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然道:“按照幽蘭境的規矩,入了幽蘭境,生生世世都是幽蘭境的人,至死不得脫離,境主幽池將你帶了回來,是要培養你讓你繼續為幽蘭境賣命,因為蘭煙的緣故,他對你寄予厚望,何況你並不知道父母死亡真相,仍然可以為他們所用……蘭君河不敢違背幽池的命令,所以才不得不違心收留了你。
在他眼中你對他沒有任何威脅,他這人眼高於頂,哪會將你區區一個孩子放在眼裡?但是你需注意的是,千萬不要被他知道你已知道他是兇手,他為人心狠手辣,若是知道了,恐怕會不擇手段至你與死地。
這也是我之前不同你說的理由,你還小,我怕你若是一時忍耐不住,不小心『露』出破綻,隻怕會有生命危險……”
祁霄身軀一晃。
所以,所以蘭君河才對自己如此冷漠無情,所以他才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如果青衣叔叔說的都是真的,那一切都有了解釋,而自己卻還傻傻的奢望著,他不那麼厭惡自己,他隻是不善於表達感情罷了……
傻傻的,一無所知的,去討好一個根本不可能被討好的人。
去討好,殺他爹娘的仇人!
林子然見祁霄面無血『色』,雙目泛紅,宛如修羅,知道這孩子是信了,他很滿意這番話的效果,又最後加了一句:“我說這些,不是要你現在就去找他報仇,你若是現在找他報仇,無非是自尋死路而已……
我隻希望你能夠明白,在這裡,你唯一能夠信任的,隻有你自己,而蘭君河絕不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第99章 忍辱負重的深情師叔06、貨比貨得扔……
青衣叔叔走了。
祁霄一個人垂眸站在那裡, 他的雙手死死攥緊, 眼中滿是痛苦掙扎之『色』……
原來殺他父母的仇人,一直就在他的身邊啊……
他不願意相信這樣的結果。
如果真的是蘭君河做的, 他為什麼不幹脆殺了自己, 為什麼要留著自己到現在呢?可是青衣叔叔的話有理有據, 實在讓自己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
更何況, 他本就不會懷疑青衣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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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冷漠無情的蘭君河,這七年來, 照顧他關心他, 陪伴他度過那無數黑暗夜晚的……都是青衣叔叔, 他是如今唯一會對他好的人了……
如果不是青衣叔叔, 自己可能早就死掉了……如果自己死了, 是不是便如了蘭君河的願呢?
任由自己,悄無聲息的死掉。
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祁霄緩緩張開手掌, 掌心被扎出了血『色』印子, 他『露』出一抹自嘲笑意。
哪怕情感上不願意承認, 但理智告訴他不得不信。
又或許……
這一切早已有所端倪。
蘭君河的冷漠, 蘭君河的無情……他看著他自生自滅, 從不把他放在眼中, 這七年裡,自己不是看不見,可因為他是母親的師弟,因為他收留了自己……
所以即便此人如此無情, 自己卻終歸抱著一絲希望,試圖去討好他,認真聽話的完成他所有的要求,不僅僅隻是為了報仇……還因為他真的真的,渴望擁有這樣一個師叔,渴望重新擁有親人,渴望這人能夠有朝一日,多看自己一眼對自己好一點……
一個孤單的無家可歸的孩子,在這陌生的地方,很認真的想要得到一個人的喜歡。
可是這七年,他都沒能捂熱那個人的心。
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了。
青衣叔叔那番話,讓自己震驚、痛苦、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隻有這樣,才可以解釋蘭君河為何這樣對待自己。
在他的眼中,傻傻的對他抱有期待的自己,是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呢?
一定是的吧。
祁霄踉踉跄跄的離開,他回到屋內,一口血哇的吐了出來,氣血逆行,差點令他境界不穩,走火入魔。
他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眼中隻剩下一片漠然。
這一夜,注定無法入眠。
第二日,祁霄沒有繼續出門修煉,而是盤膝打坐,臨近中午時分,忽的外面傳來聲音。
祁霄驀地睜眼,眸光冷銳,他伸手一揮,房門被勁氣衝開一道縫隙,隱約見到一個藍衣男子走了過去,那男子容貌清俊,背著一把黑『色』長劍,看裝扮在這幽蘭境應該地位不低,去的則是蘭君河的方向……
祁霄眼神微凝,片刻之後,悄無聲息的跟了過去。
林子然坐在客廳喝茶,想起昨日和祁霄說的那些話,心道劇情應該進展沒問題吧……
畢竟自己身為蘭君河的時候,對祁霄當真是惡劣極了,這麼長時間都沒對他笑過一次,更是任由他自生自滅……這孩子就算是再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信。
他又不是真的傻子。
林子然定定神,覺得自己沒有問題,這個世界到現在為止都進展順利,而且昨日看祁霄的模樣,明顯也是信了的,自己不必過於杞人憂天。
這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道清朗笑聲:“君河師兄,我回來了。”
隨著那笑聲,身著藍衣的清俊男子踏步而入。
林子然微微一怔,便想起了他是誰。
算是這個世界的一個有名姓的炮灰吧。
當初他們作為同一批孤兒進入幽蘭境,蘭君河與蘭煙最為優秀脫穎而出,成為幽池的弟子和繼承人,其他孤兒大多數都死了,但也有少數活了下來,這個男子便是當初和他們一起來到這裡的孤兒之一。
名為塗岐之。
塗岐之雖然不如蘭君河、蘭煙優秀,沒能成為幽池的弟子,但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如今在幽蘭境身居要職,管理著好幾個城池的幽蘭境勢力。
如今蘭君河代管幽蘭境,塗岐之也算是蘭君河的手下。
但私底下和蘭君河的關系,更像是朋友和知己。
不過看過劇本的林子然知道,這——是個不值得信任的叛徒!
