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一看見對方,頓覺頭痛欲裂,好像有什麼塵封已久的記憶要從腦子裡硬生生鑽出來,他當初佔了這具身軀,自然也接收了原身的記憶,卻沒有分毫與面前這名老者有關,難道是他漏了不成?
那老者見陸延神色混沌,指尖隔空一點,更是不屑至極:“當初免得你露馬腳,送你入魔域前刻意封了你的記憶修為,卻不曾想你愚鈍至此,現在也沒衝破封印!”
他指尖蘊藏著一團青光,飛速鑽進陸延腦子裡,剎那間後者便多了一段陌生的記憶。
陸延神色驚疑不定,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竟是無妄宗嫡系一派的弟子,曾拜於大長老南陀門下,為了打探魔域虛實便隱去修為記憶,誰料恰好自己穿越過來,竟是忘了這段前塵往事。
電光火石間陸延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他故作恍然,隻想趕緊把這個老頭子忽悠過去:
“弟子愚鈍,竟是今日才破了封印,不知師尊駕到,還望勿怪。”
南陀乃是無妄宗宗主檀越的師兄,一身修為自是不俗,早已在四周布下屏障,哪怕魔兵巡視也不曾發現。他冷哼一聲從假山上躍下:“我南陀聰明一世,怎麼養了你這麼個蠢貨徒弟,近日聽得你在魔域攪風弄雨,讓各大派為了搜尋宗門至寶打得頭破血流,老夫還以為你早就恢復了記憶,原來還是個糊塗蛋!”
他如此訓斥了一通,這才捋著胡須皺眉問道:“讓你打探心魄的事如何了?是不是在應無咎手中?”
陸延心思百轉,南陀實是個精明吝嗇之輩,也不知他將消息探去了多少,自己如果說不在,難免顯得虛假,畢竟外間流言紛飛,十個有八個都猜測心魄在魔域之中,斟酌著道:
“回稟師尊,那應無咎生性多疑,輕易近身不得,徒兒雖不曾看見心魄在他手中,但料想多半是真的。”
南陀神色難看:“混賬東西,我叫你秘密行事,早些將心魄奪回來,可如今鬧得滿城風雨,仙門百家都盯上了這塊肥肉,你直到現在還未將心魄盜來,屆時哪裡還輪得上我們分肉!”
他語罷目光一狠,忽然壓低聲音道:“至寶必然貼身攜帶,你且去將應無咎除掉,心魄自然好找!”
陸延:“?!!!!”
陸延聞言緩緩瞪大眼睛,隻覺得自己聽見了另外一句話——
奔波兒霸,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
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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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能打得過應無咎,還輪得著這個老頭子在這裡指手畫腳?!!
陸延站在南陀身後,吞吞吐吐開口:“師尊,弟子怕是……”
南陀眉頭一皺:“怕是什麼?”
“怕是恕難從命了——”
伴隨著這道冰冷的聲音在耳畔炸響,一柄由月華凝成的劍毫無預兆貫穿了他的心髒,這柄劍遠比上次重傷那名大乘期修士的還要厲害百倍,便似一團冷火悄無聲息燃燒血肉,凝住南陀四肢不能動彈,連心髒都陷入了驟停。
南陀驚駭轉身,恰好看見陸延站在假山下方,皎潔的月光將他的面容照得朦朧而又白皙,唇角微勾,單純無害,他緩緩擦拭著那柄沾了血的月華劍,眼神從未有過的冰涼戲謔,一字一句輕聲道:
“師父且安心,徒兒親自送您上路。”
這一擊耗費了陸延所有能量,也算給這老頭子一個排面。
第226章 情濃
空間站的力量凌駕於一切之上,隻要陸延的能量足夠,他甚至能輕易擊殺檀越那種級別的半步金丹仙境。
畢竟手機屏幕裡的遊戲角色無論武力值點得多麼高,都比不上屏幕外的手輕輕按一下暫停鍵,這就是操控者與被操控者的區別。
南陀身軀悄然倒地,眼睛死死瞪著上空,分明死不瞑目,就連他在四周布下的障眼法也隨之消散。
陸延聽見魔兵在附近巡視的腳步聲,直接摘下南陀腰間的靈囊,手腕一甩,那柄由月華凝成的劍刃便如飛矢甩出,正中屍體咽喉。
剎那間,劍刃好似冰雪消融,燃成一簇白色的火焰,悄無聲息便將南陀的屍體焚了個幹淨,連灰燼都沒剩下。
“呼……”
一陣風過,火熄了。
無妄宗,七星宮。
值夜弟子原本照常前來殿中巡視,忽見其中一盞地金蓮花燈燭光漸微,青煙嫋嫋,竟是在眼皮子底下滅了,登時驚得面色大變,連滾帶爬跑出了外間:
“不……不好了!快回稟宗主,大長老的本命元燈滅了!”
這本命元燈原是仙宗大派掌控弟子動向的一種法門,需神魂一縷,精血一滴,融入紅蠟,再以佛門至寶“地金蓮花燈”盛放,長長久久供於殿內,風吹不滅,雨淋不熄,隻有弟子身隕才會熄滅。
無妄宗裡有資格供奉本命元燈的不多,方才熄滅的那盞恰好刻著大長老南陀的名字,故而那弟子如此驚慌失措,消息傳遍宗門內部,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
“荒唐!大師兄一身修為不俗,這世間能勝過他的人寥寥無幾,到底是誰敢與我無妄宗作對?!”
