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現想了一個。”
“澤哥澤哥,帥氣無雙。怎麼樣怎麼樣??”張澤興致勃勃追問,隻聽見一片“切”聲,眾人紛紛扭過頭去。
錦中七十周年校慶藝術節在傍晚正式拉開帷幕。
除了校長發言之外,還邀請了歷屆優秀校友和嘉賓,就連市裡的領導都來了好幾個,其中包括不少知名企業家。
作為錦城重點示範中學,錦中一直都是市裡著重關注對象,校領導之間來往密切,很多企業家的子女都在這裡就讀。
可容納千人的大禮堂內坐得滿滿當當,最前排是各種領導,西裝革履特屬於成功人士的面孔讓這些還沒走出學校大門的學生莫名緊張。
蔣甜甜在臺下抓緊宋鶯的手,臉色恐慌,“宋鶯,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行了...”
她們換好了衣服裙子,發間綁著小辮披在肩頭,纏著彩色絲帶的辮上灑了金粉,臉上舞臺妝秾麗搶眼。
宋鶯安慰,“別怕,當他們是蘿卜白菜就好了。”
她想起下午玩的遊戲,林宋羨屋外種了滿滿的白蘿卜和大頭菜,和此刻底下烏壓壓的腦袋有種奇異的重合感。
校長領導講完話,主持人念出了一個人名字,前面頭銜經常出現在各種財經新聞雜志上,宋鶯覺得莫名熟悉。
“...下面有請百慕集團董事長林先生來為我們分享他的...”
距離晚會演出隻剩下最後兩個講話。
統籌老師催促著前幾個節目的參演學生開始到後臺準備。
宋鶯跟在人群中越過舞臺邊匆忙走著,混亂中,隱約聽見了這幾個字,她抬起臉,餘光裡隻看見紛雜刺目光線裡,一道高大筆挺的身影。
表演結束回到後臺,宋鶯心裡的那塊大石頭徹底落地,旁邊的人也都是如此,蔣甜甜一邊卸著妝一邊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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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跳完了,有時候想我們抽到前面也挺好的,接下來就可以輕松地看節目了。”
“可不是,我們隻需要緊張半小時,白沁他們要緊張一晚上呢。”另外一人打趣,方才臺上時嚴肅緊張的氣氛瞬間消失,宋鶯也跟著笑,一群女生弄完換好衣服後出去。
禮堂座位是按照班級劃分的,給她們表演人員也預留了位置,宋鶯找到自己的,環顧周圍一圈,發現裡面空了好幾個,其中林宋羨就不見蹤影。
她盯著那處空蕩的座位,腦中電光火石,想起了一個被她忽視的細節。
方祁揚他們闲聊的時候好像提起過,林宋羨他們家似乎就叫做百慕集團,那那位林先生...
