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薛澤過來了。
林子然頓時松了一口氣。
薛澤一看寧柏和林子然,笑眯眯的道“哎呀你們小兩口真甜蜜,曉東啊,你放心好了,寧柏和我不一樣,他專情的很絕對不會背叛你的!”
寧柏沉聲道“別亂說,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林子然板著臉不吭聲。
薛澤立刻在自己嘴巴上拉了一下,表示自己不會再亂說話,但視線還是不住的往兩人身上瞟。
晚上三人一起吃過晚飯,薛澤委屈的對寧柏道“你現在總可以回來上班了吧?你不能再把所有事情丟給我了!”
寧柏遲疑片刻。
林子然立刻道“你去上班吧,我沒有事的。”
寧柏雖然有點不放心,但他看林子然確實還好,而且自己一直跟著他,說不定還要惹他不快,沉思片刻後點點頭,道“好,我明天就回去。”
………………
第二天,林子然起床的時候,寧柏已經出門了,家裡難得空蕩蕩的隻他一個人。
他打了個哈欠,發現寧柏已經給他做了早餐,放在微波爐裡熱一下就好,冰箱上還貼了一個便條,是寧柏工整有力的字體晚上等我回來做飯,不要點外賣了。
林子然揉了揉眼睛,也沒洗臉就把飯吃了。
他在家裡打遊戲,玩到了下午五點。
外面忽然下起了很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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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砸在窗戶上噼裡啪啦的響,林子然沉默片刻,打開書房的抽屜,找出那把被他嫌棄的蘭博基尼車鑰匙出門了。
林子然漫無目的的開著。
雨下的很大,哪怕雨刷刮的很快,但前面的視線還是有些模糊,整個世界看起來都灰蒙蒙的。
系統你要做什麼?
林子然沉默片刻我總不能真等到開學再走吧……
系統……這玩家為了不上課也是絕了。
眼看車子上了一座橋。
林子然腳踩油門,忽然方向盤一彎,車子直接撞破了護欄,從橋上墜落了下去。
這時手機恰巧亮了一下,林子然低頭看去,是寧柏發來的短信有點堵車,我會稍微晚點回來。
………………
寧柏很久沒有回事務所,工作很多耽擱了一會兒,他給林子然發了一條短信,然後繼續開車,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半,但讓他意外的是,家裡的燈是暗著的,而且沒有絲毫人聲。
寧柏打開每一個房間,都沒有看到路曉東的影子,然後他開始給路曉東打電話,但電話一直都是關機狀態,怎麼也打不通……寧柏心底的不安不住的擴大,他仔細檢查了家的每個角落,然後發現抽屜裡的車鑰匙不見了。
路曉東不喜歡自己幫他買回這輛車,所以一直沒有碰過,今天怎麼忽然想到開出去了?
寧柏當即打電話聯系自己的朋友,請交警那邊幫忙查詢那輛蘭博基尼的行蹤,然後便焦灼的等待著。
他等了一個多小時,很快就有了回復,但是他的朋友支支吾吾不肯直說。
寧柏勃然色變,厲聲道“到底什麼情況!”
朋友說“我給你發個地址,你現在過來。”
寧柏傘都沒打就這樣衝了出去,發了瘋的一般開車出去,連闖了紅燈都根本不在意,他很快就來到了那個撞破護欄的橋邊,橋下是滾滾的江水,四周已經全部都圍了起來,旁邊停著好幾輛警車……
寧柏木然的往前走,走到了那個被撞破的缺口邊,看著橋下渾濁模糊的江水,可是怎麼都看不清楚,他看不清楚裡面到底有什麼……於是想要走近點再看看,但是忽然被人往後死死拽住!
警察道“你在做什麼?你不能過去,那邊很危險!”
寧柏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澀然,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胸腔裡擠出來一般,他說“人呢?”
警察說“搜救組已經在打撈了。”
然後寧柏就不說話了,他就站在那裡等,任由雨水淋在他的臉上身上,一動不動,過了好幾個小時,車子終於被順利打撈了出來。
寧柏定定看著前方,這次他終於看清了……
男孩就在裡面,他還系著安全帶呢,隻是不會再動了……
寧柏怔怔的走過去,他本以為這是個幻象,他曾幻想著車子裡沒有人,可是現在他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他伸手想要過去抱抱男孩,但是被警察拉住,問“你是死者的什麼人?”
