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年輕父親注意到他的表情,關心地問了句:“小同學,沒事吧?”
話音剛落,頭頂上方就傳來一聲奶裡奶氣的加油:“爸爸加油!我想要奧特曼!嘟嘟嘟嘟——”
抬頭一看,小男孩正趴在欄杆後面,朝著下方做了一個奧特曼的經典十字動作。
年輕父親立馬往後退了一步,回敬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姿勢:“爸爸收到!請兒子在M78星雲乖乖等待爸爸的勝利到來!”
“兒子也收到!爸爸加油!”
等到小男孩乖乖被工作人員帶回安全地點。年輕父親才恢復正常狀態,衝宋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兒子就喜歡這個,沒辦法,不然我跟他媽也不會來參加這個比賽了。”
宋厭看著對方已經徹底被汗水打湿的領口:“奧特曼好像是二等獎?”
“嗯,對,二等獎,如果是一等獎的話我可能現在已經在拉著你打架了。”
宋厭:“?”
年輕父親笑道:“真的,沒開玩笑,答應了我家那小子給他拿到奧特曼,我這個當爸的就怎麼都要努力做到,不然大人如果食言了,小孩會很失望的。”
大人如果食言了,小孩會很失望的。
宋厭低頭試了試安全繩,垂下眼眸:“你對你兒子真好。”
“嗐,當爸的不都這樣嗎。”
年輕父親一臉驕傲又幸福的笑容。
宋厭沒再看他,隻是轉身伸手抓住了上方的一處凹陷,然後踩上一方突出的巖塊,開始往上攀爬。
以前在北京的時候,射擊滑雪攀巖這類運動都接觸過一些,所以這種難度的巖壁對他來說並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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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每一次的發力都會扯得腰部發出劇烈的疼痛,於是每爬一步,都不得不停下來緩一緩,等到那陣最劇烈的疼痛過去後,才又繼續往上攀登。
起初還能強行忍耐,然而越到後面,越反復拉扯,疼痛越劇烈,每選中一個有效支點,就需要停下來緩一緩,以至於就連隔壁明顯已經有些本力透支的年輕父親也很快超過了他。
最開始夏枝野還以為是宋厭從來沒攀過巖,所以才有些生疏,然而等到他越來越往上,夏枝野才越來越覺得不對。
宋厭的運動神經他是見識過的,就算再生疏,動作也不至於這麼遲緩笨重。
小胖和孔曉曉也已經從後臺繞了上來,低頭一看下面兩人的進度:“厭哥是不是狀態不太行啊。”
夏枝野想起剛才起身時宋厭微蹙起的那一下眉,朝下方低聲問道:“宋厭,有沒有不舒服?”
“沒。”宋厭說完手臂用力一收,帶著身子又往上爬了一步。
然而腰間傳來錐心的劇痛實在有點扛不住,隻能再次踩著兩塊凸石停了下來,手上抓著兩塊較近的支點,胳膊微彎,低下頭,把頭埋進了臂彎的陰影之中,深深呼出一口氣。
這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沒事。
“宋厭。”
夏枝野加重了語氣。
宋厭才又抬起了頭,然後冷冷扔出一句“我沒事”,就又繼續往上攀爬。
然而那位年輕的父親爬到了終點,看連夏枝野擔心的神色,喘著氣道:“我覺得你朋友可能是身本哪裡不舒服,我剛看他臉色慘白慘白的,額頭上到處都是汗。”
夏枝野聽到這話,心中一緊,直接俯身衝下面喊道:“宋厭,停下!”
