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祿嗨了一聲:“誰說不是呢!幾位王爺頤養天年,久不聞世事,長公主實在不該……不該去鬧啊,這還不算呢,長公主說了這話,幾位老王爺豈有不勸的,但敦肅長公主一句也不聽,隻說,隻說……”
皇帝橫眉怒道:“說啊!”
福海祿小心的看了眼皇帝的神色,猶豫道:“還說……誰說也沒用,她是不聽的,長公主還反復跟幾位王爺說了,不讓王爺們來求皇上,這……”
皇帝一拍書案,大怒:“她是生怕他們不來呢!!”
不管如何生氣,幾位老王爺來了,皇帝還是得見,皇帝命福海祿將人迎進正殿,含笑道:“什麼時竟勞動了諸位叔伯?福海祿!老人家怕冷,快給王爺們換大毛墊子!”
福海祿連忙招呼著,惠老王爺擺擺手道:“皇上不必麻煩了,我們幾個老東西,也坐不長……”
淳老王爺走了這一路已經有些喘了,聞言點頭道:“是,皇上,我們倚老賣老,也就不鬧那套虛禮了!說正事……敦肅今天去太廟請了家法,皇上可知道?”
皇帝大吃了一驚:“家法?皇姐請家法做什麼?”
富茂郡王擺手嘆道:“還不是為了太子的事麼,皇上,按理說,我們不該多嘴朝政上的事,隻是如今鬧成這樣,連家法都動了,臣等身為宗室,就不得不說幾句話了,嶺南二公子暗通西夷之事,臣等也聽說了,也都嚇了一跳,這事兒……太子是有錯,但事從權宜,太子雖獨斷了些,但到底也是被逼無法,若真的老老實實的差人回來問皇上的意思,怕是什麼事都耽誤了,此一則,也說得過去了。”
皇帝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一臉為難嘆道:“王爺說的是,所以朕並未責罰太子,隻是為了平息物議,將太子軟禁了。”
淳老王爺已經有些老糊塗了,聞言蹙眉道:“可不是就是這軟禁壞的事麼,敦肅那爆碳脾氣!抄起鞭子就去找太子了,太子讓皇上軟禁在府中,逃都沒地兒逃去!”
惠老王爺搖頭笑:“三哥……咱們不是說這個呢。”
淳老王爺費勁的撩起眼皮,迷迷瞪瞪道:“那說什麼呢?不就是說太子的這事兒麼,唉……皇上,去勸勸吧,再如何,你大哥就留下了這麼一個種,你還真讓他死了不成?”
惠老王爺被一句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忐忑不已,自悔為何要來蹚這渾水,怕他再說出什麼來,惠老王爺忙端起茶盞遞給淳老王爺,連聲道:“三哥,喝口茶吧,這茶可比你府上的好……”
淳老王爺點點頭,接過來一飲而盡,捧著空茶盞連連搖頭,不住嘆息,惠老王爺轉頭看向皇帝,幹笑一聲道:“淳王已經老糊塗了,如今認人都難了,言語不慎,還請皇上海涵。”
皇帝青白著臉,勉強笑:“無妨,三叔伯說的也沒錯,皇姐那脾氣,嗨……別說別人,朕都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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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老王爺一輩子明哲保身,從不喜沾惹是非,今見皇帝臉色已經不好看了,不肯在多坐,猶豫了下笑道:“那太子這事……”
皇帝搖頭嘆:“皇姐太過心硬了,來人!馬上去太子府上,跟敦肅長公主說,朕說的,不許她再胡鬧,太子身子好壞有關國祚,哪能輕動?!”
淳老王爺剛灌茶灌的狠了些,突然打了個嗝兒,迷糊道:“再跟太子說……讓他下回挨打時記著躲,唉,幾年沒見驍小子了,越發傻了不成?老老實實讓人打……”
皇帝袖口中拳頭緊握,無法又補了一句:“太子如今也得著教訓了,吩咐下去,不必再軟禁,還有,去太醫院傳個治外傷最好的御醫跟著去!萬萬要將太子看好了,驍兒有一點差池,別怪朕心狠!”
皇帝語氣越發狠戾,惠老王爺知道皇帝是動怒了,他生怕被牽連,不敢再坐,扶起淳老王爺就告退了。
太子府內院中,祁驍身上鞭痕交錯,竟無一塊好皮,外面忽而傳聖旨到了,敦肅長公主愣愣的聽了旨意,等人走後,敦肅長公主眼中淚水瞬間滾出,轉頭失聲道:“快!把太子放下來!快啊!!”
祁驍滿頭冷汗,聞言抬起頭,呸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沫,虛脫一笑。
眾人將祁驍抬回書房的裡間閣子裡,敦肅長公主一直跟在後面,連連垂淚,跟著來的御醫湊了上來,低聲道:“殿下,讓臣給太子看看吧……”
“不用!本宮自有良藥,你出去!”敦肅長公主眼淚不斷落下,連聲讓隨身女官將早就備好的藥膏拿了出來,她慌慌張張的接過,不許他人動手,自己卸了赤金鑲寶護甲,淨了手,蘸了藥膏給祁驍塗抹,看著祁驍身上道道傷痕終於忍不住大哭,“我的兒啊!疼不疼?”
