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問題把陸延給問沉默了。
喻澤川冷冷勾唇:“你看,你什麼都不知道,又有什麼資格說喜歡我?”
他語罷松開陸延的下巴,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別的。他雖然早就知道面前這個人在裝模作樣,但等陸延真正回答不出來的時候,還是有種難言的諷刺。
喻澤川拿了套衣服,準備進浴室洗漱,身後卻陡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你喜歡吃抹茶味的蛋糕,最討厭吃青椒……”
“喜歡穿白色和淺藍色的襯衫,不喜歡大紅大紫的顏色……”
“最恨虛偽撒謊的人。”
陸延說的很慢,很好藏住了那一絲不確定的遲疑。每個字的聲調被刻意壓低,哪怕裹著外間嘈雜的雨聲,也清晰傳到了喻澤川的耳朵裡。
喻澤川聞言腳步一頓,臉色變了變。他控制不住攥緊手中的換洗衣服,卻沒回頭,而是徑直走進了洗手間,重重摔上的門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砰——!”
潺潺的水流聲響起,掩蓋了一室寂靜。
一顆黑色的心髒從空氣中悄然浮現,它如果有屬於人類的五官,此刻那雙眼睛一定是死死盯著陸延的:【你怎麼知道?】
陸延仰頭倒在椅子上,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指尖輕輕動了動,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道:“我猜的。”
“桌上有中午吃剩的飯菜,青椒肉絲裡面的肉絲都被挑幹淨了,青椒卻一口都沒吃……”
“旁邊的點心盒子剩了一小口抹茶蛋糕,薛晉晚上打包來的餐食裡面也有一份抹茶蛋糕……”
“那些飯是他給喻澤川送來的,也隻會是喻澤川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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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屬於原身的記憶中,喻澤川每天上班穿的都是白、藍這兩種顏色,再加上他性格較為冷漠,討厭的顏色往大紅大紫猜準錯不了。
當然,也有猜錯的幾率,但陸延還是決定賭一把。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系統忽然笑了一聲,誰也不知道它在笑什麼,黑色的身軀在空氣中逐漸隱沒,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祝你活下來……】
喻澤川在裡面洗澡洗了很久,過了足足半個小時才終於出來。彼時陸延靠坐在椅子上,眼眸半垂,看起來有些困倦,一聽見他出來的動靜,又重新睜開了雙眼。
陸延見喻澤川盯著自己,對他笑了笑:“你去睡吧,如果不放心的話,就再給我扎一針。”
瞧,他多喜歡喻澤川,處處為對方考慮,蔣博雲都未必能做到這一步。
喻澤川從來就沒把陸延當做過威脅,對方明明身形修長健壯,是正常男子的體量,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病骨支離的虛弱感,這讓喻澤川覺得自己動動手指就可以要了陸延的性命。
喻澤川當著陸延的面從抽屜裡摸出一把折疊刀,一言不發走到他身後,故意用一種滲人的語氣問道:“你就不怕死?”
陸延神色平靜:“不怕。”
他不怕死,但他想活。
冰涼尖銳的刀尖順著脊椎向下緩緩遊走,最後來到了陸延的手腕處。喻澤川忽然用力一割,繩子瞬間崩斷,蛇一般簌簌落地。
陸延愣了一瞬,下意識看向喻澤川:“你不怕我跑了?”
“你想死就盡管跑。”
喻澤川語罷攥住陸延的後頸,直接將他推到了臥室裡面,陸延一度懷疑對方是不是想霸王硬上弓來點什麼,可喻澤川隻是站在門口,警告性地甩下了一句話:“睡你的覺,別做什麼小動作。”
對方說完就重重關上了房門,一陣反鎖動靜過後,空氣重新恢復了安靜。
陸延見狀笑了,心想這是哪裡來的“善心”劫匪,讓人質睡床上,自己跑去睡沙發。不過喻澤川既然這麼說了,那就表示對方今天晚上不會殺自己,可以安心睡個好覺。
陸延伸了個懶腰,毫無心理負擔地上床睡覺了。
喻澤川雙手抱臂,閉目靠在客廳沙發上,卻是睡意全無。這五年來他沒睡過一個好覺,長久的監獄生活總是讓他習慣保持高強度警惕,一根針掉落的動靜都會影響到他敏感緊繃的腦神經。
他閉著眼,說是在睡覺,其實更像閉目養神。
牆上的掛鍾悄無聲息轉動,象徵著時間的流逝。後半夜的時候,喻澤川忽然發起了高燒,大腦昏昏沉沉,嗓子火燒火燎的疼。他敏銳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變化,強撐著從沙發上坐起身準備倒杯水喝,臥室裡卻忽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篤篤篤——”
“喻澤川,你睡了嗎,我想上廁所。”
喻澤川愣了一瞬,這才發現是陸延的聲音。他皺眉從沙發上站起身,大腦忽然傳來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身形控制不住晃了兩下,險些栽倒在地。
喻澤川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勉強聚起幾分精神走到了門口,他用鑰匙開門,把陸延放了出來,聲音沙啞破碎:“十分鍾,快點!”
