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祿笑的同一尊彌勒佛一般,客客氣氣道:“來太子殿下這,怎麼敢說是勞動呢?沒什麼大事,前些日子殿下不是去督管春耕事宜了麼,一去這麼多天,皇上心裡掛念的緊,偏生昨日剛回來就又趕上了惠老王爺的壽辰,忙忙碌碌的,皇上也沒能跟殿下說上幾句話,所以想著讓殿下進宮一趟,父子倆好好說會兒話。”
祁驍點頭:“好。”
第六十九章
承乾宮中,皇帝皇後薛貴妃都在,皇帝依舊是平日那副慈和的樣子,笑道:“昨日見你瘦了些,朕心裡就不大放心,叫你進來看看。”
祁驍垂眸:“謝皇上關愛。”
馮皇後有學有樣,笑了下轉頭去問江德清祁驍近日吃了什麼,睡得可好,每日幾時睡幾時醒等瑣事,江德清俱答了,馮皇後點點頭:“驍兒在外面,本宮總不能放心的。”
近日宮中事多,宗室那邊不止一次的提醒了皇帝,皇後貴為中宮,無甚大過錯,不可太輕視了,皇帝為了應付宗室,也為了不惹得言官多言,不好再整日整日的將人幹放著,每每有事時也叫馮皇後出來操持一二,但內裡如何……祁驍隻看馮皇後眉梢眼角掩不住的疲憊心裡就清楚,皇帝是徹底厭惡了馮家了,如今對馮皇後,也不過是虛應故事罷了。
祁驍永遠都是那副淡淡的樣子,點點頭:“謝皇後娘娘關愛。”
馮皇後笑了下:“這孩子……這麼客氣做什麼,對了,這是你舅舅昨日送上來的鹿茸,剛從北邊帶來的,帶回去,讓他們好生燉湯給你喝。”
祁驍躬身謝過,皇帝搖搖輕嘆:“隻是進補也不中用……驍兒在外面,到底沒個妥帖的人伺候。”
祁驍心中輕笑,正題來了。
薛貴妃給皇上遞了一盞茶,盈盈一笑:“皇上不放心,給太子尋幾個妥帖的人就是了,上次皇上賜給琪兒那個丫頭就極好,煲的一手好湯水,別說是琪兒,就是臣妾也極喜歡她,到底是皇上宮裡出來的人,規矩體統,一樣都不差的。”
皇帝似是不經意的想起了什麼來,對薛貴妃道:“對,說起這個來……上次讓你從新晉宮女中選幾個出挑的,預備著伺候皇子,好些日子過去了,朕都快忘了,可選出來了?”
薛貴妃嫣然一笑,起身福了福道:“預備伺候皇子的女孩子,模樣人品都要出挑,臣妾和嬤嬤們篩金子似得篩了好幾遍,最後也隻挑出來幾個能入眼的。”
皇帝不在意道:“無妨,隻要是得用的人,就是一個也夠了,將人帶上來。”,皇帝轉身對馮皇後一笑:“如今咱們看著好的,孩子們多是不愛見了,上回朕給了驍兒兩個丫頭,聽說驍兒直接將人扔到後院,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呢。”
祁驍抬眸看了皇帝一眼沒接話,馮皇後頓了下沒明白皇帝的意思,還是薛貴妃心思通透,笑了下嗔道:“怪不得太子,千人千眼,皇上給孩子挑伺候的人,自然是喜歡那脾氣好,會伺候的,但真到了他們那兒啊……怕是更喜歡模樣合自己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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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搖頭一笑,真好似疼愛頑劣兒子的慈父一般,無奈道:“罷了,如今朕也猜不透你們的心思了,驍兒,今天既是你先來的,讓你佔個先兒,你挑一個,剩下的再讓你弟弟們挑。”
說話間外面一陣珠翠聲響,福海祿領了七八個女孩子進來,燕瘦環肥,各有千秋,祁驍鳳眸微轉,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到最後一個女孩時祁驍心中一動,終於明白皇帝今天這番勞師動眾的目的了。
祁驍偏生不願意按著皇帝的意思來,轉頭垂眸道:“兒臣愚鈍,並不懂下人的好壞,全憑皇上做主。”
皇帝輕輕摩挲左手上的扳指,靜靜發難:“不必……朕給你挑了,不合你心意,沒得又成了後院的瓶花,不必羞臊,喜歡哪個,直接挑出來就好。”
祁驍抬眸,靜靜的看著皇帝,忽而一笑,轉頭指了指方才他一直看著的那女孩兒道:“這個吧。”
皇帝之前並未同馮皇後通過氣兒,她這會兒一直呆呆的坐著,見祁驍選中了就看了一眼,隨即驚道:“這……這丫頭……”
