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一世葉辭出意外,到現在……
他們已經多久沒有過肢體接觸了?
心心念念的,失而復得的愛人,又是那麼青蔥可愛,霍聽瀾心口悸動得發燙,腦子裡緊繃的弦斷了一根,不僅沒立即松開,還險些把那腳踝撈過來順勢親一口。
與此同時,A+級Alpha的信息素輕而易舉地滲透了布料,葉辭像被燒紅的火鉗狠狠燙了一記,腦內那根自搬進霍宅以來日夜緊繃的弦“叮”的一聲斷了。
還不待霍聽瀾做出什麼不妥舉動,葉辭已噌地抽回腳,又兇又臊地吼了句:“別碰我!”
隨即,紅著耳朵一瘸一拐地蹿回臥室摔上門。
嘭的一聲巨響。
“……”霍聽瀾單膝跪在原地,片刻後緩過神來,歉然,又五味陳雜。
幸好,還沒來得及做什麼。
可是,明明沒來得及做什麼,卻還是被當成流氓了。
前功盡棄啊……
霍聽瀾揉了揉額角。
無論如何,葉辭的腳傷不能就那麼放著。霍聽瀾扭頭,何叔已頗有眼色地站開老遠,假模假式地瞎忙活,好似沒留意方才霍聽瀾和小朋友“耍流氓未遂”的窘況。
霍聽瀾暗自好笑,吩咐他把私人醫生叫來給葉辭看看,自己回書房,勉強沉下心,處理之前被打斷的工作。
沉浸在工作中時霍聽瀾效率頗高,剩下的幾份合同敲定得很快。合上最後一份文件,霍聽瀾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也就過去了不到一個小時。
估計葉辭多少冷靜下來些了,霍聽瀾拿過手機,想解釋一下自己今天的行為並無惡意,點開葉辭的微信一看,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上方竟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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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聽瀾好奇葉辭會說些什麼,靜靜等著,可三分鍾過去了,界面上方仍是斷斷續續的“對方正在輸入”。
“……”霍聽瀾莞爾,信手將應用切換到相冊,那裡有幾段從賽車場調出來的監控,是他在警局隨手存的。
其中時間最早的那段與本次鬥毆無關,監控錄像中,葉辭剛和另一位車手結束飆車。他穿著校服跨坐在造型粗獷的重型機車上,掀掉頭盔甩了甩雛鳥般蓬亂的黑發,帶著一種故作老練的青澀從落敗的車手那裡接來一沓鈔票揣進懷裡。
後面幾段,則是葉辭毫發無傷一挑五的視頻。
霍聽瀾把那些監控視頻反復觀賞了幾遍,唇角噙著笑。
這是他上一世所未能了解的葉辭,隱藏在那個清冷脆弱的陶瓷美人下的,小白楊似的少年。
簡直怎麼看也看不夠。
當他切回微信界面時,聊天框仍舊空空如也。
對方正在輸入……
幾秒的停頓,大約在措辭。
對方正在輸入……
停頓,輸入,停頓,輸入。
反反復復。
霍聽瀾既抱歉又有點兒想笑。
就算是篇八百字作文也該打完了,葉辭這是……在彈劾他?
他想先發一條過去,但又摸不準葉辭此時的狀態,怕一言不合惹得小朋友羞憤交加原地爆炸,遂鎖了屏,耐住性子等。
那邊臥室裡,葉辭不知霍聽瀾已在書房恭候多時,裹著被子團在床上,把對話框裡那幾個字精雕細琢,腦門兒都見汗了。
他知道今晚是自己反應過激,相當沒禮貌,對Alpha信息素的應激反應消退後他糾結得幾乎把自己擰成麻花。他知道應該和霍聽瀾道歉,當面他羞於開口,怕三個字結巴出九個字的效果,但打字似乎也沒好到哪去,和人交流一向是他的死穴。
葉辭打了一堆字又刪了一堆字,磨蹭了好半天,終於閉了閉眼,心力交瘁地按了發送。
[葉辭]:今天的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衝您吼的。
準備好接受彈劾的霍聽瀾看著那行勢單力薄的字,先是一怔,隨即微微勾了勾唇角,打字回應。
[霍聽瀾]:沒關系。
[霍聽瀾]:是我不小心在先,也要向你說一聲抱歉。
極是道貌岸然。
[霍聽瀾]:腳給醫生看過了嗎?
