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知道綠蕊被賣就是因為陸靜雲的收買,心中一凜,立即應聲。旁人都說那位小姐多可憐、多委屈,在她看來,她家小姐才是真正委屈的人,什麼好處都叫陸靜雲佔了。
不過她家小姐想得開,既然不是陸家真正的小姐,那麼該如何就如何,半點不強求,這才是真正的大家氣度。所以她也沒有什麼好埋怨的,隻希望陸靜雲不要針對她家小姐就好。
霍薇外出見識了一下古代的街道,還意外見到了疑似婁霄的人,心情極好,回府後聽說老夫人叫一家人一起去用晚膳,也是樂呵呵地去的。
陸靜雲猜到這頓飯可能要說方家的婚事,心裡有一些緊張,看到霍薇時又控制不住地翹起嘴角。重生三個月,她搶走了霍薇的一切,現在霍薇還在強顏歡笑,等一下知道與方家的親事真的沒了,怕是會難受得裝不下去吧?
馮氏和陳氏也都認為霍薇會難過,所以馮氏說的時候,特意強調說:“方陸兩家的親事是兩家長輩定的,為的就是結兩姓之好。雖說之前抱錯了孩子,導致陸家姑娘這麼多年流落在外,但如今雲兒回來了,兩家的親事也還是要延續。”
言外之意就是這親事從頭到尾都是屬於陸靜雲的,之前霍薇定親的事隻是一場誤會罷了。馮氏掃了霍薇一眼,霍薇一點反應都沒有,神態自如還微微帶著笑意。
那不是假笑,而是眼睛裡都帶著笑的。
馮氏一怔,不明所以。這件事對霍薇來說絕對不算好事,甚至可以說是一件壞事,霍薇喜從何來?
陳氏接著她的話頭說了兩家的決定,“今日我與侯夫人已經商定好,兩家的婚約不變,是雲兒與清澤那孩子定的親。”她笑了下,看向旁邊羞澀低頭的陸靜雲,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侯夫人是見過雲兒的,言語間對雲兒很是滿意。日後雲兒就是有親事的姑娘了,可不能再做小女兒狀,要好好跟著娘學管家,知道嗎?”
“知道。”陸靜雲很小聲地回了句,臉頰紅彤彤的,像是十分羞赧的樣子。
席間還有陸遠和陸恆呢,這種事本就不該當著大家的面來說,羞死人了。隻不過陸家情況特殊,真假千金還牽扯著一樁婚約,這樣把家人叫齊面對面說清楚,有什麼變故或為難也好大家一起解決。
不過顯然他們是多想了,他們以為的唯一變故——霍薇隻對吃飯感興趣。
陸家也是大戶人家,做的飯菜自然味道很好,今日還是為了慶祝陸靜雲能與方清澤定親,菜色就更要好上幾成了。他們說完正事,可以開飯了,霍薇就優雅而享受地吃起了美食,壓根沒把退親的事當回事。
幾人在吃飯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想著今日可能會食不下咽,會面對霍薇的抗議,或者霍薇會借此提條件,反正總是要鬧騰的,結果沒想到她吃得很香,還比平時多吃了不少,看著就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那難道之前她在意方清澤的樣子都是裝的?
怎麼想都想不通的幾人,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畢竟本以為要解決煩心的事不用管了,是個人都會覺得舒服。因為她的乖覺,幾人對她的態度還和緩了一些,飯後馮氏想起妹妹送了霍薇個镯子,自己也該表示下安慰。
於是馮氏叫人拿了兩根精致的簪子來,送了陸靜雲和霍薇一人一根,還說要給她們一人做幾身衣裳。陳氏見狀,自然不好隻給陸靜雲,便將原本準備的一對玉镯分成了兩個,送她們一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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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薇沒想到過來聽個結果還有這種好處,她是無所謂,不過看陸靜雲喜色褪去,裝著笑臉滿眼惱火的時候,她就笑眯眯地收了。她又不是聖母,陸靜雲沒事闲的天天給她挖坑,她當然也不會客氣。
這門親就算徹底退幹淨了,以後方清澤和她再沒有關系,她覺得是甩掉了一個麻煩,而陸靜雲則心裡踏實了很多。
但陸靜雲好不容易挑撥得陸家人對霍薇厭惡了,如今竟又有緩和的趨勢,這讓她的喜悅驟減。再加上這門她羨慕嫉妒了一輩子的親事竟然就這樣成了她的,讓她有一種很強烈的落差感,就好像她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東西,是霍薇輕輕松松就說出不要的東西,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陸靜雲心裡不舒服,私下和陳氏相處的時候,就說:“娘,說起當年的事,巧姍也沒做錯什麼。如今我和方公子定親,巧姍的親事就沒了著落,是不是不太好?”
陳氏不在意地說:“這沒什麼,你們隻是各歸各位。她原本該在李家村受父母苛待,大字不識,更不懂規矩禮儀,長大後嫁給一個同樣什麼都不是的村夫。我們陸家到如今還讓她好吃好喝的留下,她該知足了。如果她心懷怨懟,那就是她品性差,與我們無關。”
陳氏自從聽了霍薇的話之後,就特別留意陸靜雲的性格,此時還著重說道:“你就是太心軟了,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今後你要嫁進侯府,代表的就是侯府的臉面,你要像侯夫人一樣撐得起場面。做事果決些,萬不能思前想後,怕這怕那,人這一輩子,首先要自己過好了再想其他,不要給予不必要的同情心。”
陸靜雲表情微僵,她聽出來陳氏對她的挑剔,那是她被挑了一輩子的缺點,每次聽到都很憋悶。還有陳氏明顯看不起李家村,可陳氏對李家那些貶低,就好像在貶低她一樣。畢竟真正在李家長大的是她,從來都不是霍薇。
陸靜雲壓下翻滾的情緒,微笑道:“娘,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我可不是胡亂同情,您誤會我了。”
“哦?那你提此事是何意?”
