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我……”
“陸延……你騙我……”
這是前世一敗塗地的唐如風。
陸延的欺騙成了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連赴死都那麼決然。
陸延沉默著起身走到陽臺抽煙,不知不覺腳邊堆積了一地煙頭,眼睛也因為熬夜血絲遍布。直到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他才終於驚覺什麼,回頭看向身後,隻見唐如風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個人怔怔坐在床邊,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
“如風!”
陸延立刻拉開陽臺門快步走到了床邊,他伸手攥住唐如風的肩膀,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意:“你醒了?”
唐如風緩緩看向陸延,眼底猩紅未退,驚疑不定出聲:“陸延?”
陸延一頓,敏銳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對勁:“你怎麼了?”
唐如風茫然搖頭,看起來像被抽了魂:“我不知道……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陸延下意識問道:“什麼夢?”
唐如風卻沒出聲了,他伸手捧住陸延的臉,指尖緩緩描過對方俊美深邃的五官,仔細端詳,仿佛在確認什麼,眼尾透出的一點薄紅看起來有些病態,最後低啞出聲:“陸延,抱抱我。”
他緩緩伸出雙臂:“抱我。”
陸延沒有多想,伸手將他抱到了懷裡,唐如風將臉埋在他領口,閉目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薄荷煙霧味縈繞在鼻尖,熟悉到了骨子裡:“你抽煙了。”
陸延親了親他冰涼的臉頰:“抽了一點,是不是有些嗆人?”
唐如風閉目搖頭,緊緊圈住他的腰身,怎麼也不肯松手,力道大得陸延一度感覺無法呼吸,甚至有些疼痛:“餓不餓?我帶你下樓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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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如風問道:“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
因為這兩句驢頭不對馬嘴的話,空氣中有了片刻靜默,甚至讓人有些心驚肉跳。
陸延垂眸看向唐如風,神情難掩疑惑:“我在問你吃不吃早餐,你怎麼忽然扯到結婚上去了?”
唐如風唇角微勾:“你不是說愛我嗎?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他在懷裡抬頭看向陸延,眼中滿是渴望,藏著一種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威脅,仿佛陸延不答應就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
陸延忽然笑了,被氣的。
他伸手捏住唐如風臉上沒多少的肉,輕輕扯了扯:“是我不和你結婚嗎?你不是說在你繼承段家之前,我們兩個的事情暫時不要曝光嗎?”
唐如風:“……”
哦,差點忘了。
唐如風緩緩松開陸延的腰身,眼眸垂下,不知道為什麼,神情顯得有些陰鬱煩躁。陸延見狀親了親他的眼睛:“你要是想結婚,趁早把戶口本拿出來,你什麼時候拿,我們什麼時候結婚,行了吧?”
唐如風似乎有些不太信:“真的?”
陸延原本想發個毒誓,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騙你做什麼,趕緊起床洗臉吧,我帶你出去吃飯。”
唐如風卻直接從後面撲到了他的背上,緊緊圈住他的脖頸:“我要你抱我去。”
他忽然變得非常粘人,毫無緣由的那種。
陸延也沒有多問,直接抱著人去浴室洗漱了,他們刷完牙洗完臉,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忽然被一道電話鈴聲給絆住了步伐,原來是警察局打來的電話,他們說已經查到了導致段建風花粉過敏的兇手,讓他過去一趟。
陸延得知情況,皺眉思索了片刻:“會不會是段繼陽?”
唐如風意味深長道:“我先去看看情況,有事電話聯系。”
他語罷穿上外套,匆匆就要離開,不知想起什麼,走了兩步又重新折返回來,望著陸延認真問道:“等這件事解決了我們就結婚,行嗎?”
陸延同樣認真望著他,最後笑了笑:“好,你快去吧。”
唐如風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流浪動物,急切想要尋找一個固定的窩,仿佛這樣就不會再被拋棄,不會再繼續流浪,陸延誠覺對方如此驚惶失措,大概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多。
唐如風走後,陸延並沒有去吃早餐,而是直接返回家中東翻西找,扒拉出了自己的戶口本。
楊琴正躺在沙發上敷面膜,聽見動靜不由得問了一句:“你找什麼呢?大清早乒乓亂響,吵的我頭疼。”
陸延哦了一聲:“沒什麼,找戶口本。”
楊琴狐疑坐起身:“你找戶口本做什麼?”
陸延從門後探身,像抽瘋了一樣道:“媽,我想結婚了。”
楊琴聞言心中一驚,直接撕下了臉上的面膜:“結婚?你要和誰結婚?該不會是段繼陽那個王八蛋吧?”