祁驍臉色發白,笑了下:“隻有一點,並不很疼。”
敦肅長公主抹了抹眼淚,接著給祁驍上藥,連連哽咽:“我的兒,我的肉啊……”
江德清也被放了出來,老太監蹣跚的進了裡間閣子,看見祁驍這一身傷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祁驍什麼話都沒說,江德清卻一眼看出他渴了,連忙倒了茶奉了上去,祁驍漱了漱口,飲下一盞茶,輕聲道:“公公莫怪姑母,她這是……為了替我解眼前的困局呢,且……方才這鞭子顯然是收了力的,隻破了皮,半分沒傷著筋肉,不消半月就能好的……”
江德清方才也聽見皇帝的旨意了,自然明白過來,隻是還是架不住心疼,敦肅長公主滿臉淚痕,輕撫祁驍的臉搖頭哽咽道:“我就知道你能明白……驍兒,別怪我心狠,當年我父皇,你皇爺爺,也是說先將桀王軟禁,容後再議,這一容後,就是十三年!最後桀王自缢於梁柱上,前事歷歷在目,姑母不得不防啊……”
祁驍點點頭:“姑母的苦心,我都明白……姑母,姑母若是不如此,我怕我為了脫困,傷及自己時……還要厲害……”
敦肅長公主心疼不已,狠聲哭道:“前日接著你被軟禁的信,我險些暈死過去,你……你到底是為何啊?我之前是如何跟你說的?莫要再插手嶺南的事!莫要再插手嶺南的事!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祁驍一笑,不慎牽動了傷處,一下子白了臉,祁驍搖頭輕笑:“姑母……就當我是瘋了吧……”
敦肅長公主一頓,哭的更狠了:“我的傻驍兒……”
祁驍淡淡一笑:“姑母不必擔心,今天吃的苦,受的罪,來日……我定十倍,百倍……奉還於他,我祁驍,豈……豈是那憑白受人欺辱之人……”
祁驍疲憊不已,低聲道:“如今隻盼得,百刃他……他能一切順利,我一場,就沒白挨。”
敦肅長公主又是心疼又是擔心,聞言急道:“沒白挨?為了他,值麼?”
“太子大喜!”江德清手下的一個小太監捧著一封文書跑了進來,連聲大笑道,“太子大喜!!嶺南來信了,世子……世子勝了!!”
祁驍一抹臉上冷汗,大笑數聲,低聲喘息:“值了……”
第八十九章
祁驍起身披上衣裳,敦肅長公主忙急道:“傷處還滲血呢!你又要做什麼?!”
祁驍搖頭:“無妨,讓他進來……孤有話問他。”
敦肅長公主自是擰不過祁驍的,隻得讓人進裡間閣子裡來了,小太監進來看見祁驍這情形先是嚇了一跳,而後磕了個頭道:“給殿下請安,給長公主殿下請安,殿下……奴才遵殿下之命,一直守在城門口等著嶺南的軍報,今早終於是等到了,奴才幾個趕著跟了去,幸得殿下面子大,才打聽了來。”
“那日殿下將世子放走後,世子沒做耽擱,直接一路南下,連夜殺進了嶺都,幸得世子籌謀周全,嶺都城內竟有人接應,眾人來了個裡應外合,殺了二公子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小太監頓了下,低聲道,“聽說世子那幾百人……折了多半,最後衝進嶺南王府的時候,還不足百人,世子也受了傷……”
祁驍聞言眼中一黯:“傷著哪裡了?!”
昔日祁驍如何疼寵百刃這小太監也是知道的,見狀連忙道:“並未如何,好像是傷到了手臂,無妨的。”
祁驍一言不發,小太監繼續道:“世子好謀略,進嶺都後趁夜色好,眾人還未發覺,先殺去了夏府,命人將夏府層層圍住後火攻,夏府眾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半分謀略也使不出,世子讓人嚴守各處,逃出一個來殺一個,最後火被夏府中人從裡面撲滅了,世子一行人破門而入,如入無人之境,之後……世子親手將夏家一門三十七口,全……全殺了。”
敦肅長公主聽見這話倒吸了一口冷氣,祁驍卻嗜血一笑,這才是他的百刃。
敦肅長公主緊緊攥著帕子,忍不住問道:“而後呢?”
小太監繼續道:“武相已死,嶺南兵士群龍無首,世子又讓人站在城牆上不斷大喊,說皇上借了五萬兵士給世子,讓他回來清理門戶,嶺都中一時人心惶惶,那又是在夜裡,百姓兵士都讓這動靜嚇傻了,藏無處藏躲無處躲,都縮在家中不敢出來,世子這才率眾人去了嶺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