葉辭松了口氣。
[葉辭]:看過,處理完了。
[霍聽瀾]:好,早點休息。
那邊靜了下來。
大約又是在瘋狂琢磨措辭。
過了一會兒,消息提示音叮的一聲響。
[葉辭]:嗯。
鎮靜又從容。
不知怎麼,霍聽瀾忽然想起湖面上凫水的鳥,也是這麼……上半截淡定自若,一雙小爪子卻在水下拼命撲騰。
他淡淡一笑,放下手機。
也不知道那雙小爪子刪刪改改沒發出來的,都是些什麼話。
……
警局事件多少增添了葉辭對霍聽瀾的信任。
他不傻,也不乏經驗,尋常混混尋仇鬥毆,進了局子無非就是賠錢調節,能用尋釁滋事的罪名收拾那幫人,其間必定有霍聽瀾發揮作用。
可是緊隨其後的誤會風波使得兩人的關系並沒出現明顯緩和,霍聽瀾倒是一直表現得溫和有風度,要命的是葉辭臉皮薄,酷哥包袱又三噸重,即使道過歉,也難免在想起那一幕幕時尷尬得頭皮發麻。
因為這個,他加倍謹慎地和霍聽瀾錯開起居時間,結果這天早晨剛邁進餐室就驚覺不妙——本該比他晚起半小時的霍聽瀾正坐在桌邊喝咖啡。他不僅起得早,還穿戴齊整,一身挺拓的海軍藍西服,袖口沿出半英寸扎眼的白,手指好整以暇地撥弄著珍珠袖扣,像是有意在這裡堵他。
葉辭一怔,躡手躡腳地退開一步,想溜。
“早。”霍聽瀾抬眸,視線直直射向他,“吃完早飯再走。”
“……早。”葉辭頓住步子,硬著頭皮道,“我知道。”
他挪到霍聽瀾對角線處坐下,隱約察覺到了什麼,鼻翼微微翕動。
霍聽瀾周身彌漫著淺淡的龍舌蘭香,是從阻隔貼中逸散出的微量信息素。葉辭已經對這種烈酒般的氣息有些熟悉和適應了,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今早這股氣息似乎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了,比之前更濃鬱、更具侵略性,而且還摻雜著一縷……雄獸般野蠻肉yu的麝香味道。
後頸被刺激得隱隱發燙,葉辭別扭得要死,慌裡慌張地灌了幾口牛奶,想迅速解決早餐。
霍聽瀾靜靜端詳他片刻,呷了口咖啡,慢聲道:“有件事想當面找你商量,怕見不到你,就起得早了些。”
言下之意即他今日早起屬於特殊情況,讓葉辭不必為躲避他起得更早,否則早起內卷化……他怕某位小朋友半夜起床上學。
葉辭捏著牛奶杯輕籲了口氣,問:“什麼事?”
語畢,他偷眼瞄向霍聽瀾,不知怎麼,覺得他不像早起,更像徹夜未眠,周身散發出一種疲憊的亢奮。
……縱、縱|欲過度?
葉辭倏地別開視線。
A+級Alpha極難找到Omega,但他們可以用信息素感知遲鈍的Beta宣泄自己嚴重過剩的……那什麼。
“其實……我的易感期就快要開始了,”霍聽瀾打斷了葉辭的胡思亂想,“如果不進行幹預的話,大概就是這兩天。”
空氣忽然安靜。
大概就是這兩天……就是這兩天……這兩天……
葉辭渾渾噩噩地咽了下唾沫,咕哝了聲“喔”,險些把手裡的牛奶杯捏碎。
霍聽瀾用指尖輕叩桌面,目光鋒利,寸寸刮過葉辭脹紅的臉,靜了兩秒,自嘲地一笑:“怕你沒做好心理準備,本來不想和你說。但這兩天我已經試著用過藥物,感覺吃了和沒吃區別不大,這次易感期比之前都來得嚴重,一旦開始可能會不太好控制,所以還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易感期時,Alpha激素超量分泌,心率、血液流速劇增,五感敏銳度提升至承受極限,腺體活動大幅增強……在原始時期,這一系列變化是為了幫助Alpha感知、追蹤、捕獲那個屬於他的Omega。
因此,如果能得到Omega信息素安撫,Alpha的易感期就會推遲,因為大腦會認為他已經找到了合適的Omega,不那麼需要“易感”。
這不是長久之計,頂多能使易感期推遲一兩個月,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如果你能幫我推遲這次易感期的到來,那對你我來說都不是壞事……”霍聽瀾的語調沉了沉,“我想你也不願意和一個有失控風險的Alpha住在一起。”
Alpha易感期的強烈程度與精神狀態具有強關聯性。
有過離婚、喪偶導致的精神創傷,長期單身,或是對某個特定Omega抱有強烈渴望的Alpha,症狀會更嚴重,持續期也更長。
——很不幸,以上條件霍聽瀾目前全佔了。
所以這一次他的易感期會相當恐怖,一旦開始,溫良無害的紳士面具很難戴牢。
就兩人目前的狀態而言,自然要盡量推遲。
葉辭嗫嚅著,說不出話。
霍聽瀾並不催促,安靜地等待他表態。
協議已經籤了,霍聽瀾這些日子待他亦足夠寬厚,於情於理,他都不該拒絕。
“您需要……做,”葉辭手指打顫,隻得蜷進校服袖子裡,“做什麼?”
霍聽瀾凝望著強裝鎮定的少年,有些犯難。接下來這番話,白紙黑字地寫成條款倒還好,一旦用嘴說出來……好像怎麼措辭都難以洗脫耍流氓的嫌疑。
他倒是不介意適當地耍耍流氓……
他怕的是葉辭嫌棄他流氓。
眼見葉辭就要在等待中崩潰了,霍聽瀾才清了清嗓子,讓語氣顯得公事公辦:“按協議要求,你可以向我提供一些含有信息素的物品。”
“……”葉辭舔了下嘴唇,徹底說不出話了。
含有信息素的物品,乍一聽沒什麼,然而能含有信息素的,除了貼在後頸的氣味阻隔貼,大概也就是……衣服了。
葉辭下意識地抬手撫了撫後頸的氣味阻隔貼。
方正的一塊無紡布,隨頸椎骨嵴起伏,手感膩滑。因與皮膚緊貼,難免沾染汗液,揭下來時觸感往往會變得微潮、軟塌塌的,飽蘊著香子蘭味的Omega信息素……想到要把如此私密的物品交給霍聽瀾,葉辭手一抖,觸電般縮回。
阻隔貼不行。
那就隻剩下衣服了。
葉辭捏住校服拉鏈,遲疑著,許是腦漿已被羞恥的烈火烤幹了,竟昏頭昏腦地問了句:“您,您是拿去……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