問劍殿內,無妄宗的兩名長老和宗主檀越都到了個齊全。他們本是同門師兄弟,情分非比尋常,雖然因為檀越坐了宗主之位私下有些不服,但如今有人挑釁到頭上來,一時也顧不得許多。
三長老止嗔性子最是火爆不過,當即又驚又怒,氣得拍斷了扶手:“待我施法引魂查明因由,必然要那人付出代價!”
四長老若善勸道:“三師兄,此事暫且不要宣揚,你大張旗鼓擺下引魂陣,豈不是惹得人心動蕩。”
止嗔罵道:“人心動蕩又如何,人家都騎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還像個佛爺似的一動不動!早早投到羅漢宗算了!”
若善聞言面色微變:“你!”
就在二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道平靜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他們:
“諸位師兄弟,如今大師兄屍骨未寒,我們實不應亂了陣腳,方才我已經掐算過大師兄的亡魂方位,北水屬陰,又在高位,恐怕與魔域脫不了幹系。”
聽見“魔域”這兩個字,止嗔的臉色微不可察變了變:“自那孽障灰飛煙滅後,魔域一向無主,十年前雖來了個應無咎,外間將他傳得神乎其神,我卻覺得不過是故弄玄虛,無妄宗內除了檀越師兄,便隻有南陀大師兄修為最高,他當真有那般本事?”
若善沉吟道:“修仙界中高手濟濟,多有無名之輩,說不定就出了哪個厲害人物。”
他這番話一說,倒讓人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一件事,如今仙門百家都盯著心魄,暗中派了不少探子上魔域,聽聞那無咎尊主有一個心腹總管,巧言令色,舌燦如蓮,他放言稱天下能敗檀越之人不下五指之數,又大肆嘲諷,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若善思及此處,自覺失言,掌門師兄一向心思敏感,自己何故惹他不快。
檀越倒是神色如常,恍若未聞,他靜靜端坐蒲團之上,生得溫眉潤眼,觀之可親,實在不像劍修:“師兄言之有理,隻是茲事體大,若傳揚出去難免讓人笑我無妄宗實力不濟,堂堂大長老被人斬殺便罷,卻連個禍首都找不出,故而隻能暗訪,卻不能明察了。”
止嗔倏地起身道:“你是掌門,不可輕動,此事我去查便是!”
檀越並沒有立即同意,而是閉目沉思片刻才道:“此事倒不需師兄出面,我曾在魔域埋下一顆棋子,此時動用恰是時機……”
殿內長明燈燭火幽微,掩去他逐漸低沉的聲音。
陸延尚且不知道無妄宗的對策,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魔域都快成探子窩了,多來一個不多,少來一個不少,他平日修煉已是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功夫去管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天資極佳,比起本尊當年也不遑多讓,隻是性子懶惰,半月前傳你的劍招現在還沒練熟,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筋骨。”
應無咎自從那日收了陸延,對這個長相極佳又十分戳他心窩子的“男寵”格外疼愛,平常送出的上等功法奇珍寶貝自不必說,甚至每天都會抽出一兩個時辰來親自指點他練劍,奈何陸延這廝是爛泥扶不上牆,讓他練氣打坐,修為一日千裡,讓他勤懇練劍,真是比剝了他的皮還難!
應無咎愛之深責之切,難免窩火。
“尊主已經是天下少有的高手,我又何必辛苦去練什麼劍,實在於此藝不通,天生缺竅。”
紅紗帳內,陸延懶懶靠在床頭,懷中摟著應無咎,清秀修長的指尖撫平對方皺起的眉頭,心知這人心裡是憋了火氣。
本來嘛,堂堂一尊之主,肯親自指點陸延這個新手練劍,那是多大的耐心和榮寵,偏偏陸延不識趣,能躲則躲,躲不了就裝病,一共四十八招劍譜,他到現在連個入門都沒練熟,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氣——
更何況應無咎還不是泥人,是個隱形的炮仗。
“你少拿這些好聽的話來哄本尊,懶便是懶,找什麼借口。”
應無咎枕在陸延腿上,眉頭緊蹙,語氣帶著淡淡的不悅,卻見那人低頭用一雙潋滟的桃花眼看著自己,笑吟吟的也不見生氣,罵便聽著,生氣了就哄著,實在讓人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是是是,我明日便去後山練劍,隻是不能在尊主身邊伺候,心裡覺得不自在。”
陸延的一張嘴是真的能把人哄死。
應無咎原本有些不悅,聞言也被陸延揉搓得沒了稜角,他閉目不語,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蛟龍亦有被人宰殺的時候,更何況是人,本尊神魂已損,此生再難踏入真仙之境,將來若是身隕,那些名門正派攻打上來,你又無自保之力,豈不是沒了下場?”
陸延原本在笑應無咎多事,他隻需將能量恢復過來,便是來十個真仙也不怕,練劍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但見對方真心為自己打算,竟是連身後事都考慮到了,不免一怔。
陸延收起幾分輕浮笑意,望著應無咎道:“尊主有心魄這樣的神器,難道也不能求得一絲仙緣嗎?”
應無咎卻睜眼看向他,譏笑問道:“我已墮魔,為何求仙?”
陸延反問:“尊主因何墮魔?”
應無咎卻不答了,他伸手輕輕劃過陸延的喉結,然後下巴微抬,閉上眼睛——
這是他想接吻的明示。
這段時日親密相處,他們二人已經有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小動作。
陸延將人摟到懷裡,順水推舟吻了過去,沒了那層面具的阻礙,溫熱的唇瓣吻遍那半張傷痕累累的右臉,又吻過那半張清冷好似謫仙的左臉,應無咎此生的風光零落,好似盡數都在此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