宋鶯心頭慌亂,知道林宋羨的母親之後,顯而易見,他的家庭遠沒有平常人的和睦融洽,對於這位不知道在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的父親,令她無端擔憂。
禮堂一共隻有兩個出口,前門通往圖書館和操場,地勢開闊,沒有適合談話的地方。
後門是一條走廊,旁邊有供人休息的房間,宋鶯剛推開過道的門,就看見了那個站在走廊拐角處的人。
林宋羨仰頭盯著牆上一幅線條混亂的抽象畫,像是在深思。
宋鶯胸口一松,出聲叫他,“林宋羨。”
“你在這幹什麼?”她走過去,順著他的動作打量著牆上這幅畫,林宋羨卻收回了眼,視線落在她臉上。
須臾,他淺淺嘆了口氣。
“宋鶯,我有一點不開心呢。”
走廊安靜幽閉,頭頂燈光灰暗,男生眼裡有輕微的苦惱和憂愁,又不全是,仿佛還有更多的東西積壓在未出口的心底。
宋鶯認真思索幾秒,咬了下唇,鄭重抬起頭:“那你想去哪,我陪你。”
第16章
禮堂內白熾燈明亮如黑夜, 一出來,外頭卻是滿天橙紅色晚霞,晚風微涼。
正是黃昏逢魔時刻。
傍晚, 公交車街道路上, 下班回家的工作黨和學生如潮水般湧動,宋鶯和林宋羨下了車沿著人流逆行,一直到這座城市的中心。
星子大廈頂樓。
錦城最高的建築,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座城市,高樓平地變成縮影, 天空仿佛觸手可及。
這裡很安靜。
大廈隻開放到九十八層, 頂樓的大門被上了鎖, 闲雜人等禁止進入, 不知道林宋羨哪裡弄來的鑰匙, 輕而易舉帶著宋鶯混了進來。
樓頂天臺寬敞遼闊,一推開門, 喧囂的風撲面而來,鼻息間滿是灰塵和陽光的味道。
“我們為什麼來這裡?”宋鶯打量著四周,有些驚疑不定地盯著前頭那人的背影,林宋羨目光巡視著遠方,聲音清朗隨性。
“來看夕陽啊。”
宋鶯鼓了鼓腮幫子,並不相信他的話,
她才沒有忘記他那個記滿了密密麻麻地點的備忘錄。
其中就包括這個星子大廈。
林宋羨在四處看著,頂樓很空, 除了角落一座高高的平頂建築之外,就剩下裸露在外白色的管道和圍欄。
天邊夕陽連成火紅一片,快要墜落地平線。
餘暉變得溫柔起來, 微弱明亮的光籠罩著這個世界,頭頂是清透淺淡的藍。
林宋羨單手一撐,躍上了那座高臺,身影立在那眺望著落日,宋鶯從底下仰頭看他,少年白T恤被風吹得鼓起來,像是要迎風飛翔的千紙鶴。
她露出茫然。
林宋羨低頭看她一眼,接著朝宋鶯伸出手,“要不要上來?”
站在頂上,視線變得更加開闊,城市仿佛近在腳下,宋鶯低頭看向地面,大腦有片刻暈眩。
...她輕微恐高。
林宋羨已經在高臺邊緣坐下,穿著淺藍色牛仔褲的雙腿蕩在空中,白球鞋晃眼。
他目光發散,臉上神情陷入一種不可名狀的沉思,似乎在看著遠處,又像在發呆。宋鶯小心翼翼挪到他身旁坐下,試探地提意見,“林宋羨,我們能不能離這裡遠點啊?”
她的腿,好像都在打顫了。
“害怕?”林宋羨好像如夢初醒的樣子,眼中神採重新聚集,他看了她幾秒,接著緩慢地“哦”了聲。
“你好像恐高。”
他想到什麼,彎了下嘴角,尾音輕輕上揚。
“那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嗎?”
“...我不想知道。”宋鶯心底輕顫,突然緊緊抓住了他手腕。
“等看完夕陽,我們就下去好不好。”她低聲請求,眼裡藏了驚惶跳躍的光,林宋羨仿佛發現了什麼新奇事情,微偏了下頭,好奇看著她。
“宋鶯,你這麼怕我死?”
