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想伸手接過,結果手上還拿著東西。陸延發現她的窘迫,幹脆抽出紙巾包住地上半化的冰淇淋球,起身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林安妮見狀從地上站起來,更不好意思了:“對不起,麻煩你了。”
“沒關系”,陸延用紙巾擦了擦手,出聲提醒道:“這裡人很多,別蹲地上,容易發生踩踏危險。”
他語罷轉身回到長椅上坐著,繼續等喻澤川回來,看起來不像那些隨意搭訕的男人,倒讓林安妮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薛晉拿著冰淇淋回來的時候,林安妮已經吃完了手上剩下的蛋筒,他笑著捏了一下對方的兔子發箍:“怎麼樣,還吃得下嗎?”
林安妮氣得又要跺腳,但又怕把冰淇淋給震掉了,不滿出聲:“你還說呢,剛才冰淇淋掉地上了你也不知道擦擦,幸虧旁邊有個帥哥幫我遞了紙巾,不然我多尷尬。”
薛晉不以為然,吐槽道:“你看誰都像帥哥。”
林安妮反駁:“才不是,人家真的很帥,比你還帥一丟丟……喏,就坐那邊的椅子上,不信你自己看。”
林安妮的眼光一向很挑剔,她既然說是大帥哥,那就一定是大帥哥。
薛晉出於某種雄競心理,到底沒忍住瞥了一眼,然而不看不要緊,一看連臉色都變了——
無他,長椅上坐著的人居然是陸延。
薛晉想起自己入園前看見的兩抹身影,心中頓時一沉,他飛快把冰淇淋筒塞到林安妮手裡,語氣匆匆道:“站這裡等我,哪兒也不許去!”
薛晉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很少這麼嚴肅,林安妮嚇了一跳:“你怎麼了,要去哪兒啊?”
薛晉卻已經轉身朝著陸延的方向大步走去,他臉色難看,隻感覺怒火已經快把他的理智燒穿,之前許多說不通的地方也瞬間有了解釋。
喻澤川家裡莫名其妙出現的花,喻澤川家裡莫名其妙送飯的鄰居,還有喻澤川莫名其妙的夜不歸宿,原來都是陸延這個家伙在搞鬼!
陸延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一抹藍色的身影,他下意識抬頭,卻看見一張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身形不由得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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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
陸延心想,怎麼自己逛個遊樂園都能碰見薛晉,這是什麼狗屎運?
薛晉站在陸延面前,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語氣沉沉:“陸延,你到底想耍什麼花招?!”
薛晉心中的忌憚其實已經大過了憤怒,他們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喻澤川是為了報復,他也是為了報復,隻有陸延,對方毫無緣由地攪進這場風波,又毫無緣由地和他們扯上關系。
似敵似友,讓人從心底升起濃烈的不安。
陸延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從長椅上起身,淡淡挑眉:“薛總,我好像沒聽明白你的意思,要不解釋解釋?”
薛晉隻覺得陸延在裝傻充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壓低聲音質問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住在澤川隔壁,說,你接近我們有什麼目的?!”
薛晉其實比喻澤川要更心狠一些,從上局遊戲他出手暗殺陸延就看出來了:“你信不信,我隨時可以讓你死得悄無聲息?”
林安妮站在遠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看見薛晉忽然對陸延出手,嚇得面色微變,連忙跑上前阻攔道:“薛晉!你幹什麼呀,還不快放開人家!”
她不就是誇了一句對方長得帥嗎,薛晉至於吃這麼大醋嘛!
林安妮如果不是手上拿著東西,現在早就拉架了,她急得在底下踩了薛晉好幾腳,為這種失禮行為感到萬分尷尬:“你聽見沒,我讓你放開人家!”
薛晉卻隻是冷冷盯著陸延,一句話也不說,場面劍拔弩張。
陸延也任由他攥著,神情格外淡定。
直到一句冷冽熟悉的聲音陡然在耳畔炸響,這才打破平靜——
“你們在做什麼?!”
陸延聞聲瞳孔微微收縮,下意識看向遠處,結果就見喻澤川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眉頭緊皺,有驚訝,有不虞,但更多的還是疑惑。
喻澤川顯然想不明白,自己明明隻是去了一趟洗手間,怎麼薛晉和林安妮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險些和陸延打起來的樣子。
在他的認知裡,雙方應該不認識才對。
林安妮也有些訝異:“澤川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喻澤川顧不上回答,他走到二人中間,伸手輕推薛晉一把,迫使對方松開了陸延的衣領,皺眉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薛晉氣極反笑:“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他是什麼人你心裡不清楚嗎?!”
