吧,一定能成功。”
見她那雙瑩黑的雙眸有意無意的瞟向自己手裡的甜筒冰淇淋,陸星月表情無奈,遞給她一個。
她眼睛一亮,接過:“謝謝!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我都沒錢,不舍得買。”
吃著甜筒,展暮筱背著她的行李,步步緊跟著陸星月,“姐姐你下次還能來聽我唱歌嗎?我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還會來的。姐姐你……”
陸星月走路帶風,很快就到了車邊,一手拉開車門,對她道:“以後有機會再來吧。”
江漾一般睡得早,晚上很少出來玩兒的,說這句話無非就是虛的,安慰一下她。
展暮筱點點頭,“嗯!”
她掀起眼皮朝著車裡瞟了瞟,臉紅踟蹰須臾,輕輕拽住正要上車的陸星月的衣角,垂著頭細聲細氣的說:“那個姐姐……你們走哪個方向……可不可以……我要是坐地鐵就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車子行駛出了五分鍾後,陸星月著實無聊,就統計了一下,今天晚上一共買了五個冰淇淋,兩個丟了,一個給周加成,兩個給了展暮筱。
……沒錯,她手裡大老遠拿回來的那個,江漾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