寧柏垂下眼睛,用一種溫柔的,仿佛怕驚擾到誰的聲音,輕輕說“我是他的哥哥。”
警察看著他這樣子,嘆了口氣,不再阻攔。
寧柏小心將男孩從車裡抱了出來,把他額前湿漉漉的頭發撩到一邊,露出男孩清秀安靜的面容,隻不過被水泡的有點發白,看起來有點狼狽的樣子……寧柏收攏手臂,將他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裡,仿佛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對方冰涼的身軀……
“你是故意的?還是……這隻是個意外呢?”寧柏聲音低柔的問。
可是對方再也不會回復他了。
他這麼安靜。
不會生氣,不會吵鬧,不會耍脾氣,不會挑釁他……
更不會再說喜歡他了。
寧柏看他不回答,又難過的問“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因為你在怪我,怪我沒有早點看懂你,怪我沒有早點愛上你,怪我沒有早點抓住你的手……
當你站在懸崖邊上,飛蛾撲火般的向我靠近的時候,我不懂你的絕望無助,反而一次次把你推開……
又或者,如果我能真正勇敢一點,早一點從過去走出來,用另一個我來迎接你的到來……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本有機會早點愛上你,早點將你從那個家帶出來……
可我隻是個膽小鬼。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怎麼能救得你呢?
其實……
我才是最沒用的那個人。
………………
幾天後,寧柏親自操持後事。
蔣煊得知消息趕了過來,對於這個結果他感到難以置信,明明不久前男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沒了呢?
發生了什麼?
蔣煊一把揪住寧柏的衣領,雙目通紅,怒道“你怎麼沒有照顧好他!”
寧柏也不動,隻是涼涼看著他,薄唇微啟,發出譏诮的聲音“我倒要問問你,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
你什麼意思?
蔣煊對上寧柏的眼睛,他意識到什麼,臉色陡然一白,頹然的松開手,後退了一步。
是的,他有什麼資格責備寧柏呢?是他親自揭穿了路曉東的身份,因為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這個人,但結果卻親手害死了他,那時候的他從未想過,男孩真的會選擇走上絕路……
這是他的錯。
他的錯。
這時路茂豐和馮琬也來了。
路茂豐似乎有些難過,他攙扶著馮琬走過來,低聲安慰道“節哀順變。”
寧柏忽然覺得很諷刺。
他是你們的兒子啊,你們養了他二十年,這聲‘節哀順變’,難道不應該別人對你們說嗎?
路茂豐看無人理會他,十分尷尬,然後他看到了蔣煊,立刻討好的上前道“蔣總,你也來了啊。”
蔣煊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看著他。
這視線讓路茂豐非常不舒服,感到如芒在背,自己、自己哪裡得罪蔣煊了嗎?
馮琬推開路茂豐的手,她踉跄著走過去,看了看前面的墓碑,眼底深處浮現一絲笑意,但很快的掩去了,然後她好像很傷心的對寧柏道“怎麼會這樣呢?曉東怎麼會出事呢?他……”
寧柏淡淡看著她,似乎根本不欲多言,隻吐出兩個字“意外。”
馮琬含淚看著他道“小柏,你也別太難過……不然,媽媽會擔心你的,媽媽已經沒有了一個兒子,不能再沒有你了。”
寧柏隻是定定看著她,身上的血液卻慢慢冷下來,這一切,都令他感到如此荒謬可笑……
他忽然上前一步,在馮琬耳邊輕笑道“不,你已經沒有兒子了。”
馮琬聽著他冰冷戲謔的語氣,表情凝固,怔怔的道“你,你不是還在嗎……”
寧柏看似在笑,但笑聲中沒有絲毫暖意,隻有徹骨的冰冷寒意,他說“有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當年不是你弄丟了我,是我先松開了你的手,是我——不要你了。
你的兒子,二十年前就死了。”
馮琬瞳孔驀地收縮,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看著面前男人冷酷無情的面容,嘴唇顫抖“不,不是這樣的,你怎麼可能不要媽媽呢,不可能是這樣的……”
寧柏輕輕笑道,深深看著她“這是事實,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認清呢?”
馮琬死死看著他,忽然眼中浮現刻骨恨意來,尖銳的喊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媽媽這麼愛你,媽媽為你付出了一切,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這個惡魔,你不是我的兒子!你不是我的兒子!你隻是披著他的皮囊的惡魔!”
馮琬臉上浮現扭曲的笑容,瘋狂的從這裡衝了出去,她一邊跑一邊哈哈大笑“我沒有兒子,我的兒子全部都死了!全都死了!我沒有兒子,我沒有兒子……”
寧柏看著馮琬離開的背影,表情卻始終淡漠,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路茂豐看著這一幕,驚的臉色發白身軀僵硬,看向寧柏的目光甚至有些恐懼……
馮琬瘋了。
他覺得自己今天可能不該來,腳步悄悄的向後挪,這裡的場景讓他十分不安,忽然他的肩膀被按住,蔣煊漆黑冰冷的目光看著他,嘴角一挑“我們談談吧。”
路茂豐“……”
身邊安靜了。
寧柏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墓碑,輕輕撫摸了一下,望著上面男孩微笑的面容,好像他所有的美好都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我,蔣煊,路茂豐和馮琬。
我們每個人都是兇手。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