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溫酒沒有表現出什麼。
她懶散的姿態就好像在跟自己母親在一起談論今天的天氣怎麼樣,喝了口水。
殷蔚箐卻依舊不甘心放過,她難得沒有用溫柔得讓人頭皮發麻的語氣說話;“酒酒,這次聽媽媽的話,別跟他在一起好嗎?”
“不跟他在一起,我也會嫁人。”
溫酒平靜如常道:“奶奶會給我挑選很多英年才俊做溫家的女婿。”
提到這個,殷蔚箐的眼底劃過一絲恨意:“你奶奶就是想找個仰仗溫家權勢的傀儡,她當年掌控不了你爸,現在就想掌控你。”
溫酒低下眼眸,問:“所以你明知道,也把我往火坑裡推嗎?”
“酒酒,媽媽怎麼會害你。”
殷蔚箐自己這一身都受夠了老太太的強勢,她美麗的臉表情變得陰暗,說的話仿佛是從嗓子裡用力擠出來的:“你奶奶年紀大了……你還年紀輕,將來能熬走她,到時候晏城的溫家都是你的,沒有人能管你了。”
溫酒指尖握緊水瓶三分。
她雖然討厭被老太太管教,卻從未有過這種想法。
而殷蔚箐不同,她在女兒面前毫不掩飾,甚至是悽涼一笑:“她就是個封建的老頑固,你爸死了啊,卻要我在溫家替他守寡。酒酒,這樣的家,是媽媽沒能耐把你帶出去。”
溫酒臉蛋表情漸斂,胸口絲絲疼痛像是提醒她什麼。
“酒酒,媽媽知道你喜歡徐卿寒,可他當年都拋棄你了。”殷蔚箐的話,清晰無比,一字字地刺入她的耳膜:“男人不是好東西,他能拋棄你一次,就能做出第二次。酒酒,媽媽支持你工作接代言,但是不要跟他發生身體上接觸,知道嗎?”
代言已經籤下,叫她違約也不現實。
殷蔚箐見溫酒表情透著倔強,還是不吭聲。便語氣幽幽地說:“昨晚一整宿不接電話,媽媽擔心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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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著她的寶貝女兒在跟徐卿寒睡在同張床上,更擔心將來兩人會用奉子成婚這套,讓溫家再也沒有理由留人了。
溫酒喉嚨略澀,站在原地聽著殷蔚箐在說話。
直到半個小時後。
殷蔚箐起身離開,她很知道溫酒的容忍底線在哪裡。
不打招呼來酒店,溫酒不會生氣。
但是,倘若要是留在酒店不走,就另說了。
酒店套房隻剩下溫酒一人,她也沒打電話去問清貝泄露自己行蹤的事,坐在沙發上,手心的礦泉水瓶已經被握得不能看了。
她仰頭,腦袋靠在沙發背上,漆黑的眼眸盯著天花板在恍惚地想。
老天爺還是很公平的。
一出生給了她美貌和財富,卻讓感情方面受到波折。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她溫酒卻怎麼總在同個坑裡上栽了跟頭?
溫酒抬起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一絲流露出的苦痛情緒,也被遮掩的嚴嚴實實的。
她像是挺屍般在沙發躺了半個小時,一聲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飄遠的思維。
溫酒拿起來接通,是陌生號碼。
很快,對方的聲音便響起:“請問殷蔚箐女士是你的母親嗎?她出車禍了,請你馬上來醫院一趟。”
……
搶救室外,走廊上的白色燈光都是冷的,照在身上沒有一絲溫暖。
四周氣氛很安靜,溫酒低著頭坐在椅子上,臉蛋被烏黑的秀發擋住了一半,看不清此刻是什麼表情,隻知道指尖在揪著裙角,沒有搭理任何人。
警察將她不聽司機解釋,隻好先帶回警局。
“溫小姐,你還好吧?”護士把溫酒給認出來了。
畢竟這張臉太漂亮,走到哪兒,都很能引起別人注意。
她好心地端了一杯水過來,溫柔寬慰道:“你母親沒有生命危險的,放心。”
溫酒接過水,本來想說謝謝,卻發現喉嚨張開就痛。
她試了試,隻能扯動唇角,半響才擠出三個字:“我沒事。”
殷蔚箐當年鬧出來的動靜,也不缺車禍這一出了。
早該習慣了。
就在護士小心翼翼跟她說話時,那搶救室的門也終於被打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
“小腿骨折,人已經沒事了。”
他將目光放在病患的家屬上,說:“你母親醒來喊著你的名字,想要見你。”
溫酒將水喝完,這樣喉嚨會好受些,似乎並不感到意外,起身點頭。
第30章
殷蔚箐已經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單人間,白色窗簾拉攏上,擋住了外面的光線,床頭櫃上,也隻是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光,無聲無息地照映著病床。
溫酒推門而入,氣氛很是寂靜,目光掃見躺在被子之下的女人。
剛做完手術,殷蔚箐整個人還很虛弱,額頭包扎著,眼睛緊閉,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就好像已經快枯萎的花,鮮活的生命力量正從她的身體裡一點點逝去。
溫酒看了,不免眼睛有些幹澀,她走過去,拉了條椅子坐在床沿。
“醫生說你要住院半個月,小腿折了。”
她的聲音很冷靜傳來,使得殷蔚箐睫毛動了動,半響,才睜開眼。
入目的,便是溫酒低垂著頭,坐在面前。
殷蔚箐也沒多大反應,直到聽見女兒問:“你是怎麼被撞的?”
