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西弗萊,方雲的抗拒明顯小了很多,哆哆嗦嗦伸出手讓他幫自己上藥,滿心愧疚:“西弗萊,對不起……”
這隻雌蟲對自己這麼好,他卻和安德魯糾纏不清,實在辜負了西弗萊的一片深情。
西弗萊隻是笑:“別這麼說,應該的。”
他幫方雲纏好紗布,環顧四周一圈,見沒有蟲注意到這裡,忽然壓低聲音道:“其實您如果想返回海茲城,也並非沒有辦法。”
方雲聞言眼睛一亮,激動抓住了他的手腕:“西弗萊,你有辦法對不對?!你有辦法帶我離開這裡對不對?!”
西弗萊微微一笑:“當然了。”
他語罷傾身靠近方雲耳畔,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對方的臉色幾經變幻,顯得有些不安:“這樣真的可以嗎?”
西弗萊蠱惑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賈爾斯上將已經找到了貪食者的老巢,明天將有一場更大的戰役,如果再不逃跑,就真的來不及了。”
舷窗外間風聲呼嘯,暮色無邊,這座荒蕪的星球不知靜靜存在了多少年,草木不生,隻有數不清的能源礦石深埋地底。
按照原定作戰計劃,原本隊伍天亮之後就要潛伏進異獸巢穴,但賈爾斯上將沒料到會遇上突然襲擊,導致隊伍出現了傷亡,他迫不得已將作戰計劃延後,讓隊伍先休整兩天,但沒想到養傷期間,一名通訊兵忽然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帶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不好了上將!方雲閣下逃走了!”
賈爾斯上將聞言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通訊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晚上我們清點裝備的時候,忽然發現少了一輛微型飛行器,檢查記錄儀才發現是方雲閣下悄悄開走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跑回阿黎佧星了!”
“砰!”
賈爾斯上將怒不可遏,重重拍桌,罕見失了風度:“微型飛行器的燃油根本不足以支撐他返回帝都,飛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會因為燃油耗盡而迫降,附近都是些亂七八糟的荒星,萬一出了意外怎麼辦?!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活生生少了輛飛行器現在才發現,趕緊搜索定位!”
通訊兵卻又吞吞吐吐說出了一個糟糕的消息:“那輛飛行器的定位功能好像被拆除了,目前我們沒辦法檢索到方雲閣下的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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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罷苦著臉等待接下來的暴風驟雨,然而賈爾斯上將隻是低聲罵了一句很髒的髒話,直接戴好軍帽離開駕駛艙,風風火火去召開臨時會議了。
“逃了就逃了吧,說不定方雲閣下現在已經回了海茲城,用不著我們瞎操心。”
沒有任何蟲對方雲的離開表現出擔憂,路德維希甚至想開瓶酒慶祝,就連喬伊斯少將都做作地捂住了嘴巴,佯裝驚訝:“天吶,方雲閣下居然偷偷逃走了嗎?
路德維希摩挲著下巴道:“向蟲神起誓,這簡直是我這輩子聽到過最好的消息之一了。”
其餘的將領也都沒有太大的反應,更甚至有蟲試探性開口道:“賈爾斯上將,要不我們先進行作戰計劃,等異獸清剿成功再派隊伍去尋找方雲閣下,否則耽誤了蟲帝的命令,我們都討不了好。”
“等異獸清剿成功?!”
賈爾斯上將火冒三丈,把桌子拍得梆梆作響:“那你就不用找方雲閣下了,直接給他在誇爾加星立個墳吧!”