陸延剛剛從床上爬起來,屬於一種六親不認的迷糊狀態。他聞言也沒察覺到不對勁,半閉著眼睛去了洗手間,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十分鍾是秒男才做的事,你陸哥起碼得兩個小時。”
喻澤川:“……”
喻澤川燒得意識恍惚,根本沒心思細究陸延的話。他一言不發守在門口,靜等陸延從裡面出來,大半身形都落入了陰影中,客廳的冷氣順著皮膚往裡鑽,讓他渾身冰涼,後背很快就被冷汗浸湿了大半。
陸延上完廁所清醒了幾分。他想起自己今天還沒洗澡,順帶著衝了個戰鬥澡,從浴室裡找到一次性洗漱用具認認真真刷牙洗臉,等做完這一切,這才心滿意足地從浴室裡走出來。
“可以回房了。”
陸延說完徑直朝臥室走去,走了兩步才發現喻澤川沒跟上來,他扭頭折返回洗手間門口,伸手拍了拍對方:“哎,你怎麼……”
他話未說完,喻澤川忽然身形一歪,直直倒進了他的懷裡。陸延下意識伸手接住對方,隻覺得溫度滾燙驚人,眼中閃過了一抹錯愕:“喻澤川?!”
第7章 巧遇
客廳冷氣十足,喻澤川昨天加今天接連淋了兩場雨,回來又穿得單薄,不發燒才怪。陸延隻感覺自己懷裡抱了塊燒紅的炭,除了燙手還是燙手。
他垂眸摸了摸喻澤川的額頭,再次確認對方是真的發燒了,環視四周一圈,發現沒有別的房間,隻能將人打橫抱起走向臥室,俯身安置在了裡面的大床上。
喻澤川呼吸沉促,燒得已經開始說胡話了,那些字句模糊不清,唯一的相同點大概就是都含著揮之不去的恨意:
“滾……別過來……走開……”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喻澤川的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著,像是要活生生掐死誰,最後卻又忽然在被子裡蜷縮成一團,他渾身肌肉緊繃,不安顫抖著,牙關咬得咯吱作響。
沒人知道那五年的監獄生活給喻澤川這個天之驕子帶來了怎樣的改變,讓他連晚上睡覺口袋裡都必須藏著一把刀,就好像黑暗中隨時會有人忽然撲上來對他進行一番拳打腳踢,留下比臉上還深的傷疤。
陸延站在床邊,看著脆弱陷入被子中的喻澤川,忽然若有所思對系統開口:“你說……如果我現在殺了喻澤川,存活30天的任務是不是很容易就能完成?”
但未等系統開口,他就緩緩搖頭否決了這個念頭:“不,不行……”
這個計劃太蠢了。
喻澤川如果是孤身一人,沒人會在意他的死活,但外面現在還有一個薛晉,喻澤川一旦出事,對方很快就會察覺。
一個月,時間太長了,陸延不一定能躲得過警方追查。雖然這裡是個遊戲世界,但坐牢一定不怎麼好受,看喻澤川就能看出來了。
“還是當個守法公民吧。”
陸延笑著道。
他轉身離開臥室,在客廳裡仔細翻找,最後找到了一個家庭藥箱,雖然不大,但基礎藥品都一應俱全。
喻澤川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恍惚間隻感覺有誰掰開自己的嘴巴塞入了什麼東西,他嘗到藥片的苦澀,反應劇烈地想吐出去,後者卻早有預料似的,直接捏住他的下巴用玻璃杯喂了些熱水進去。
喻澤川的喉結控制不住滾動,藥片順著咽入了食道,但身上還是燙得驚人。
陸延總感覺這種情況應該打電話送醫院了,但思及喻澤川行事隱蔽,應該不喜歡這麼大張旗鼓的舉動,隻好打消念頭,接了一盆溫水幫他擦身體降溫。
脫衣服的時候,床上躺著的喻澤川明顯非常不配合。
他因為長得好看,剛進監獄的時候就被幾名犯人給盯上了,那段時間他幾乎天天都和別人打得頭破血流,像瘋狗一樣要人命,打不過就咬,一口咬下去連皮肉都能硬生生撕下來,別人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看見他都嚇得繞道走。
陸延先是把手伸進喻澤川的褲子口袋,找到裡面藏著的折疊刀抽出來丟到地上,這才半跪在床邊,按住對方亂動的身體,三兩下拽掉了喻澤川的衣服。
也沒全部脫光,還留了條褲子。
喻澤川哪怕在睡夢中也感覺到了一陣恥辱,他呼吸急促,拼命推拒著陸延的動作,聲音驚恐不安:“別過來……滾……都滾開……”
陸延收回手,用毛巾擦了擦喻澤川滿是冷汗的臉,他眼眸微垂,睫毛打落了一片濃密的陰影,低聲安撫道:“別怕,我隻是幫你擦擦汗。”
陸延沒有惡意,周身的氣息沉穩而又包容,喻澤川不知是不是察覺到這點,掙扎的動作漸漸弱了下來,他閉目把自己緊緊蜷縮成一團,牢牢包裹在被子裡面,好像這樣就能隔絕外界那些傷害。
陸延反復幫他擦拭著身體降溫,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才倒在客廳沙發眯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