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命看著插進我後背的箭,連忙把我扶下來。
緩了一口氣,我拿出靈藥吃了一顆,然後掏出一個瓷瓶遞給他。
「幫我拔箭。」
裴如命瞪大了眼:「你瘋了!中箭的地方靠近心脈,就這麼生拔你會死的!」
當然不會,師兄給我的靈藥會護住我的心脈,一點事沒有。
但是這些話我當然不會告訴給裴如命。
「裴如命,你就這麼怕我死在你手上?」
裴如命沒有回答我,隻是站起身往外走。
「我去給你找個大夫。」
我忍著後背的疼痛喘了口氣:「來不及了,江弘如果知道我中箭,一定會把這裡都圍起來。
「他不會給你機會去找大夫的。」
裴如命當然也知道,但這個時候,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我咬緊了牙:「趕緊的吧,我快痛死了,還是說要朕給你留個遺詔,說我的死和你沒關系?」
裴如命氣笑了:「陛下還真是個瘋子。」
他咬緊了牙,握住箭矢。
我隻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是劇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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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命手忙腳亂地給我上藥。
我又掏出個瓷瓶給他:「拿……拿這個給我覆上……」
這個是師兄研制快速修復的藥,再重的傷都不會留疤。
合歡宗最是愛美,我可不想回去被師兄嘲笑。
見裴如命久久沒接,我一抬頭,就看見他一張臉比我還白,紅色的血濺在了眼尾,添了幾分妖冶的美感。
嘖,不過一點血,就給嚇成這樣,真沒用。
我又叫了他兩聲,他才反應過來。
於是裴相又狼狽地將我後面的衣裳撕得更大一些,仔細地敷好藥,用自己裡衣撕下來的布料勉強包扎了一下。
他扶著我走進山洞,看著我大汗淋漓臉色蒼白,擔心地問我:「陛下,你還好嗎?」
不算很好,這具凡人的身體比我想象中還要孱弱,我甚至感覺自己有些發冷。
剛才是迫不得已,但是現在,該防的還得防。
我靠著石壁,努力不暴露自己此刻的虛弱。
「無事,我有點累了,休息一會……」
接著,我便墜入了黑暗之中。
10
再醒來,我第一眼看見一臉復雜的顧淵,再抬頭,是把我抱在懷裡的裴如命。
我想開口,嗓子卻幹啞得說不出話來。
顧淵連忙把水遞給我。
總算緩過來了,我甚至能感覺到靈藥在修復我的身體。
我推開裴如命,走向顧淵。
「江弘抓住了?」
裴如命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陛下還真是時刻憂國憂民。」
顧淵扶住我:「已經抓住了,他說你已經死了,要和我平分江山。」
我抬頭,望進他的眼裡。
「你怎麼想?」
從一開始,我選擇的合作對象就是顧淵。
顧淵想法很簡單,他就想好好帶兵打仗。
我用銀子作為誘餌,迫他護我。
所有的陰謀,都沒有兵權重要。
當然,江弘的計謀我也告訴他了,隻是沒想到他會親自回來救我。
他還沒開口,裴如命先過來了。
「還是先找御醫過來吧,咱們陛下的命都快沒了。」
我偏頭懟他:「我要是死了不是正如了裴相的意?」
裴如命瞬間黑了臉。
他真的很奇怪。
我試探性發問:「裴如命,昨晚上發生什麼了嗎?為什麼你會抱住我?」
他冷著一張臉:「沒什麼,隻是陛下你高熱不退,微臣照顧了你一夜而已。」
我點點頭:「辛苦了。」
然後讓顧淵扶著我往外走,「江弘手下的名單我已經給你了,都抓起來,替換他的人我早就準備好了……」
顧淵忍不住打斷我:「陛下,我先送你回宮,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放心?
怎麼可能放心!
