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無數我的黑歷史表情包。
「就搶了」系列。
「割痔瘡」系列。
「塞大蝦」系列。
直播間火箭和打賞高得嚇人,至少直接覆蓋了她未來到研究生的學費。
貝姜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
然後要分給我一半。
我不要。
她將那個記賬的本子一起遞給我。
「這是你應得的。必須拿著。」
我有些悵然若失。
「那行——我先對一對,興許賬目不對呢!興許你差我錢呢。」
等她好了一些。
警察過來例行詢問貝姜具體情況,為什麼我會去強闖民居。
貝姜啞著嗓子,吃力說:「他不是去搶劫,他……我們認識的。」
「認識啊?那你們是什麼關系?」年輕的警察表情嚴肅,「他這種情況,無緣無故私闖民居,涉嫌尋釁滋事,嚴重的,得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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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姜表情發慌,說:「他不是無緣無故,他,他是……是我男朋友。」
警察咳嗽一聲,含笑看了我一眼:「哦,這樣啊。看來是——家庭內部糾紛。」
我的臉忽然比那天熱湯潑上的時候還要燙。
26
貝姜從貝家唯一帶出來的就是她爸的照片。
她拉黑了她媽,換了手機號。
高考金榜題名時,學校照例有喜報。
貝姜的監護人,她媽還是得到了消息。
她打不通貝姜電話,居然給我打:「真的?真的?貝姜考了全校第一?她成績這麼好?不是她姐說她中考都是作弊嗎?」
「她中考你那個不要臉的綠茶女兒給她杯子下瀉藥才考差的,對了,她不是給你說過嗎?就那樣都考進了重點,會差?」
她媽怔了一會說:「學校叫我回去分享教育心得,叫我帶她一起呢,你要不幫我……」
我哈哈大笑:「你要點臉吧,大姐。」
27
貝姜大一時,曾彩雲大學缺課嚴重,掛科太多讀不下去了,非要鬧著去國外交流學習。
她媽又來厚臉皮找我,想找貝姜要準備賣房子。
這房子是貝姜爸爸買的,當時房子寫了貝姜的名字。
這些年,貝家遺產都被她們倆坐吃山空,錢不多了。
我問貝姜,她想了一下就同意了,然後找了個律師,簽了委託書。
要求不多,按照貝爸遺產分割。
她媽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騷擾,我反手找了幾個時差黨遊戲的嘴強王者,連續幾次輸出,她媽安靜下來。
她媽還想去貝姜大學鬧,結果還沒進校門,就被保安叉了出去。
拖了一個月,曾彩雲又哭又鬧,她媽同意了。
貝姜拿到遺產第一件事,就是去給她爸遷墳。
徹底斷了他們最後一絲聯系。
28
但是我沒想到,曾彩雲根本沒出去留學。
她拿了錢,隻是換了個城市生活。
我在海城碰到她的時候,她正和幾個二代一起,嘻嘻哈哈吹牛,看起來混的很開。
喝酒間隙,她走到拐角給她媽打電話,問這個月的生活費,說國外開銷不比國內,要她媽盡快打錢。
那邊說了什麼推辭話。
曾彩雲就壓低聲音控訴:「可是媽媽足足分了貝姜一半房款,不就是偏心嗎?要是真覺得我重要,為什麼不給我另一半?……養老?還有幾年就領養老金了啊,媽媽,我現在認識個特別有錢的男生,也很喜歡我——比貝姜那個吃大蝦的還有錢——你希望我好的,是吧,是吧……」
那邊說了什麼,曾彩雲滿意掛了電話。
然後調整了表情,笑著瀟灑走向席間。