第109章 將亡
方雲失蹤的事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賈爾斯上將隻派了一個小隊沿路搜索,一有情況就向上匯報,但明眼蟲都知道,想找回來怕是難了,燃油不夠,水和食物也不夠,生存幾率無限接近於零。
與此同時,探測隊也已經搜索到了貪食者的老巢,地下十五米深的地方有一座巨型迷宮,負責產卵的王就蟄伏在迷宮盡頭,那些貪食者每天把獵取到的能源礦石搬運進去,平均每隔三天就能孵化出一批幼蟲。
“那些貪食者運送食物的時間很規律,天亮開始,天黑結束,都是白天工作,如果我們想趁亂搗毀他們的巢穴,最好在晚上的時候速戰速決。”
空氣中浮現了一片虛擬地形模擬圖,賈爾斯上將指尖輕點,場景變幻,彈出了探測隊利用數據畫出的迷宮地形:“到時候喬伊斯少將負責帶隊進入迷宮,摧毀巢穴,貪食者的王一旦受到攻擊,立刻會用精神力操控子民回來戰鬥,路德維希少將,你負責帶隊在附近阻擊,至少要拖延五個小時。”
賈爾斯上將有條不紊安排著作戰計劃,等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後半夜,與此同時作戰命令也飛速傳達到了每個蟲的耳朵裡:
“全軍待命!天亮立刻行動!”
這種危險場面雄蟲原本應該躲在星艦裡,但自從那天見識到安珀殺異獸比砍西瓜還要輕松後,沒有任何蟲對他參加戰鬥提出異議——
除了路德維希。
“根據儀器探測,巢穴附近的異獸會比那天的數量還要多,不到萬不得已,我希望您不要上戰場。”
路德維希的神情從未有過的嚴肅,說不出為什麼,他心中總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安珀低頭擦拭著手中的劍,寒光熠熠,清晰映出了他墨色的眼眸:“路德維希,我們已經在戰場了,到時候情況危急,並不是躲在星艦裡就可以解決的。”
路德維希早就知道勸不動,聞言緩緩吐出一口氣,終於做出妥協:“好吧,不過您必須跟緊我,再也不能像上次一樣衝進包圍圈去救那隻該死的雄蟲!”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莫名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安珀知道路德維希有心結,靜默一瞬才問道:“南拉他還好嗎?”
路德維希輕扯嘴角,顯得嘲諷而又悲涼:“他的胳膊斷了,等返回海茲城就要被迫退伍,或許還要退婚,您知道的,軍隊沒辦法留住一隻身有殘疾的雌蟲,而海茲城也沒有任何雄蟲願意娶一隻殘廢的雌蟲。”
“他的後半輩子都毀了……”
路德維希這一生都在為軍雌的存在感到悲哀,他們站在強者的巔峰,卻又卑微入泥,當賴以生存的戰鬥能力失去後,隻剩下被拋棄的下場,這和棋子有什麼分別?
安珀認真端詳著路德維希,似乎是笑了笑:“你擔心我拋棄你嗎?”
路德維希聞言一頓,抬眼看向安珀,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南拉,您也不是那些雄蟲,所以這個假設並不成立。”
他從不去思考安珀會不會拋棄自己,因為隻有廢物才會被拋棄,而路德維希絕不會讓自己變成無用的廢物。
整個艦隊兵分兩路,趁著黎明時前往異獸巢穴,路德維希帶隊在附近不遠的山體後方埋伏,喬伊斯他們一旦開戰,附近的異獸就會蜂擁而至,路德維希的任務就是給他們拖延至少五個小時的時間。
安珀和路德維希一樣潛伏在山坳深處,用望遠鏡觀測四周的動靜,黎明時分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二十度,他們身上的作戰服雖然有恆溫功能,但在極端惡劣環境下還是冷得發抖。
安珀吐出一口寒氣,視線不著痕跡看向右側,隻見西弗萊埋伏在不遠處的山體後方,低聲和戰友說了些什麼,然後悄悄起身離開,背影消失在了晨霧中。
安珀見狀敏銳眯眼,直覺或許要出什麼事,壓低聲音對路德維希道:“我有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路德維希皺眉:“你要做什麼?附近很危險,不要亂走。”
安珀卻道:“我擔心有蟲搗亂,你守好這裡,別讓別的蟲鑽了空子。”
他語罷拍拍路德維希的肩膀,提著劍轉身離開了,山體陡峭橫斜,幾個縱躍就不見了身影。
安珀沿著西弗萊離去的方向一路追蹤,最後來到了一處峽谷深處,四周都是聳立的黑色山體,在霧氣的遮蔽中顯得鬼魅怪誕,因為地勢下陷的緣故,安珀整個人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深坑中。
“嗚嗚嗚——”
寒風凜凜,吹過山坳發出了鬼哭般的聲音,不遠處的霧氣中仿佛蜷縮著一團黑色的身影,正在抽噎哭泣。
安珀見狀目光一凜,直接拔出了手中的長劍,朝著那抹身影緩緩走去,他原以為是西弗萊在裝神弄鬼,但沒想到走近一看,竟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方雲?!”
