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厭:“不然很難解釋這種高密度的心智異常群體的聚集現象。”
夏枝野:“……”
“別這麼說,這隻是我們包容開放求同存異的校園文化裡的冰山一角而已。”夏枝野不但不引以為恥,甚至還引以為傲,“所以不如……”
宋厭側眸看向他。
他回以認真凝視:“所以不如我們最後也來個吻吧,這樣肯定不會輸。”
“……”
夏枝野被宋厭一腳踹上了臺。
好在夏枝野已經習慣了以最帥氣的姿勢挨揍,不但沒有狼狽,還順勢一拽,牽出了宋厭。
底下立時鋪天蓋地的傳來了一群大老爺們兒做作的尖叫:“啊啊啊!厭厭好帥!野野好帥!”
女生們也不甘落後:“啊啊啊!情侶裝好看!野厭好配!”
此起彼伏,良性競爭,共同致富。
喊得給他們扮演丫鬟的兩個男生一時間有點進退不得:“你說我們這是上呢,還是不上呢?不上吧,戲接不下去,上吧,好像我們又有點不配。”
孔曉曉直接一人一腳:“別他媽磨嘰。”
兩個五大三粗的男生就這麼穿著一紅一綠的丫鬟裝趴著出現在了舞臺上,臺下頓時爆發出一陣轟然大笑。
氣氛立馬被帶了起來。
緊接著後面幾個包袱也順利抖響,那些略顯拙劣的道具就成了恰到好處的笑點,並不讓人覺得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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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劇情緊湊,對白通俗易懂,笑點密集,兩個主角的互動自然好笑,場子比演《羅密歐與朱麗葉》時熱鬧許多,氣得楊月和趙宇牙都快磨沒了。
然而生氣是他們的,熱鬧和歡笑卻是在座所有人的。
等按照劇本情節,宋厭不慎跌倒,夏枝野英雄救美地將他攬腰扣進懷裡時,音樂廳直接變成了尖叫雞屠宰場。
“啊啊啊!他們抱了!抱了!抱了!”
“宋厭的腰也太細了吧!”
“這真的是我們可以免費看的嗎!”
“不過摟腰的動作這麼熟練真的好嗎!”
三中本來校風就渙散,加上這次藝術周沒設置評委,老校長和教導主任就都沒來。
在場的全是年輕老師,根本壓不住場。
索性就一邊假模假樣的制止,一邊跟著笑著由他們鬧去了。
而這一鬧,之前排練的時候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宋厭,也開始覺得夏枝野扣著他腰的手是不是有些太緊了。
手上一推,想退後一步。
夏枝野卻以為他沒站穩,又摟緊了點。
宋厭隻能再用力一推,結果這一用力就用力得過了頭,重心失穩,趔趄一下,腳下正好踩到衣擺,整個人瞬間直直朝後摔了下去。
驟然失重,慌亂之間,宋厭想都沒想的就憑借本能抓住了夏枝野的衣襟,而夏枝野在那一秒鍾同樣也是想都沒想地就上前摟住了宋厭的腰。
然而這一上前也正好一腳踩上了宋厭的衣擺。
於是兩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以一種互相拉拽摟抱的方式朝著地面不可阻擋地傾倒而去。
“砰——”的一聲,宋厭著了地。
並沒有想象中劇烈的鈍痛和大腦的震蕩感。
因為一隻修長寬厚的手掌在第一時間護住了他的腦袋,然後那個高大颀長的少年才控制不住身形朝著他壓了上來。
少年體溫熾熱,肩寬腿長,整個人罩住宋厭,柑橘調的氣味瞬間擠壓走周遭的所有空氣,讓他陷入片刻的窒息缺氧。
然後某種溫熱柔軟至極的觸感就輕輕點過他的唇角,順著臉頰一側淺淺擦了過去。
在微涼肌膚上帶起一串微妙顫慄的電流,瞬間擾亂了本身循規蹈矩的正負離子們,讓整個大腦系統在剎那間就徹底失去了正常運轉。
那一刻臺下投擲玫瑰,尖叫歡呼如雷。
臺上的人卻隻聽見了他們在某個瞬間倉皇而不知所起的怦然心跳。
像頑孩突如點燃爆竹,噼裡啪啦炸了一氣,驚聲入耳,卻又尋不見蹤跡。
第19章 青桃
很快的一個肌膚擦過,加上角度原因,其他人並不知道他們到底親沒親上,隻是看見兩人摟摟抱抱摔在一塊兒,就開始各種瞎起哄。
“老師!我舉報這裡有人放浪形骸!”
“老師!我證明他們隻是社會主義兄弟情!”
“老師!我申請再看一遍!”
“老師!我申請殺了我給他們助助興!”