「幹嘛愣著呀,今天說了我請客——男女平等,我就看不慣那些就會佔男生便宜的……」
一個男的伸手笑著去拉她。
這個男的我認識,是家裡老二,讀書做生意雙廢,吃喝交女朋友倒是一套,他爸媽一心要把家業給老大,對他隻有三要求,不接班不坐牢不創業。
我把這些說給貝姜聽,哼著說曾彩雲會被玩得很慘。
她扯小貝殼的臉,越扯越大:「你也真是幼稚,為了聽八卦,在那吃了三小時。說真的,我本以為她很厲害……」
她說:「拿個罐頭來,今天小貝殼乖,給它加餐。」
「不是說了要給它減肥麼?」
「狗生苦短,及時慶祝。」
29
三個月後,二代結婚,聽說是未婚先孕。
我爸收到請帖,我本以為新娘是曾彩雲,特意先準備了一份好禮物。
結果去了才發現新娘不是她。
二代或許是傻的,可一代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二代他媽除了我給的東西,額外自己也調查。
婚禮現場,曾彩雲來鬧,她捧著肚子:「懷孕就可以結婚,我也有了阿超的孩子啊。我是宜男相,你們大兒子就一個女兒,你們難道不想要兒子嗎?」
二代嫂子臉色難看。
曾彩雲還不依不饒。
這時,他媽出面了。
她站在那,一抬手,秘書很快取過來一疊我精心準備的資料,啪的一聲砸在曾彩雲身上。
圖文並茂。
有她初中就霸凌同學的資料,她和混混胡搞戀愛的監控照片。
高中時期,她逼得兩個女生退學。
有她偽造的出國留學的假學歷,她成績根本申請不到學校。
所謂出國留學,就是出去玩了一圈,跟著遊車河。
她所謂二代包租婆的身份,也隻是租戶,在最豪華的小區租賃房子,然後假扮業主四處交際。
樁樁件件,曾彩雲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後,她看著二代哭了:「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啊。我隻是想要配得上你,有錯嗎?我有了你的孩子啊!」
二代氣得半死:「你特麼同時找三個,我都做了措施,憑什麼說孩子是我的!?」
曾彩雲楚楚可憐,看著二代他媽,眼淚從防水妝的臉上流下來:「你就是嫌貧愛富!你不就是嫌我窮嫌我沒有錢嗎?這世道,沒有錢連愛情都不配提嗎?」
說話間,她一直舉著手機,顯然開了直播。
大概是想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定能成個網紅什麼的。
二代他媽涼涼看了她一會:「窮且益堅,你人不行關窮什麼事?認識這位吧,貝姜,正兒八經本市高考狀元,大三就保研,學識人品無可挑剔,她要是看上我兒子,就算一毛錢沒有我都要。你這種,倒貼送上門我都嫌晦氣。」
二代忙回頭:「奚哥,我媽就是比喻。」
而在此刻,曾彩雲才看到了人群之後和我並肩而立的貝姜。
貝姜直視她的眼睛,上前了一步,姿容得體,平靜看著她。
幾乎一瞬間,曾彩雲臉上的血色全數褪去,她轉過身,跌跌撞撞跑了。
我全程錄像,順便給貝姜她媽扯了個回銷。
「當初你說我就是要毀了你女兒!幸不辱命,略盡綿力,算幫到了!」
30
曾彩雲很久沒有消息。
倒是貝姜她媽很快有了消息。
她的錢都被曾彩雲掏空了。
她在小區跳腳的視頻又上了熱搜,視頻裡,她大罵曾彩雲白眼狼,說她一直護著她,偏愛她。
說自己為了她還為她掩飾,當初她去了繼父醫院,繼父病發。
是她苦口婆心投訴走了護工,是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補償女兒,她問曾彩雲,這還不夠嗎?
