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走的路,怎麼都這麼難。
不過在宋厭眼裡,昨晚的偷情總算得益於夏枝野那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小嘴而圓滿地蒙混過關。
然而吃完飯,兩人回到臥室的時候,宋厭還是沒好氣地白了夏枝野一眼,扔下一句“狗腿子”,就背對著他躺上了床。
夏枝野覺得好笑,坐在床邊,捏了捏他的後脖頸:“就哄哄老人家高興,怎麼就狗腿子了?”
宋厭覺得痒,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翻過身,語氣冰冰涼:“讓你哄老人,沒讓你哄到讓他們給你介紹女朋友。”
哦,原來是吃醋了啊。
夏枝野眼裡的笑意更濃了:“我不是拒絕了嘛。那要是我們厭哥還不放心,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滾。”
宋厭踹了夏枝野一腳。
夏枝野笑著低頭親了他一口:“我付出這麼多,還不都是為了到時候嫁進你家後家庭關系和諧一點嗎,你還踹我,有沒有良心。”
宋厭聽他用詞還挺自覺,就沒跟他計較,任由他玩著自己的頭發,嘴上卻還梆硬梆硬:“誰同意你嫁到我家了。”
夏枝野毫不猶豫:“覃姨啊。”
宋厭:“?”
夏枝野拿出手機,放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聊天界面顯示出是覃清主動在剛才主動加的夏枝野的微信。
[系統提示]:你已添加了清風明月,現在可以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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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明月]:小夏,我是覃姨,你姐姐推給我的你的微信號
[Wild]:嗯,覃姨好
[清風明月]: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和你聊聊
[Wild]:您講
[清風明月]:小厭這孩子,您應該也知道,從小到大過得都不容易,他爸的的確確算不上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但我也不是一個稱職的後媽。
[清風明月]:每次他爸打他罵他,我除了和他爸吵架,偷偷哭,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平時還要一邊工作一邊照顧樂樂,對他的關心和照顧也遠遠不夠,所以這孩子有時候不親人,性子別扭了點,你也別怪他,他其實真的是個好孩子。
[清風明月]:所以知道有人能照顧他了,我也很高興。
[Wild]:阿姨,其實
[清風明月]:你也別怕,阿姨不是來責怪你們的。上次在南霧阿姨就大概看出來了,你們年輕人哪裡懂得把喜歡藏起來,所以阿姨回來也想了很久。
[清風明月]:我不知道假如今天是樂樂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是不是還能這麼平靜地接受並且默許,我也沒有那個資格和底氣說我對待小厭和樂樂是完全一樣的,但我也的的確確希望小厭從此以後能過得好,我也想盡到一個長輩應盡的職責。
[清風明月]:這十年我看著小厭長大,隻有這些日子才能看出來他真的開心,甚至都會撒嬌任性發脾氣了,所以他應該是遇到真的對他好他的人了,起碼比我這個後媽強,我就覺得我沒有資格去阻攔。
[Wild]:阿姨,您別這樣說,小厭其實很感激你。
[清風明月]:嗯,我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好孩子,但是你們這條路會比別人難走許多許多。
[清風明月]:小厭從小一路走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阿姨想拜託你,如果以後遇到事情了,一定要好好保護小厭,不要再讓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清風明月]:阿姨可能有些太嘮叨,但總歸就是希望你們都可以開開心心,過得好。
[清風明月]:這些話你也別告訴小厭,他臉皮薄,心思細,回頭他如果知道我知道了,肯定會不好意思,阿姨就隻能麻煩你了。
[Wild]:阿姨,你放心吧,我會一直一直對宋厭好的。
很長很長的聊天記錄。
宋厭看完的時候覺得他昨天晚上肯定忘記開加湿器了,不然室內空氣為什麼這麼幹,幹得他眼睛發澀。
他沒什麼表情地把手機遞了回去,語氣也維持平靜:“她不是讓你別告訴我嗎。”
“但我沒答應她。”夏枝野笑得像隻狐狸,“我隻答應了她要一直一直對你好。”
“心機鬼。”
宋厭小聲罵了一句,就翻過身,面朝內側。
夏枝野低下頭去看他,輕捻了一下他的耳垂:“你猜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你闲。”
“因為我想告訴你,其實覃姨和宋樂樂都喜歡你。而且隻要不是瞎子傻子,都能看得出你值得被喜歡,所以以後不準再說那種自己是全世界最惹人討厭的人的話了。”
半晌的沉默。
宋厭垂下眼睫,低聲道:“但是她很快就要和我爸離婚了,到時候我們就沒什麼關系了。”
“但是我相信隻要你需要,她一定很樂意繼續當你的覃姨,家人不家人的,有時候和血緣沒那麼大關系。起碼”夏枝野語氣低柔正經。
宋厭抬眸看他:“起碼什麼?”
夏枝野眉眼一彎:“起碼到時候結婚,宋樂樂他媽他姥姥他姥爺的份子錢一個都跑不了,我都想好給他們安排到哪一桌了。”
“?”
這人來蹭住蹭吃蹭喝就算了,居然連份子錢都惦記上了?!
“夏枝野,你要點臉!”
宋厭抄起手邊的枕頭,就朝夏枝野砸去。
夏枝野笑著接住,順便低頭又親了宋厭一口:“沒辦法,誰讓我男朋友生活作風驕奢淫逸,花錢無度,我總要想辦法多掙點錢才行,順便再接受一下老一輩誠摯的祝福。”
“到底誰驕奢淫逸!你還要不要臉!”