塗岐之表面和蘭君河交好,但實際上是幽池的人,暗中早已投靠了幽池,奉了幽池的命令潛伏在蘭君河身邊!
蘭君河並不知道這個秘密,但他在這種爾虞我詐的環境下長大,並不是個喜歡和人交心的人,為人處世十分謹慎,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從未和塗岐之說過自己和蘭煙的真實情況。
因為在這裡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人會背叛你。
秘密,隻有放在自己的心裡,才是最安全的。
這大概算是謹慎的好處了吧。
也更凸顯了蘭君河和蘭煙的感情珍貴,那是毫不懷疑的『性』命相託,他們都是彼此在這裡唯一信任的人。
塗岐之在林子然面前坐下,神態自若隨和,意味深長的笑道:“我最近忙裡偷闲,難得回來一趟,聽說你收了個好徒兒,是蘭煙的孩子真的嗎……”
林子然深深看他一眼。
在外人眼中,蘭君河和蘭煙向來是不和的,而且蘭君河還親手殺了蘭煙……雖不知道塗岐之到底看出了多少,不過他問這番話,八成是替幽池來試探自己的。
林子然似乎並不願意談起祁霄,淡淡道:“這是師父的意思。”
塗岐之似乎很好奇,追問:“就算是境主的意思,你其實也可以拒絕的啊,你可是殺了蘭煙和她夫君啊……把這小崽子留在身邊,當真不怕惹火燒身嗎……”
林子然緊緊抿著唇,眼神冰冷,本不欲再談,忽的耳朵一動,隱約聽到了什麼。
他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敲,語氣輕蔑的開口:“惹火燒身,就憑他?”
塗岐之挑眉。
林子然淡淡一笑,仿佛在談論一個蝼蟻一般:“區區一個小兔崽子而已,我能殺得了蘭煙,還會怕他不成?若不是師父要將他帶回來,我當初就斬草除根了,不過是暫時留他一命而已……”
塗岐之好心道:“你若是不方便動手,不如讓我來?找個辦法悄無聲息的殺了他,這樣境主也不會怪罪於你。”
林子然聞言一頓,似乎有在認真考慮,但他最後還是一笑,道:“罷了,這點小事我能夠處理,這小崽子若不是命硬,早就死了……而且你以為你出手,就可以瞞過師父了?”
他輕蔑一笑:“暫且留這小子一命,等我徹底站穩腳跟,到時候再除掉他,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惹師父不快……”
塗岐之想了想,撫掌笑道:“也是,反正他又不知道真相,說不得還要把你當做師叔供著,暫時留著也無傷大雅,此事不急於一時。”
林子然唇角微揚,輕笑一聲,轉移話題道:“你這幾年在外,可還順利?我聽說有個新的勢力名為無妄樓,近來不太-安分啊……”
………………
也許是早有預料的緣故,以至於聽蘭君河親口承認,祁霄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終於不用再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動搖。
事實正如青衣叔叔所言。
他的殺父殺母仇人,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他視他如蝼蟻,不認為自己可能對他產生威脅,因為自己這樣的弱小,根本不足以讓他放在眼中……
事實一直擺在眼前,近在咫尺,如果自己能夠稍微早一點點注意到,都不止於今日才發現真相。
祁霄悄悄的離開,他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練武的後山。
一遍又一遍的,修煉。
他想要變強,隻有變強,才有報仇的希望!
在此之前,他必須忍耐!
苟且偷生。
………………
林子然自然是發現了祁霄,才故意和塗岐之多說了幾句,等祁霄走後,又和塗岐之虛與委蛇了幾句,因為憂心自家崽崽的狀況,便把塗岐之打發了,匆忙換上青衣戴上面具去找孩子。
找了一圈,發現孩子不在家,終於在後山找到了。
少年身材纖細修長,衣袖飛舞,招招帶風,一拳砸在樹上,一下又一下,表情沉著冷靜,看似隻是在修煉而已……
但是林子然視線一掃,發現他拳頭上已經血肉模糊,頓時心疼的不得了,大步上前一把握-住祁霄的手腕,沉聲道:“夠了。”
祁霄定定看著他,漂亮的鳳眸裡,覆蓋著的冰冷堅硬,在看到林子然的瞬間一點點破碎,他的唇顫-抖了一下,聲音低啞中帶著一絲哽咽:“青衣叔叔……”
隻有在自己的面前,他才會展『露』這般脆弱。
林子然心中嘆息,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祁霄緊抿著唇,許久,眼底重新浮現堅定之『色』,一字字道:“我要變強。”
林子然動作一頓,緩緩開口:“想要勝過蘭君河,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祁霄握著拳頭,面容緊繃,眸光決然:“如果不能報仇,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林子然差點就想說,人活著不僅僅隻有報仇,還有很多的意義啊!你可以不用活的這麼累!可這些話到了唇邊,卻終歸是沒能說出來,因為他不能太任『性』了,到時候劇情崩潰是其次,祁霄若不能快速提升修為,最後隻不過白白為幽池做嫁衣……
溺愛孩子是害了他啊!
他語氣微沉:“我有辦法,可以讓你快速變強,但那個方式很痛苦……”
祁霄眼睛驀地一亮,定定道:“我不怕!”
林子然皺眉:“你可考慮好了,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