曾彩雲說不夠,她要還的網貸還差三百,接著去搶她媽這個月的生活費。
「媽,你不是最愛我嗎?我隻是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貝姜能釣到有錢人,我也可以!我這次是不小心,下次我一定會成功!」
「這是我買藥錢啊!!」
小區熱鬧得像過年。
人人拍視頻,沒人舍得報警。
31
貝姜她媽租賃的房子越來越便宜,但還是入不敷出。
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工作過,保潔這種工作她又嫌累。
她去起訴貝姜,說她不履行贍養義務。
可是貝姜沒有收入來源,她提交證據說自己本來就在讀書,而且還打算大學讀完讀研,未來再讀個博什麼的。
這麼粗粗算下來差不多十來年吧。
貝姜她媽哪裡熬得住。
她跑到貝姜學校來鬧。
她又開始叫貝姜小名了。
自從曾彩雲來了以後,她對貝姜都是直呼大名,再也沒有叫過的小名。
「貝貝啊,媽媽隻有你了。」
她抹著眼淚,在貝姜寢室樓下哭。
跟每一個路過的學生哭。
「媽媽隻有你了啊。貝雲雲她現在變了,媽現在真是沒有辦法了。你難道眼睜睜看著媽死嗎?就死在你們學校。」
她絮絮叨叨自己如今的悽慘。
正說得起勁,從二樓潑下去一盆水。
「哎唷,大娘,不好意思潑錯了。」一個女生抱歉,「我以為下面是個人呢。」
「當初有錢的時候,就叫人『沒臉的東西』,沒錢了,就是親親的貝貝,這人啊,還是不要臉才活得長,你說對吧。」——拿著話筒的討論聲,好大。
「是嘛,說這些是想人同情嗎?誰慘誰有理,那醫學的豈不是獨步天下?」
「亂說,我數學的不配一席之地?」
「我地勘的說話了嗎?」
「咱學校現在門檻也越來越低了,是不是人的都能進來,保衛處是該投訴了啊。」
然後貝姜走了出去。
她媽眼睛一下亮了。
現場寂靜。
她走向她媽,走過了,一步也沒有停留,大步走了過去。
一眼也沒看。
四周的圍觀者長長吐了一口氣。
「沒聖母!爽!」
她媽顯然不明白為什麼貝姜變成了這樣。
她小心翼翼追上去,可憐巴巴,就像曾經的女兒。
曾經的貝姜不斷麻痺,不斷幻想。
幻想中,她的媽媽愛她始終如一,可現實中她早就被拋棄。
幻想中,所有人都喜歡她,她有很多好朋友,她努力和每個人打招呼,談天說地,可現實中,她一直被欺辱,被嘲笑。
現在,她已粉碎所有幻想。
貝姜:「生病了?我可以打四醫院電話?」
四醫院是精神病院。
家屬有這樣的強制權利。
曾經無數次貝姜她媽威脅她,怒罵她的那顆子彈,在多年後回旋,正中眉心。
貝姜她媽僵在原地。
雨飄飄灑灑,越來越大。
我撐著傘站在原地,看著貝姜一點一點走近。
多年前那把傘,已重新修好。
曾經貝姜拿來追著她媽的影子,漸漸模糊。
貝姜她媽看到了這把傘,忽然身子一顫:「是那把傘啊……」
是那把挨了打還冒雨追著送出來的傘。
是孩子赤誠單純無所保留的感情。
她看著貝姜,怔怔的,安靜的,沉默的,眼淚忽然湧了出來。
真正的流淚了。
「貝貝——媽媽,媽媽真是糊塗——」
她上前了。
貝姜一次都沒有回頭。
有些東西無法彌補,撕裂的傷痕永留惡意。
傷口好了。但痛不應該忘記。
沒有端平的那碗水灑了……覆水難收。
番外
很久以後,在曾彩雲第五次回來找貝姜她媽拿錢的時候,她媽終於忍不住了。
她打了四醫院電話。
真的將曾彩雲送進了精神病院。
等沒錢出院後,大怒的曾彩雲也如法炮制,將她媽也送了進去。
曾彩雲沒有錢,又吃不了上班的苦,她想出個好辦法。
她索性開了直播。
黑紅也是紅。
她直播專門將自己曾經的惡事,罵的人雖然多,流量還真的不錯。
結果沒過幾天,直播間被封了。
她幾乎再度消失了。
最後一次聽見她的消息,是曾彩雲的電話打到了我這裡,是貝姜接的。
曾彩雲為了翻身賭博輸了很多錢。
「借我三十萬,我肯定翻身,三萬——三千,三百也行。看在我算是你們媒人的份上,沒有我,你怎麼能認識貝姜?怎麼能讓她喜歡上你?都是我的功勞。」
「不,我早就喜歡他了。」
貝姜說完掛了電話。
我驀得轉過頭:「什麼?」
「沒什麼。騙她的。」
「不,撒謊我也要再聽一次。」我伸手搭在沙發,一手推開非要擠過來的小貝殼的狗臉,「你是在這裡說,還是我們去樓上慢慢說?」
暖陽如霜,自窗帷下落下一層一層光影。
她眼眸如燈,微微一笑,明凈美好。
彼時彼刻,暗室逢燈,熒光璀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