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得過皇後的吩咐, 並不攔他, 規規矩矩地道:“您請。”
宮女隻稱他為“您”,不再稱他“三皇子”,態度也是疏離的,與剛剛恭迎霍薇時截然不同。三皇子敏感地看了她們一眼,冷哼一聲,跟在霍薇身後進去了。
陸靜雲當然是不可能進去的,她隻是一個庶民的妾室而已,不值一提。門口的宮女審視地看著她,像是在無聲地質問她怎麼還在這裡。
陸靜雲羞窘萬分,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逃也似地跑走了。
霍薇同三皇子一起進門,她聽到三皇子在她旁邊低聲說:“你好手段,竟然哄得母後認回你。”
霍薇不動聲色地回道:“那還要多謝你,要不是你毒殺了假扮我的宮女,母後還不會如此厭棄你,如此快速地認回我。”
三皇子沒再說話,隻是轉過頭陰惻惻地看了她一眼。丞相刺殺過她,他也毒殺過她,她怎麼就沒死呢?!
皇後看到三皇子並不意外,但看到他和霍薇離得那麼近,立馬緊張地站起來,伸手道:“薇兒!過來,到母後身邊來。”
皇後看霍薇的眼神滿是期待,這是公開霍薇的身世後,他們第一次見面,她說出“母後”這兩個字,心裡一點底都沒有,怕霍薇不想認她。
是她的親人將霍薇拋棄的,是她這個當娘的沒保護好女兒,霍薇在外面受了那麼多苦,她不知道霍薇會不會恨她。
“母後。”霍薇沒讓她等,在她伸出手的時候,就笑著朝她走了過去,絲毫沒有猶豫地叫了聲“母後”。
皇後立即笑起來,緊緊抱住霍薇,摸著她的頭發哽咽道:“好、好孩子,你受苦了。是母後沒有保護好你,害你流落在外,嘗盡人情冷暖,母後對不起你。”
“母後,千萬別這麼說,不是您的錯。”霍薇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安撫般地說,“多經歷些事情沒什麼不好,我比從前更堅毅了、更勇敢了,也更成熟穩重了。這些都是我在逆境中學會的,我很珍惜這段經歷。”
她退開些,讓皇後看到她的樣子,笑道:“母後您看,我如今很好啊,您不要擔心、不要愧疚。我希望我們相認能為您帶來快樂,而不是憂愁。”
“好,好。母後不憂愁,母後認回你是最高興的。”皇後笑看著她,擦掉眼角的淚花,滿眼喜悅。
皇後本來就喜歡霍薇,如今知道這是自己的女兒,更是怎麼看怎麼喜歡,越發遺憾錯過了女兒成長的十六年。皇後滿腔母愛想要補償,恨不得一下子為霍薇做好多事,眼睛都不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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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越看她們母慈女孝越是心中不甘,他上前一步,哽咽道:“母後,您不要我了嗎?”
從前母後對他最是心軟,他想要什麼,求一求就能得到。他不相信回來一個霍薇,母後就不在乎他了。
皇後則是看到他就想起那他背地裡做的事,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怎麼可能這般軟弱無助?他無非就是做戲罷了!
皇後拉著霍薇坐下,暗吸口氣,看著三皇子說:“十六年前的事是錯的,如今真相大白,你與薇兒理應各歸各位,如何稱得上本宮不要你了?
再者,你已近十七歲,早就在準備出宮建府之事,你不是一直都很期待搬到自己的府邸去嗎?那座府邸還是歸你,就當全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母子情誼,也全了你與皇上一場父子情。
莫要再胡思亂想,你且去吧。”
給他一座府邸,其餘一概不提,意思也就是其他的什麼都不給了?
三皇子知道希望渺茫,知道以後會很艱難,但萬萬沒想到會這般艱難。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皇後好一會兒,才輕聲質問:“給我一座府邸,便當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全部了斷?母後,您是這個意思嗎?”
皇後眼神復雜,臉色卻已經冷了下來,“一座府邸,是本宮與皇上念及養你多年才贈與你的。其他的,你還妄圖什麼?你今日來本宮面前裝可憐,可你卻早就知曉了薇兒的身份!”
霍薇感覺皇後控制不住地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三皇子,咬牙說道:“你以為薇兒住在宮中,便痛下殺手毒殺她!那時,你可想過你是什麼身份?薇兒又是什麼身份?你怎麼敢?!”
她在三皇子面前站定,冷聲質問:“你到底何時知曉薇兒身份的?說!”
三皇子立即道:“就在我動手之前,我是剛剛知道的。”
皇後定定地看著他,慢慢搖頭,“本宮不信。你下手毫不猶豫,就算你是剛剛知曉,那你心腸未免太狠毒了些。若你早就知曉,那之前薇兒遭遇兩次暗殺就與你有關,你罪該萬死!”