一名黑發男子被繩索捆綁著蜷縮在地,身上凍得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不是方雲是誰。他衣服單薄,也不知道在這裡凍了多久,眼看著隻剩一口氣了,嘴裡塞著布條,導致發出的求救呼聲被盡數淹沒,聽起來就像鬼哭。
安珀眉頭一皺,手中長劍斜劈,直接斬斷了對方身上的繩索,萬萬沒想到駕駛飛行器逃離的方雲居然會在這裡。他上前摘掉方雲嘴裡的布條,沉聲問道:“誰把你綁來這裡的?西弗萊?!”
方雲凍得渾身僵硬,睫毛上都落了一層冰霜,他哆哆嗦嗦看向安珀身後,神情焦急,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因為失溫太久,舌頭根本不受控制,字眼含糊不清:“是……是……西……西弗萊……”
安珀聞言倏地轉身,隻見對面的山體上方站著一抹熟悉的軍裝身影,赫然是西弗萊。他笑吟吟看著安珀他們,伸手鼓了鼓掌:“安珀閣下,我們三個難得聚在一起,今天真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
真相昭然若揭,西弗萊果然是那個暗殺者!
安珀手腕一翻,劍刃指地,擺出了作戰姿態,淡淡開口:“真是辛苦你了,這麼煞費苦心地對付我。”
西弗萊攤了攤手,似乎有些無奈:“誰讓方雲實在太沒用,否則我早就殺了您了,看來還是得我親自動手。”
躺在地上的方雲聞言情緒激動,掙扎著爬行了一段路,憤怒使他忘卻了寒冷,渾身哆嗦地問出了一句話:“為……什麼……我……我對你……那麼好……”
“好?”
西弗萊聞言仿佛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站在上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是不是在蟲族過糊塗了,你覺得自己隻要溫柔一點、體貼一點,所有雌蟲都會對你感激涕零?!”
“你如果對我好,又怎麼會和那些亂七八糟的雌蟲糾纏不清?說到底你不過是在感動自己,你覺得海茲城的那些雄蟲都左擁右抱,花天酒地,所以你肯哄哄我、騙騙我就成了天大的恩賜,不過很可惜,我不是阿黎佧星那些悲哀的可憐蟲。”
西弗萊撕下偽裝,徹底沒了從前天真柔和的樣子,他歪了歪頭,緩緩吐出一句話:“因為……我也是人類。”
“你……!!!”
方雲遭受打擊,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安珀見狀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西弗萊的城府,他緩緩抬劍,鋒利的劍端直指對方,聽不出情緒的問道:“真正的西弗萊去哪兒了?”
西弗萊在山崖上方來回踱步,並不介意在“好戲”上演之前來一點開場白,他聞言饒有興趣道:“安珀,你既然知道我是暗殺者,就應該知道系統是無所不能的,隻要你擁有積分,就可以兌換任何東西,什麼西弗萊,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西弗萊的存在。”
他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說,而路德維希就是這本書裡的天之驕子。在原著裡,他根本沒有什麼弟弟,一出生就是家族獨子,擁有著最高貴的血統,最純正的金發,最蔚藍的眼眸,打仗戰無不勝,在若幹年後,甚至會成為帝國最年輕的元帥。
西弗萊神情得意,一字一句低聲道:
“我,奪取了路德維希的一生。”
他利用積分向系統兌換道具杜撰身份,奪取了對方所有的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