裴如命和顧淵可也是迫不及待地盼著我死。
我立刻警惕地後退兩步,陰沉了眉眼。
「顧淵,你想逼宮?」
顧淵哭笑不得:「我不會動你的皇位的!」
他直接把我打橫抱起,往馬車的方向走。
「寒國已經打退了,他們甚至沒有把那個廢物皇子要回去。
「邊關已經安定下來了,多虧你送過來的錢,受傷的將士都得到了醫治。
「這次我回來,到處都是百姓在誇獎你。
「原本的蛀蟲被你剔除,新上任的怕你,倒是盡心盡責,百姓們的日子越來越好了。
「弦月,是我錯了,你才是最合格的帝王。」
我被他抱著,思緒逐漸發散,疲憊又湧了上來。
是了,我都忘了。
原主和顧淵也算是青梅竹馬來著。
隻不過,顧淵效忠的是她的哥哥。
後來顧淵去邊關打仗,等回來的時候,原主已經坐上了皇位。
塵埃落定,顧淵也沒有想要造反,可偏偏原主是個廢物。
任由官員收受賄賂,欺壓百姓,克扣軍餉。
逼得顧淵有了造反的念頭。
再次睡過去之前,一個念頭在我腦海回響。
果然啊……別把人往死裡逼,隻要有一點點活路,沒人會往不可控的地方發展。
11
再醒過來,已經是在寢宮裡了。
身上被清洗過,傷口也被妥善地包扎過了。
加上靈藥的修復,基本已經沒有大問題了。
我隨意將衣服穿上,就讓人傳喚顧淵。
現在已經確定顧淵不會造反,江弘已經被抓,剩下就隻有裴如命沒有解決了。
沒想到顧淵帶著裴如命一起來了。
裴如命匯報了下朝堂裡的情況。
江弘的勢力已經清除,各個職位已經有人頂上去,目前沒有太大的問題。
我突然心尖一顫。
糟了,以裴如命的性子,恐怕都是安排的自己人,現在他掌控了大半朝堂。
呵,敢情忙了這麼久,全給裴如命做嫁衣了。
裴如命看見我瞪他,有些莫名其妙。
「陛下?」
算了,現在顧淵在我這邊,兵權在握,後面再徐徐圖之。
正要叫顧淵,結果裴如命一動不動。
我皮笑肉不笑:「辛苦裴相了,裴相也受了驚,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疑惑地看著他:「裴相?」
裴如命點頭:「臣在。」
我無語:「你先退下吧。」
裴如命又看了顧淵一眼:「顧將軍一起?」
我更無語,直接挑明了。
「朕留顧將軍還有要事相商,裴相你在這不合適。」
裴如命不為所動:「有什麼要事?臣幫陛下參謀參謀。
「就算要謀害臣,臣也可以聽聽。」
裴如命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我一下氣岔了,猛地咳嗽幾聲,感覺後背又濕了一片。
我招來宮女:「給我換藥。」
然後看向裴如命:「這下裴相可以走了嗎?」
然後叫住顧淵:「你等著。」
裴如命冷了臉,直接拂袖而去。
江弘入獄前送江修逃了。
江修託人給我帶了封信。
他說他不會報仇,他想去我找找我畫上的地方。
原來那天他看見了。
可惜他這輩子都找不到的。
因為那裡是合歡宗。
12
我以為我和裴如命要好好鬥上一番。
沒想到他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我說什麼他應什麼,布下的政令更是沒有受到一絲阻礙。
百姓越過越好,我的頭發卻是越掉越多。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要是裴如命和之前一樣,我還能找到他的破綻,可現在所有的試探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有一點反應。
甚至他還幫我完善。
這搞什麼啊!