“什麼?”她這會連說話語氣都很虛弱。
溫酒抬起頭,漆黑無比的眼眸盯著殷蔚箐虛弱的模樣,唇角扯都不扯一下說:“問你怎麼被撞的,我好給那個司機賠償多少精神損失費,不然平白無故讓人遭到飛來橫禍,是得多倒霉?”
殷蔚箐臉色變了變,不顧病體想要起來。
溫酒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碰到了肌膚上面一道已經痊愈卻依舊猙獰的疤痕,她指尖微縮,眼眸的視線看著。
這條疤痕,是三年前殷蔚箐自殺割下的。
如今就像烙印般刻在她手腕上,怎麼都去不掉。
有些事情發生過,就算想忘,時間還是會以另一種方式幫你記著。
溫酒從心底滋生出的怒意情緒,渲染起了眼眸,問她:“為什麼還要這樣?活著不好嗎?”
“酒酒,你聽我說。”殷蔚箐想伸出另一隻手去碰她,卻被溫酒避開。
她手僵在半空中,呼吸微急道:“媽媽隻是過馬路時,想事情想的太入迷在自己世界裡了,才會被車撞。”
溫酒用力閉了閉眼睛,強迫地將負面情緒給壓下去:“媽這條命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如果你再這樣三天兩頭都出點事……我作為兒女所能做的,也隻有給你收屍,找一塊風水寶地孝敬你了。”
殷蔚箐的臉色很難看,卻又要忍著揚起一抹很孱弱的笑:“好。”
溫酒被這個好字,直直刺到了胸口。
“以後我要死了,你幫我葬在你爸爸身邊吧,這是他溫淵成欠我的。”殷蔚箐先是僵硬著臉部表情,後來是越笑越悽涼:“他讓我被溫家困住了一生,自己卻解脫了。”
刺拉的一聲響,溫酒猛地站了起來,椅子的響聲打斷了殷蔚箐交代後事的話,她眼眸泛起微紅,低低道:“我爸虧待過你麼?”
人都死了,要這樣恨他……
也不知是病房的空調溫度不對,還是殷蔚箐的聲音被滲得很冷:“酒酒,你還年輕沒有經歷過婚姻,女人的一身溫柔都是被它消磨掉的。”
溫酒紅唇緊抿著,彼此間的氣氛變得僵持。
在殷蔚箐又在說那句:“媽媽現在隻有你了……”
極輕的話還沒落地,病房門就被敲響了。
溫酒轉過身的功夫,已經將情緒控制住,面色冷靜。
“請進。”
她一出聲,猝不及防就看見推門進來的是馮佩媛。
溫酒很驚訝道:“馮阿姨?”
馮佩媛提著補品來的,起碼有六盒很貴重,她笑吟吟著:“酒酒啊,你媽媽怎麼樣了?這家院長是我牌友的老公,之前打電話跟我說好像看見你了,我越想越放心不下,過來看望一下。”
病房門此刻沒了半點方才爭吵的氣氛,因為馮佩媛不打招呼的出現,變得很和諧。
就連躺在病床上的殷蔚箐,臉上也重新帶起了柔柔的笑容,在外人面前,特別是想跟她搶女兒的馮佩媛面前,她自然不會允許被看出和溫酒之間有矛盾,以免讓人趁虛而入。
“馮姐姐,我沒多大礙……讓你這樣跑一趟實在不好意思。”
殷蔚箐聲音還很虛弱聽得馮佩媛很是憐惜,將補品遞給溫酒後,主動走到病床前,關切道:“我聽醫生說你被車撞了?蔚箐妹子,我們這個歲數經不起撞的,你以後走路要小心點,別讓酒酒這個好孩子擔心啊。”
殷蔚箐躺在枕頭上,笑著有些疏離:“謝謝關心。”
溫酒背對著兩人,給馮佩媛倒了杯水:“馮阿姨,喝水。”
馮佩媛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背:“你這臉色很白,身體有沒有事?”
“我很好。”
聽到溫酒說很好,馮佩媛也松了口氣了。
她這樣一來,看殷蔚箐是其次,拉近關系才是重點。
溫酒起先是安靜在旁邊,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直到馮佩媛說:“別跟我客氣,蔚箐妹子,這家醫院我熟,等會給你介紹兩個護士,照顧病人她們最細心了。”
殷蔚箐腿上的傷還不能出院,馮佩媛已經把護士安排上了。
她笑容僵的快維持不下去,眼角餘光看了下溫酒說:“馮姐姐,我有女兒照顧。”
“我不是聽說酒酒接下我家代言了,她晚上要是守夜,白天不要拍廣告嗎?”馮佩媛記得很清楚。
還把這件喜事,告訴了自己牌友們聽。
也就是因為這一出,那些牌友都知道了溫酒的存在。
溫酒明天肯定是有工作安排的,卻不是去徐氏集團拍廣告。
她靜了會,才說:“今晚我先陪我媽媽,等明天再請護士……馮阿姨,謝謝你能來看我媽媽。”
到底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婆婆,馮佩媛手伸不了這麼長,隻是笑著接受。
——
晚上,溫酒先送馮佩媛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