“啪——”
響亮的把掌聲驚了眾人一跳,溫和一輩子的皇後娘娘第一次動手打人,誰也沒想到她第一個打的人竟然是她養大的兒子!
三皇子捂住臉,見她真的毫不心軟,頓時怒從心起,氣道:“你隻想到她,那我呢?我一出生就是中宮嫡子,被寄予厚望,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切,我是為了我自己嗎?難道不也為了你、為了丞相府嗎?”
他指著霍薇怒道:“隻要她不在,隻要這件事不揭穿,你就是將來的太後,丞相府就能繁榮三世,我為什麼不除掉她?除掉她對我們大家都好,可如今這一切都被你毀了!”
“你住口!”皇後又是一巴掌扇過去,失望又憤怒,“你說薇兒的存在威脅了你?這一切本就不屬於你,這不是你心狠手辣的理由!你不過是被權勢迷了眼,連做人基本的善念都丟棄了。若大秦國交給你,大秦國危矣!”
“皇後說得不錯。”皇上同婁燁走了進來,冷聲道,“人有野心不為錯,但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便是大錯特錯。你與老大爭來鬥去,他派人暗殺你,朕便剝奪了他的一切。如今你竟敢毒殺薇兒,憑什麼以為朕會原諒你?
你記住,你不是朕的親子,你隻是養子。”
皇上瞥他一眼,坐到上位,冷淡地道:“在你動手前,朕與皇後早有商議。皇室血脈不容混淆,薇兒勢必要認回來,而你,朕與皇後做了你十六年的父母,自然不會放著你不管。
朕本欲封你為逍遙王,賜你最富饒的封地,讓你自去逍遙快活。誰知——你竟毒殺薇兒!”
三皇子對上皇上冰冷的視線,打了個激靈。面對皇後他還敢求情、生氣,可面對皇上,他本能地害怕。皇上首先是君,然後才是父,一直如此。他根本不奢望皇上會對他心軟。
此時他已經後悔了,他不該賭他們對他的感情,不該賭皇後對權勢的渴望,他不該去殺霍薇。否則今日他已經得了免死金牌,擁有最富饒的封地去做逍遙王爺了!
三皇子萬般後悔,僵硬的臉已經作出不什麼表情,擠出來的微笑都異常難看,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父皇、母後,是兒臣一時想岔了。是兒臣猝不及防……忽然間知道了這件事,太過震驚恐懼,才做了錯事。萬幸沒真的傷到妹妹,求父皇、母後原諒兒臣一次。
妹妹,三哥哥向你道歉,你怎麼罰我都行,你打我、罵我,隻要你能消氣,怎麼都行。”
霍薇看著原男主這樣求她,有一種夢幻的感覺。但其實現實就是這樣,就算他是原男主,他不是皇室血脈,他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他沒有了勢力,反倒擁有那麼多仇家,他再也走不了原男主那條路了。陸靜雲也再借不了他的勢了。
她安全了,婁燁也安全了!
霍薇看著三皇子搖了下頭,“我不會原諒你。如果我沒有藏在秦王府,我已經死了。”
這句話就是對皇上、皇後最大的觸動。他們夫妻情深,一輩子唯一的孩子差點被他們的養子害死。就算他們這十六年是真心實意地疼愛三皇子,無法短時間內放下這份情誼,他們也不可能原諒他。
皇上不欲多說,揮了下手,太監總管便命人將三皇子拉出去,連同他的一位側妃、兩位侍妾一並趕出宮。
皇後看著滿臉驚慌掙扎著喊叫的三皇子,忽然說道:“你收留了陸靜雲,難道不是認同她嗎?當初陸靜雲與薇兒交錯了人生,薇兒被趕出陸家,分文未拿。如今與那時相比,何其相似?薇兒都平靜的接受了,你為何就受不了?你既然認為陸靜雲對,那就應該自覺離開,畢竟這一次,你是假的那個。”
三皇子一怔,忘了呼喊,立即就被人拖了出去,再也看不到他們。三皇子腦袋裡隻剩下皇後最後的話,他收留陸靜雲,他們都知道了!陸靜雲是差點害死霍薇的人,他卻收留了陸靜雲。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對他這般絕情。原來除了他做下的那樁事,還有陸靜雲的原因!
他在宮門口看到了同樣被趕出宮的陸靜雲,那一剎所有的怒火都有了發泄口,他抓住陸靜雲就狠狠地打在她身上。陸靜雲被打得連連慘叫,還是宮門口的侍衛拉開三皇子,她才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