真是諷刺。
在這個世界上最擔心他生命的人,竟然是一個沒有任何關系的普通同學。
林宋羨長嘆一聲,雙手交疊舉高,伸了個懶腰後,往後重重一躺。
“你放心吧。”他手墊在腦後,望著頭頂天空。
“我不會死在這裡的。”他轉過頭,藏了打趣笑意。
“那樣你豈不是會很麻煩。”
“我不是...”宋鶯想解釋什麼,又說不清,幹脆人往後挪,遠離了那片讓人膽顫心驚的天臺邊緣之後,盤腿坐在林宋羨身側。
她雙手放在膝上,很認真,“我隻是想讓你多看看不同風景。”
夕陽一點點湮滅天邊,林宋羨躺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女生低頭和他說話,形成自上而下的俯視,眸中光亮直直撞進他眼裡。
“你看,現在的傍晚有多美。”
夕陽也灑在了她的發間,金光閃閃,宋鶯舞臺上的發飾沒有拆下來,眼角和小辮上都殘留著金粉,此刻沐浴在餘暉中,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溫柔的風,從兩人之間吹過。此時正是整座城市最安靜的時刻,倦鳥歸巢,落日隱山林。
濃烈的光變得薄弱柔亮,雲彩是介於淺紫和淡粉之間的顏色,層層疊疊的暈染開,不遠處,似乎傳來了飄動的飯菜香味。
溫暖的人間煙火氣,在這一瞬間展示得淋漓盡致。
日落將要墜入天邊的最後一刻,林宋羨突然從地上坐起,夜幕降臨前,天空不知不覺已經被塗抹成墨藍,隱約可見幾顆星子閃爍。
他盤腿坐在那,揉了揉肚子,好看的面容皺成一團,頓時孩子氣。
“我餓了。”他看向宋鶯。
“我們去吃飯吧。”
兩人去吃的海鮮面。
再度跨越了大半城市,從市中心到學校旁邊,走進小巷中,在這家不起眼的小店裡,各自拿了個板凳在桌前吃面。
湯很香,面條一如既往勁道,料頭鮮美。
吃到最後,彼此碗裡都隻剩下一丁點湯渣,車上耽擱待太久,兩人都是飢腸轆轆,回學校的路上經過奶茶店,宋鶯忍不住又買了杯鮮橙桂花奶昔。
花裡胡哨的名字,讓林宋羨觀望了許久,還在心裡揣摩著味道的時候,宋鶯已經把一杯滾著水霧的冰飲料遞了個過來。
大方坦蕩,“請你喝奶茶。”
“...我不太喜歡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說著,手裡已經接過,吸管穿破紙蓋,不輕不重地喝了口。
耳邊宋鶯還在解釋,“這個加的是酸奶,不膩,最適合飯後消化。”
林宋羨咽下嘴裡混合著橙子桂花香味的飲品,喉間微動,輕不可聞地發出一聲,“嗯...”
還剛剛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宋鶯就發現林宋羨把那杯奶茶都喝完了,空杯子扔進了垃圾桶,她看看自己手裡還有一半的飲料,又看看他,有些驚奇地眨眨眼。
林宋羨才扔完垃圾,一回頭正對上宋鶯揣測視線,驚訝好奇還有點不可思議。他面色一頓,出於本能條件反射說了句,“剛好口渴了。”
“好的。”宋鶯點點頭,表示明白,沒再有任何動靜。
林宋羨悄悄松了口氣。
沒過兩秒,又聽到她若無其事說:“他們家還有個桑葚口味的酸奶,也很好喝,你下次可以試試。”
“.........”林宋羨忍了忍,沒忍住。
“我真的隻是口渴了而已。”
一說完,他就閉嘴了。
好像更加欲蓋彌彰了。
他們剛好趕上了校慶的尾巴。
偷偷溜進去大禮堂時,臺上正是三班在表演,張澤背上掛著一個綠色大樹的背景板,正在努力伸出雙手為傷心落淚的女主角遮陰。
底下光昏暗,舞臺被一圈光籠罩著,宋鶯和林宋羨貓著身子,穿過一排排座位。
“你們去哪了?”剛坐下,一旁田嘉嘉就湊了過來,焦急問,“我都擔心死了,手機也沒帶!”
“臨時有點事。”宋鶯想到這短短幾個小時經歷的那些心路歷程,不由嘆了口氣,“一言難盡。”
“......”田嘉嘉無語,“不就是和林宋羨偷偷出去約會了嗎?”
“還裝成這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她氣得哼哼,“我還不願意聽呢!”
“...不是。”宋鶯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隻能化作一聲長長嘆息。
“算了。”終究還是她獨自扛下所有。
節目全部演出結束,到了名次公布時間,難得的是三班兩個表演都獲了獎,白沁編劇的這個舞臺劇獲得了第二名,宋鶯她們那個舞蹈是特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