宋厭忍無可忍,攥著夏枝野領口把他摁在床上,再翻身一騎,跨坐在他身上,就是一頓暴揍。
但是夏枝野早就被揍皮實了,不但不害怕退縮,還變本加厲地趁機佔起宋厭便宜。
宋厭又舍不得真下狠手。
一頓暴揍下來,夏枝野好整以暇,心滿意足,宋厭面紅耳赤,氣喘籲籲。
隻能氣得把枕頭一扔,從床上爬下來,氣呼呼地坐到了書桌前。
他今天不想點辦法讓夏枝野吃點痛處,這人就不知道什麼叫宋家家規。
但是打又打不過,吵又吵不起來,搞黃還要被壓制,能怎麼讓夏枝野這種人長點教訓呢?
從小品行端正的宋厭微蹙著眉,陷入了苦惱之中。
然後餘光就瞥見了桌上那個裝著一對“喜”字耳釘的小盒子,於是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他今天就要讓夏枝野親身感受一下什麼叫阿喀琉斯之踵。
拿起盒子,轉過身,朝著夏枝野,笑得如同一個蛇蠍美人:“男朋友,想帶情侶耳釘嗎?”
夏枝野正在整理著那個被他們折騰得慘絕人寰的床鋪,聽到這聲涼嗖嗖的問句,僵硬回頭,等撞上宋厭的可怕笑容時,心裡一直接一咯噔,但是耙耳朵的本性讓他不敢說不:“想”
“那我今天就陪你打耳洞好不好?”
“好”
“那行,把東西放下,跟我下樓吧。”
“?”
看著夏枝野疑惑的神情,宋厭解釋道:“宋樂樂小時候也打過耳洞。”
夏枝野:“所以?”
“所以他的耳洞,他媽媽的耳洞,他姥姥的耳洞,都是他姥姥自己親手打的,今天輪到你來享受這個福氣了。”
“???”夏枝野試圖據理力爭,“那什麼,厭哥,手穿耳洞會不會太古老太不安全了,我們去醫院激光打不行嗎?”
“不行。”宋厭笑得善良端莊,“別人打的和你的覃奶奶打的能一樣?他們老兩口可是金婚,你就不想沾沾福氣,接受一下長輩的誠摯祝福?”
夏枝野:“……”
他突然有些懷念最開始那個隻會冷著臉一言不發但是分外單純好騙的宋厭了。
現在的宋厭已經逐漸黑化了了。
“那什麼,厭哥,我我們耙耳朵的耳朵一般都”
“想戴情侶耳釘嗎。”
宋厭冷冷打斷。
夏枝野:“想。”
“那就接受金婚長輩的祝福吧。”
宋厭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打開臥室門,朝樓下喊道,“姥姥,夏枝野有個事情想麻煩你。”
“诶,好,隨便麻煩!”
痛快又歡喜的一聲答應,完全不容拒絕。
夏枝野:“……”
行吧。
金婚祝福,也挺吉利。
隻要他們厭厭高興就行,他這個當男朋友的,就是死一回又何妨。
於是十分鍾後,北京市某高級別墅住宅區裝修無比奢華的廚房裡傳來了某位兇猛無比戰無敗績的三中小霸王無比悽厲的一聲慘叫。
而與此同時,正在該別墅的二樓書房裡卑微地寫著數學卷子的某三年級小學生突然筆尖一抖,立馬跑出門外,扶著欄杆,驚恐大喊:“哥!!!我剛才聽到豬叫了!!!我好害怕呀!!!”
那一刻,宋厭終於忍不住俯在夏枝野肩上,大笑出了聲。
幾個大人連忙憋著笑給宋樂樂解釋為什麼他英俊溫柔的夏哥哥會發出一聲豬叫。
而夏枝野看著趴在他身上笑得整個人都在發抖而且怎麼也停不下來的宋厭,無奈又縱容地彎起唇角,並狠狠薅了一把他的頭發。
學壞了的小東西。
過去十年一直安靜又空曠的房子,終於在張燈結彩的春聯和福字中傳出了喜意濃濃的笑聲。
那是宋厭整個少年時代,唯一一個說得上與幸福美滿有關的新年,也是夏枝野帶進他生命裡的又一抹張揚豔麗的紅色。
所以宋厭想,他沒有道理不愛夏枝野。
無論從今往後這條路可能多難走。
第75章 春雷
夏枝野的耳洞被允許換上新耳釘的時候,正好也是寒假結束的時候。
兩個人差不多玩遍了大半個北京,然後就趕在宋明海回家之前,回了南霧。
時近驚蟄,不同於北方寒冷幹燥的早春還刮著凜冽盛大的風雪,這座潮湿溫暖的南方城市已經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沒完沒了的春雨。
載酒巷陳舊的青石板間生出不少嫩綠色的苔藓,滑而黏湿,以至於劉奶奶帶著小麻將從老家回來的時候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至極。
得益於宋樂樂姥姥和覃姨的幫助,兩個大男生這次給劉奶奶和小麻將買的春裝無論是質量還是審美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老一幼高興得愛不釋手。
劉奶奶理著新衣服,似是感慨萬千:“我真是有福氣,和你爸媽做了鄰居,白撿了你這麼個孝順孫子,現在還多了個小宋,真的是老天爺眷顧啊。”
夏枝野懶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嘴裡叼了根棒棒糖,笑道:“聽我爺爺說,這片的舊巷子都要拆遷了,您老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真的?”
劉奶奶回過頭,目光似是難以置信。
夏枝野取下棒棒糖,捏在指尖,晃了兩下:“真的,大概就在明年後年吧,到時候估計能分兩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