宋厭卻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埋頭往上。
“宋厭,馬上停下來,然後抓住安全繩,我讓工作人員放你下去。”夏枝野的語氣是少有的嚴肅不悅。
宋厭卻還是像沒聽到一樣,隻是機械地重復著身體的動作。
腰部肌肉的刺痛一下又一下地拉扯著,疼得他隻能狠狠咬緊牙根才能忍住不發出呻吟,每攀登一步就像受了一次重刑一樣,有幾次甚至疼到了差點抓不穩終點,而距離終點還有足足一半的路程。
宋厭不是沒想過放棄。
但是他答應過小麻將,要給她拿到公主城堡,就一定要做到。
這是大人對小孩的承諾,一定不能食言。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當一個小孩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大人的承諾,最後卻隻等來一場空的時候,心裡會有多失望,多難過。
他曾經也在遊樂園空歡喜過一場,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去遊樂園,也是最後一次去遊樂園,所以即使隻是一個很小的承諾,他也不想食言。
他不想成為那種他最討厭的那種大人。
宋厭緊緊咬住唇,試圖強行用心理暗示屏蔽五感,不去聽那些著急擔憂的關懷和勸阻,也不去想終點還有多遠,隻是忍著劇烈的疼痛,一點一點往上爬。
十步,九步,八步……
三步。
兩步。
一步。
等終於到達頂峰,跨越過終點欄杆的那一刻,所有被強壓下的感官才洶湧襲來。
疼痛瞬間壓得宋厭無法站立,扶著欄杆就試圖往地上坐去,然而卻被一雙手直接撈進了懷裡:“哪兒不舒服?”
語氣壓著明顯的不悅和生生忍住的心疼。
宋厭故作無所謂地推開他:“沒什麼,就是腰好像拉到了……操!夏枝野你他媽有病吧!放老子下來!”
宋厭還沒說完,就被夏枝野直接被打橫抱起,忍不住怒罵出聲。
然而夏枝野根本不聽他的,隻是偏頭問工作人員:“你們園區的醫療室在哪兒?”
工作人員忙道:“就在入園檢票口,中心城堡正對面的方向,我讓觀光車送你們過去。”
“嗯,謝謝。”夏枝野回頭看向小胖和孔曉曉,“你們兩個幫我照顧一下我妹妹,我先送宋厭去醫療室。”
說完就抱著宋厭上了觀光車。
把宋厭放到座位上的時候,宋厭一腳就想把他踹下去,然而剛剛抬腿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夏枝野臉色瞬間更加不好了,摁住他的肩:“老實點,別亂動。”
說完就去撩宋厭的衣服下擺。
宋厭連忙打開他的手:“你他媽幹嘛!”
夏枝野忍著把某人摁在腿上揍一頓屁股的衝動,把他轉過去:“看你腰有沒有傷到其他地方。”
“沒有。”宋厭現在就怕和夏枝野肢體接觸,感覺到夏枝野馬上就要摸上自己的腰了,連忙反手去扯衣擺。
夏枝野卻隻剩擔心,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就摁在一旁不準動:“沒有就給我看一下。”
宋厭急了:“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有什麼好看的。”
“我剛才問你有沒有事,你說沒事,結果呢?”
夏枝野想起剛才宋厭疼得慘白慘白的臉色,心裡就疼得揪得慌,偏偏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但不讓宋厭意識到這個錯誤的嚴重性又怕他以後再犯,語氣難免就重了幾分。
宋厭習慣了夏枝野的好脾氣,頭一回見他這樣,本來就因為疼痛很不舒服,結果夏枝野不但沒哄他,還兇他,一下就有點說不清是委屈還是生氣的情緒。
語氣也就冷了下來:“我有沒有事和你沒關系,犯不著向你匯報。”
“你是因為我才參加的這個比賽,你說和我有沒有關系?”
“你別想太多,我參加比賽隻是心疼小麻將,和你沒半毛錢關系,你別什麼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我們不熟。”宋厭越說聲音越冷淡。
夏枝野直接給氣笑了:“行,我們不熟,那我就問你假如今天你這腰廢了打算怎麼辦?”
“我自己的腰,廢就廢了,關你屁事。夏枝野,我們才認識兩三個月,你能不能別總是管天管地的,你又不是我的誰。”
“你說你腰廢了關我什麼事?那我問你,我有沒有錢,吃不吃得上飯,有沒有被哪個富婆欺負又關你什麼事?你又是我的誰?”