孔曉曉也是個鬼才,居然指使音樂組放起了定情音樂,自己還爬到架子頂端撒起了玫瑰花瓣。
場面幾近失控,基本和劇情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舞臺好不好看完全沒有關系了。
夏枝野察覺到自己剛才到底不小心親到了什麼後,身形些微頓住。
不是甜的,偏軟,微涼,像四月的青桃浸了井水,清冽微澀,卻平白讓人唇舌發熱。
心髒跳得也快,咚咚撞著腔壁,讓他隻看得見宋厭發紅的耳尖。
等到宋厭壓低嗓音,冷聲問道:“你他媽到底起不起來。”
才恍然回神,利落起身。
單手拽起宋厭,然後自然而然地作了個揖:“方才為兄不慎,甚是唐突,不過心中卻有疑惑,英臺不是女兒身,因何耳上有環痕。”
宋厭知道他是在救場,也就順手理了理衣袍,冷淡答道:“耳環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雲,村裡酬神多廟會,年年由我扮觀音。梁兄啊,做文章要專心,你前程不想想釵裙。 ”
他說著側過身,似有疏離之意,卻恰好把右耳尖上那粒小小的耳洞暴露在了夏枝野的跟前。
膚色從冷白到微紅,夏枝野想起了漸熟的桃。
低下頭,拱起折扇:“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
剩下的幾幕戲到底是怎麼演完的,宋厭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全憑這麼多天排練的機械記憶。
反正當最後兩人穿著喜服雙雙化蝶的時候,全場都跟瘋了一樣,但也沒一個人哭,就是起哄瞎鬧,還有對宋厭女裝的驚豔贊嘆之聲。
好好一出經典悲劇,愣是演成了愛情小品的味道,可能這就是當代高中生們莫名其妙的快樂。
不過這種快樂和宋厭沒什麼關系。
謝了幕,下了臺,也沒理會那群前來慶賀的人,拿起衣服,徑直進了化妝室的隔間。
等劣質的化纖布料從身上褪去,換成質地舒服的T恤後,宋厭才緩緩吐出口氣。
轉過身,對著鏡子,扯掉發套,撥了撥額發,發現自己耳朵有點紅,抬手粗暴地捻了兩下。
不就是兩個大老爺們兒不小心碰了一下嗎,有什麼好紅的。
但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確實有些尷尬,到時候不提顯得心虛,提了顯得尷尬。
總不能兩人見了面後不說話吧。
反而弄得像真有什麼似的。
宋厭想著,門被叩響。
宋厭問:“誰?”
夏枝野:“我。”
空氣陷入片刻微妙的沉默。
門外夏枝野懶洋洋地笑了聲:“怎麼,躲著不敢見我,是怕我要你對我負責?”
宋厭本來想說要負責也是你負責,但又覺得這話好像也不對,索性就沒說。
夏枝野見他不講話,慢悠悠道:“躲也沒用,這可是我的初吻,你怎麼著也得補償我一下,比如……”
拖長腔調,語氣含混得曖昧。
宋厭指尖頓住。
夏枝野斂住笑意,正經道:“比如大杯多肉葡萄少冰加芝士怎麼樣?”
宋厭:“……”
冷漠地掰響了指節。
尷尬個屁,跟這種人有什麼好尷尬的。
門外的夏枝野還在不怕死地打著商量:“哎呀,厭哥,就給我買嘛,別人家同桌都收到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了,就我沒有,多沒面子。而且你看我剛才還為你犧牲了我的肉體,你就……唉,厭哥,輕點,疼。”
話沒嗶嗶完,化妝間的門就被打開了,一隻蒼白瘦削的手忍無可忍地伸出來,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然後拖進化妝間狠狠揍了一頓。
揍完後,施暴者拿起手機,面無表情地推開門:“芝士要不要分裝。”
“要。”被施暴者笑著跟了上來,一把勾住宋厭的脖子,吊兒郎當地一起往外走去。
仿佛那些因為一個算不上吻的吻而倉惶加速的心跳以及那些模糊未知的尷尬都在須臾間散了個幹淨。
至於最後散去了哪裡,便是各自的事。
總歸沒人願在青桃完全未熟的季節就衝動而冒昧地去觸碰它。
少年人隻想眼前的快樂。
比如本來以為就宋厭這小薄臉皮怎麼著也得一個星期不搭理自己,結果現在一下就哄好了,夏枝野已經十分知足。
所以宋厭這人其實全身上下就隻有嘴硬,實際上耳朵軟,腰軟,臉軟,心軟,連揍他的拳頭都軟的跟貓撓痒似的。
不過說到軟,其實嘴巴也軟。
回想起剛才唇間的觸感,夏枝野嘴角的笑意不自覺的深了些。
宋厭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夏枝野勾著他的脖子往回帶了帶:“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們班這次第一應該穩了。”
·
如果是以前的評委組評獎,就一班這種掀翻房頂式的演出,給個安慰獎就不錯了。
但偏偏這次是觀眾投票,於是就以毫無疑問的碾壓式的姿態拿到了第一。
碾壓到什麼程度呢。
大概就是明明全年級隻有812個人,愣是收上來了931張統票,其中還有827張票都投了《梁山伯與祝英臺》。
對此,統票老師也沒什麼好說的,隻能假裝他們年級本來就有這麼多個人。
頒完獎,拿到獎金,阮恬說話算話,又貼了一千塊錢,讓孔曉曉組織大家去吃燒烤。
第二天就是國慶,不用上課,不用早起,除了幾個家裡住得遠的和幾個明天一早要出遠門的,基本都報名參加了。
最後聚餐的名單統計出來總共21人,數來數去卻數出23個人頭。
孔曉曉看著插在人堆裡的商淮和周子秋:“你們倆十三班的好意思嗎?要臉嗎?不怕被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