他此言一出,另外三個人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陸延心想,果然紙包不住火,這一天還是來了,他心裡卻沒由來一陣輕松,畢竟提心吊膽太久,還不如戳破算了。
喻澤川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是因為戀情被發現的尷尬,畢竟薛晉一向不贊成他和陌生人來往,萬一知道他和隔壁鄰居幾天就發展成一夜情,不氣死才怪。
林安妮呆呆的,心想借她紙巾的帥哥怎麼看起來和澤川哥關系不一般?薛晉明明是她的男朋友,怎麼一副捉奸在場的表情?
冰淇淋快化了,林安妮沒忍住悄悄舔了一口。
“呲溜!”
她這一聲響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三束目光直直盯著林安妮,莫名讓她壓力山大,僵得一動也不敢動。
“……”
最後還是喻澤川主動打破沉默,聽不出情緒的對薛晉道:“我知道你有話想和我說,先把安妮送回家,我在公寓等你。”
喻澤川不是傻子,他終於從薛晉那番話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但遊樂場不是談話的地方,他隻能強行壓下心中的疑惑。
薛晉望著他,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行。”
他語罷不顧一臉莫名其妙的林安妮,直接帶著她離開了遊樂園,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此刻喻澤川仍沒有懷疑陸延的念頭。
畢竟陸延對他那麼好、那麼溫柔。
既沒有介意他的喜怒無常,也沒有嫌棄他異於常人的病,甚至記得他所有的喜好、發病時隨口說的一句話……
這樣的人,怎麼會害他呢?
喻澤川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弧度,看得出來,他在努力保持微笑:“對不起,剛才那個是我朋友,今天可能玩不成了。”
他語罷看著陸延,目光暗沉,不知在想些什麼:“我們先回去吧。”
陸延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畢竟他即將成為一個接受審判的角色,現在無論說什麼,都隻會加速事情的敗露。他總感覺喻澤川好像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但看起來又不太像。
良久,陸延笑著吐出了一個字:
“好。”
他和喻澤川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全程靜默無言,一直到坐電梯上樓,陸延正準備開鎖進屋,喻澤川才終於冷不丁開口:“去我家坐坐吧。”
他用的不是問句,所以也沒有給陸延選擇的餘地。
陸延聞言指尖一頓,最後從善如流地收回手,仍是那副好脾氣的模樣:“好。”
陸延不是第一次去喻澤川家,所以顯得格外熟悉。進屋之後,他在沙發上落座,半點不見緊張,甚至有闲心剝了一個橙子:“你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喻澤川在廚房倒了一杯橙汁,端著從裡面走出來:“不著急,我還有朋友沒到。”
他既不問陸延是不是和薛晉認識,也不問遊樂場那場糾紛因為什麼而起,隻是在陸延身旁落座,給他遞了一杯橙汁:“這個橙子很酸,喝果汁吧。”
陸延喜歡吃橙子,大概因為這種水果對身體好,喻澤川今天早上醒了之後,就點外賣囤了一大堆,有果凍零食,也有飲料,都是橙子味兒的。
他們互相入侵對方的生活,並留下蛛絲馬跡。
陸延見狀頓了頓,他接過杯子,一口接一口沉默地喝著,入口酸澀,回味又有些苦,大部分人接受不了這個味道,但太甜了就不像橙汁了。
“喻澤川,”
陸延把杯子放回茶幾,看著殘餘的橙汁沿著透明的杯壁滑落,忽然輕聲開口,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記住一句話,我永遠不會害你的。”
他是真的沒想過害喻澤川,陸延求生的惡念最多隻能迫使他撒幾個小謊,但再多就不行了,因為任何一點背叛,都有可能成為壓死喻澤川的最後一根稻草。
喻澤川垂眸坐在沙發上,捏著那個剝了一小半的橙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拋來拋去,聞言笑了笑:“是嗎?”
然後就安靜下來,沒了後文。
今天離家的時候窗戶沒有關上,夜晚冷風順著縫隙灌入,將冷色調的窗簾吹起,外間的高樓大廈若隱若現。
直到外間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這才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