“……”
“所以宋厭,你今天說這些話是因為你是個傻子嗎?”
“……”
宋厭扯著衣擺的手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再動。
第47章 表白
明明是一句應該被宋厭暴揍的話,然而那一刻宋厭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就有一種沒來由的心虛,不想讓夏枝野再把後面的話接著說下去。
盡管他也說不清這種心虛究竟來源於什麼,但是潛意識的本能超過了清醒的情緒認知,他總覺得後面的話是夏枝野不該說的,也是他不該聽的。
好在觀光車正好到了醫療室,他扒開夏枝野的手:“你他媽才是傻子。”
然後長腿一支地,飛快地從觀光車上逃了下來。
結果速度太快,動作太猛,剛一著地,腰就疼得一軟,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幸虧被一雙熟悉的手掌穩穩架住。
“還跑麼?”
夏枝野的語氣像是有點生氣,又像是有點好笑。
宋厭板著臉:“松開。”
“你就繼續倔。”夏枝野這次絲毫不屈服於宋厭的淫威,直接一把架起宋厭就把他放到了醫療室的床上,“醫生,他腰好像拉傷了,麻煩幫忙看看。”
宋厭才再一次意識到,如果單純比體力的話,他應該是真的打不過夏枝野,索性趴在床上,把腦袋埋進枕頭裡,假裝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去逃避接下來有可能進行的一切對話。
夏枝野倒是第一次看見日天日地拽上天的某人呈現出這種鴕鳥姿態,站在床邊,看著他的腰因為醫生的按壓疼得一抽一抽的,輕磨著後槽牙,真想把某人當場拎起來教育一頓。
不過幸好情況並不嚴重,醫生很快做出專業判斷:“就是最輕微的拉傷,待會兒給你們拿冰袋敷一下,再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夏枝野還是不放心:“但他看上去挺疼的。”
“怪誰?”醫生直接一個反問,“再輕微的拉傷都需要休息,不好好處理就算了,還跑去攀巖,他不疼你疼?”
說著扔下一個巨大的白眼,就轉身出門去拿冰袋。
夏枝野總算放心了些,看著宋厭整個兒腦袋埋進枕頭裡後僅剩在外的那點兒耳朵尖尖,蹲下身,湊近宋厭耳朵,低笑了聲:“我確實疼。”
宋厭耳朵一抖。
夏枝野:“我心疼。”
宋厭:“……”
冰封的三秒沉默後,宋厭坐起身咬牙切齒地抄起枕頭就往夏枝野臉上砸去:“你他媽能不能別這麼土!”
“土嗎?我還有更土的,你要是想聽……”
“閉嘴!嘶——”
宋厭還沒揍完,就又倒吸一口冷氣。
正好撞上醫生拿著冰袋進來,看見這個病人居然還試圖在醫療室裡行兇,立馬垮下臉來:“你再揍一個試試?你再揍一個可能你下半輩子都要躺床上了!”
“那到時候就隻有我伺候你了。”夏枝野撐著下巴,仰著頭,十分不要臉地彎眼笑了一下。
宋厭坐在床上,抄著枕頭,恨不得直接把他給捂死,但是介於還有第三方在,隻能咬牙切齒地重新趴回床上。
醫生幫他把冰袋敷上,然後示意夏枝野過來幫忙摁住:“敷20到30分鍾就行,回家後晚上再敷一次,明天白天再敷一次。”
“好,沒問題。”
夏枝野看著還算可靠,醫生也就放心離開。
剛剛帶上門,宋厭就飛起一腳踹上夏枝野:“給老子走開!”
然後就被夏枝野輕而易舉地捉住腳腕,摁了回去:“你再動我就坐你腿上。”
“……”宋厭腦補了一下場景,“夏枝野,你有病吧?”
“你說說到底是誰有病?”夏枝野理直氣壯地反問,“是誰明明都知道自己已經拉傷了還非要攀巖然後被架到這兒來大冷天的敷冰塊?你有病還是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