我又給師兄寫了一封信。
除了說說自己的修煉進度,還把裴如命的事也寫了進去。
信件的末尾,我很是悲觀。
師兄,他恐怕已經布好了大動作,也許我這次要輸了。
希望你能趕在我死前來救我離開。
這次,師兄過了很久才給我回信。
師妹,我去找了劍宗的道友。
你去修無情道吧,一定能大有所成。
我:「?」
但師兄還是心疼我的,還是過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驚嘆。
「師妹,你現在就像一個發著金光的球。」
我無語:「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師兄替我撿去發絲上的花瓣,一雙含情目柔情似水。
「你恐怕還不能回去,修真界可不是一個修功德的好地方。
「這裡才是你最好的修煉場所。」
我皺起眉頭:「我天天愁得掉頭發,爾虞我詐真的太累了。」
師兄笑了:「放心,我回去就給你煉丹,包你頭發柔順黑亮,掉不了一根。」
「陛下!」
我抬眼,就看見裴如命臉色鐵青地走過來。
他看向師兄的眼神滿是敵意。
我沉下臉:「裴相有事?」
裴如命深吸一口氣:「陛下這是要選皇夫?」
這哪跟哪?
我剛要開口,卻被師兄拉住了手,隨後閉嘴。
師兄笑臉盈盈:「這位……公子,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呢?」
裴如命的臉青了白,白了紅,最後恢復淡定。
「臣,自薦。」
什麼玩意?你自薦什麼東西?
我滿臉都是震驚。
這就跟一直想殺你的死對頭有一天突然說要睡你一般讓人驚恐。
我直接拒絕:「不可!」
裴如命渾身一僵:「為何?」
我直言不諱:「我又不喜歡你。」
裴如命像是不敢置信:「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舍命救我?
「為什麼你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我去做,不是因為喜歡嗎?
「還有,你找了那麼多借口見我,是為什麼?」
額……
這個就是正常的試探和勾心鬥角,不要加這麼多戲好嗎?
這些日子你到底腦補了些什麼東西?
裴如命越說越激動,手指師兄。
「那你喜歡誰,你喜歡他嗎?」
我和師兄對視一眼,紛紛打了個寒戰。
不行不行,這個亂倫有什麼區別?
師兄拉住我想要解釋的嘴:「這位公子,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我就是一個路過的人,沒有想要當皇夫的意思。」
裴如命冷笑:「我都看見了。」
他看見了什麼玩意?
我揮開師兄的手:「裴如命,你要麼好好地當這個裴相,要麼你就請辭吧。」
我將話挑明,「從來都沒有喜歡,裴如命,你當初難道沒想要過我的命嗎?」
裴如命苦笑。
「既然從一開始就是敵人,現在又怎麼可能變成夫妻?」
「我隻是想保住這個國家而已,江弘縱容手下貪汙,你渾渾噩噩不問朝政。
「我隻是想保住這個國家,不讓百姓成為敵國的俘虜而已……
「我錯了嗎?」
我搖頭:「你沒錯,隻是我們一開始的位置就不是能並肩攜手的身份。」
裴如命臉色慘白地走了。
師兄看了他背影許久,然後問我:「你真的沒有一點點心動?」
我無語:「怎麼動?看到他我隻會想到他滿肚子壞水,想要陷害我。」
師兄無語:「那位小將軍呢?」
我搖頭:「又去邊關了,不過分了一部分兵權給我,也算是有良心。
「他說了,隻要百姓安好,他一輩子都不會回來。」
師兄滿臉都是無語:「誰問你這個了?」
我對他有了點嫌棄:「你別滿腦子都是情愛行不行,在這裡,情愛可是能要人命的東西。
「我現在真的很脆弱。」
如果一開始我像原主一樣奔著情愛捆綁這些人,我早就不知道被埋在哪個山頭,墳頭草都比我高了。
師兄嘆息:「師妹,你去修無情道吧,真的,適合你。」
師兄離開後,我兢兢業業地當好君王,修煉功德。
最後的日子裡,我從旁系挑出了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裴如命再也沒有提過喜歡二字,隻是就這樣輔佐了我一輩子。
他像是要證明,我們不是敵人。
但我們都知道,這個前提是,我不是個昏君。
尋了個日子,我假死離開,直奔合歡宗。
聽說我死後不過月餘,裴如命也去世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前塵往事,以後唯修煉才是正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