陸延有些無語:“你想什麼呢,當然不可能是他。”
楊琴聞言懸起來的心終於落了回去:“你隻要不和段繼陽結婚,和誰都行,他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久了,現在又多了個能幹的弟弟,家業估計也落不到他手上。”
陸延不著痕跡問道:“你怎麼知道段繼陽有個弟弟?”
楊琴沒有多想:“之前和陳太太在一起的時候見過幾次,是個挺俊秀的小伙子,又懂禮貌,長得白白淨淨的,還陪我們打了好幾圈麻將,他私底下悄悄放水,還以為我沒看出來。”
楊琴說著自己都沒忍住樂了一下,看起來對唐如風印象不錯。
陸延聞言眼皮子跳了一下:“你還和他打過麻將,什麼時候的事?”
楊琴:“好久之前了,你忽然問這個做什麼?”
陸延咳了一聲:“沒什麼,你繼續敷面膜吧。”
他沒想到唐如風會私底下背著他去刷好感度。
陸延找到戶口本就要出去,臨走前不知想起什麼,又確認似的問了一句:“隻要我不和段繼陽結婚,和誰都行對吧?”
楊琴沒想到陸延來真的,下意識追問道:“臭小子,那你和誰結婚,總得帶過來讓我見見吧?!”
陸延卻已經關門離去了,隻扔下一句話:“你已經見過了,就是和你打麻將的那個,我現在去求婚,回頭成功了再領他來見你!”
臨近太陽落山的時候,唐如風才從警局出來,段建風忽然花粉過敏果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警方經過調查,發現段家保姆不久前曾經在花市購買過百合花粉,事發那天她趁著所有人都不在家,故意在二樓的臺階處撒了許多百合花粉,導致段建風失足摔下樓梯。
保姆被逮捕的時候,對一切都供認不諱,說是段建風平常喜歡發脾氣,對她非打即罵,一時衝動就做了糊塗事。
事情在這裡看似已經告了一段落,但唐如風偏偏不信,那個保姆在段家幹了二十幾年,如果想報復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而且據說段繼陽是她一手帶大的,感情深厚,說是半個母親也不差什麼,她家裡還有個兒子在國外念書,這麼多年全是段繼陽無償資助的學費。
太多的線索串聯起來,答案其實早就呼之欲出,連秘書都知道這件事肯定和段繼陽脫不了關系,更何況老謀深算的段建風。他在醫院裡聽見消息,直接把手邊的東西摔了一地,氣得瞪大眼睛,一個勁罵道:“這個……畜生!畜生!!!”
他摔下樓的時候傷到了脊椎,現在處於半身癱瘓狀態,24小時都離不了護工,連罵人都吐不出一句囫囵話,嘴歪眼斜,和廢人無異。
秘書連忙上前安撫:“董事長,您消消氣,說不定隻是誤會……”
段建風一把攥住他的手,氣喘籲籲問道:“段繼陽那個畜生呢?!把他給我叫過來!!快啊!”
秘書遲疑道:“我打過電話了,聯系不上他,不過段總還在病房外面等著,您想見他嗎?”
段建風聞言被怒火衝昏的頭腦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無力倒回枕頭上,渾濁的眼睛轉了轉,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才用蒼老的聲音道:“讓他進來……”
唐如風走進病房的時候,就見段建風面容消瘦地躺在床上,頭發花白,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不止,陌生得讓人有些不敢認。
段建風年輕的時候長得很俊俏,否則也不會騙得一個富家千金未婚先孕給他生兒子,但臨了老去,隻剩一副殘軀,他連爬起來去找段繼陽算賬都做不到。
段建風哼哧喘著粗氣,情緒復雜:“你還肯來見我……”
唐如風笑了笑,彎腰靠近他,輕聲吐出的字句像蛇一樣在心間盤繞,讓人毛骨悚然:“當然了,你是我父親嘛。”
可惜段建風沒察覺到他語氣中的危險:“段繼陽那個畜生呢?”
唐如風輕輕搖頭:“不知道,聽說他最近在從其餘股東手裡大肆收購股份。”
言外之意,是想和他打擂臺了。
段建風眼中怒火更甚:“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把家業交到他的手上!這個畜生,我白養他那麼多年,他居然串通保姆來害我!”
唐如風任由他叫罵不休,片刻後隻覺袖子一緊,段建風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眼睛猩紅可怖:“你今天過來想做什麼?!是不是也想害我?!”
唐如風聞言面無表情盯著他,三秒後,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外面太陽不錯,我推你出去曬曬吧。”
段建風想拒絕,然而裡面的護工卻壓根不理他的叫罵,直接將他搬到了輪椅上。唐如風推著他走到花園裡,雖然是深秋,但外面種著成片的銀杏葉,遠遠望去一片燦爛的金色,格外舒心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