“我啊,是想提醒娘,記得幫巧姍相看一門好親事,好歹您養了她十六年,將來體體面面地送她出嫁,也算全了這個緣分。這樣我也好,她也好,兩全其美,您說是不是?”陸靜雲故意讓自己俏皮一些,活潑一些,想要快點抹去陳氏對她的印象,她不是愛哭的,不是愛委屈的,也不是亂發善心的。
陳氏想了想,點頭道:“這種事我和你祖母會操心的,你就別惦記了。你有這份心是好的,但也要謹記,防人之心不可無,日後好好學女紅、學規矩,讀書認字,別和巧姍走太近,我怕她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好,我知道了娘。”陸靜雲在陳氏面前向來是乖巧貼心的,把陳氏哄得開心了,她的日常用度直線上升。
陸靜雲上輩子活了幾十年,知道京城許多事,其中一件就是廖家的庶子表面文質彬彬,實際在房裡會酗酒打人,曾經把貼身丫鬟給打死了,隨便找了個借口遮掩了過去,沒有外傳。
這些都是後來事情鬧大了才傳出來的,陸靜雲給霍薇選的夫君就是這一個。
她不光知道別人家的事,更清楚陸家的事,包括陸家某些下人在某些時候急需用錢,或有些不可告人的把柄。她靠著這個,攏住了幾個下人為她辦事,都很得用。
於是她靠下人的嘴,在陳氏面前提了廖家庶子,讓陳氏知道了這是一個好人選。
霍薇退親的事雖然沒大肆宣揚,但京城中大家都知根知底,該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陳氏這些天也試探過能不能給霍薇找個好一點的人家,畢竟霍薇嫁得好了,對陸家來說也是一大助力。
隻可惜退過親的,還是個假千金,誰也不傻,這樣的姻親可不牢靠。說句難聽的,說是哪天落魄了,想求陸家幫忙,陸家都可以翻臉,誰讓霍薇不是陸家血脈呢?看侯府退親就知道了,霍薇並不是陸家極寵的小姐,到底是外人。
最後陳夫人看來看去,發現廖家的庶子居然是最好的了,有些失望,這對陸家可不是助力。她也沒了挑選的心思,幹脆將這婚事跟老太太提了提,老太太也很遺憾不能再添助力,擺擺手就不放在心上了。
這件事基本就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覺得好,那霍薇就得嫁。陸靜雲得到確切消息的時候,差點笑出聲來。
上輩子霍薇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已經成了被打碎的鏡子,再也拼湊不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霍薇哭泣求饒的畫面,隻不過這畫面暫時還隻存在於她的腦海中。
陳氏並沒有徵求霍薇意見的意思,而霍薇這兩日在整理自己房裡的東西,根本不知道他們都在幹什麼,竟是等事情定了才從芍藥那裡聽到消息。
芍藥不知該高興還是難受,告訴霍薇之後小心覷著她的表情,試探道:“這位廖家公子聽說文質彬彬,為人不錯。再加上他家不如陸家,日後小姐嫁過去,他們必定不敢欺負小姐。有陸家護著,小姐會過得很好的。”
她都沒敢提侯府,小姐從侯府少夫人變成一個廖家庶子的妻子,這樣的落差,換成誰都接受不了。
霍薇先是皺了下眉,想起來廖公子是誰時,眼神沉了沉。廖公子就是陸靜雲在書中給原主安排的丈夫,原主在孕期被醉酒的丈夫打得流產,從此傷了身體,連偶爾替她說兩句話的婆婆都不幫她說話了。陸家又不管她,她在廖家就任人搓圓捏扁。
就是這樣陸靜雲還不滿意,後來還安排一出捉奸大戲,把她送進尼姑庵。看來就算這一世她幹脆地撒手,把陸靜雲想要的男人給了她,也阻止不了陸靜雲“報仇”。
這仇不知從何而來,反正頗有不共戴天之意!
霍薇問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有沒有孤寡老人,完全沒親人的?”
“有,奴婢找到三個老人,都無親無故,小姐,您找這個幹什麼呀?”芍藥疑惑不解。
霍薇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對了,自立女戶的事呢?”
芍藥有些不安地看著她,小聲問:“小姐,你不會是想自立女戶吧?那不行的,歷來自立女戶的都沒有好日子過,總會受人欺負,被人說道。”
霍薇當然知道,所以剛穿來的時候,其實她沒這麼想過。但這幾天驗證了自己的錦鯉運確實能化險為夷保證平安之後,她就不擔心了。她如果自立女戶,那估計想欺負她的人都得自己出事吧?
霍薇對芍藥勾勾手指,等她靠近些低聲道:“我肯定是要離開陸家的,你先想好,跟不跟我走。再有,查查那三位老人有沒有姓霍的。”
“……是。”芍藥不敢違抗命令,猶豫著應下,又遲疑了半天,才把立女戶的事說出來。
立女戶隻是手續繁瑣,需被反復確認家中無男丁,便可以立。招贅生子後,便可同其他人家一樣正常,若無子為繼,那死後便是絕戶,會被人嘲笑。
總之,世人對女戶並沒有什麼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