薛貴妃莞爾:“皇後娘娘也覺得這丫頭面善吧,臣妾當初剛看著的時候也是疑惑,還以為是之前見過呢,後來才想起來,她這模樣……倒是有點兒嶺南王世子的樣子呢。”
祁驍冷笑,何止是有點,那眼睛那鼻子,跟百刃竟是有七八分相像,難為了皇帝,這樣的人也尋得來。
皇帝看著祁驍,笑的別有深意:“驍兒原來喜歡這樣的。”
薛貴妃連忙將人叫上前,笑道:“太子還說不懂下人好壞,一挑就挑中了最拔尖的一個,這丫頭叫澤佩,年前剛入宮,規矩不錯,會體貼人,這些丫頭裡面,她針線最好呢。”
皇帝心中得意,一笑道:“既是最好的,驍兒就快領回去吧,一會兒你幾個弟弟就過來了,沒得讓他們看見了眼紅,又要同朕聒噪偏疼你了。”
薛貴妃這解語花一聽這話忙笑著打趣:“這個倒不怪別人說……皇上就是愛重太子多些,不過……這也怨不得皇上,就是臣妾這琪兒的生母也得心服,這些皇子裡面,確是太子最出眾,最配人疼。”
馮皇後聽了這話心裡大不痛快,橫了薛貴妃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是呢……就是驊兒,跟驍兒也差了一大截子,怎怨得人偏疼他。”
祁驍靜靜的看著這幾人打機鋒,淡淡一笑:“那就謝過父皇了。”
祁驍領著人出宮,江德清忍了半晌,到了馬車上終於苦道:“殿下……這明明是個套,殿下怎麼還非要往裡鑽呢?那擇佩,長的明明是……”
“我知道。”祁驍打斷江德清的話,“難不成我不挑她,皇上就會忘了我同百刃的事了麼。”
江德清吶吶無言,祁驍冷聲一笑:“他不過是借這丫頭敲打我,讓我自己收斂罷了,呵呵……他真以為我是將百刃當娈童了,也罷,他這麼想也好,省了我不少功夫。”
祁驍看著皇帝方才自得的樣子嗤笑一聲:“這一二年他從我這裡吃的啞巴虧不少,終於得著這麼一個把柄,自然是要好好發作一番。”
江德清點頭:“是呢!剛才皇帝那一雙眼就沒從殿下身上離開過,巴不得想見殿下驚慌失措的樣子,我呸!殿下算無遺策,早就知道他打聽過了!”
祁驍輕輕摩挲腰間玉佩,慢慢道:“這次是我大意了,敗在那兩道傷上,卻也幸得那兩道傷痕,讓皇帝隻以為我將百刃當玩物呢,你看吧……過不了一兩日,皇上一定還有話跟百刃說,暗示他不用怕我……改投他做靠山,反過來對付我。”
江德清解恨一笑:“他一開始就打錯了算盤,還鬧出這自以為是的一出來,白費功夫!”
祁驍輕嘲:“說到底……還是怪他自己糊塗,他竟不信我會對百刃動真心。”
江德清先是放心一笑,隨即又有點發愁,心中嘆氣,讓皇帝抓不住命門自是好的,但憑心說,江德清也不願意讓祁驍真動了這份心。
祁驍回府後本想讓人給百刃捎個信過去,沒想到還沒等著動筆,敦肅長公主這及時雨就來了。
敦肅長公主這媒人在府中無聊,忽而想起柔嘉出嫁在即,送嫁時的全福太太卻還沒選好,她慣愛張羅這樣的事,心中人選多得很,正巧在府中也無事,索性尋了祁驍一起去嶺南王府,祁驍心中輕笑,缺什麼來什麼。
敦肅長公主原本隻是為了祁驍才去操心柔嘉的事,誰知這兩個月處下來,倒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溫柔謙和的小郡主,恨不得將自己這些年理家管事的本事全教給她,兩人不過是幾日未見,坐下來話卻說不完。
敦肅長公主和柔嘉在後院說話,前面書房裡祁驍屏退眾人,將前事大概跟百刃說了下,低聲道:“皇上若是尋你,你隻一味裝害怕就行,倒不用刻意假作沒事,這種事在皇家並不少見,若我是他的親兒子沒準他還要管上一管,像我這樣……他最多是打你的主意,想借你的手來害我,沒多大事。”
百刃眉頭緊蹙:“真的沒事?我……”
“不是我寬你的心,是真的沒事。”若皇帝知道兩人情深意重,沒準真要麻煩一些,但現在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祁驍歉然一笑,“都是我的不是,好好的……非要折騰你,留下了這樣的把柄。”
百刃臉稍稍紅了,他也不是沒經歷過大風浪的人,仔細想了想也放下心來,忽而又想起了祁驍說的那丫頭,眨了眨眼道:“那人真的……那麼像我?”
祁驍點頭:“眼睛有七八分像……別的就沒什麼了。”
百刃心中警鍾大響,試探道:“長的好看麼?”
祁驍隨意道:“還行。”
百刃卻不大信,祁驍向來挑剔,他的“還行”怕就是別人的“很好”了。百刃不由得有點心浮,低聲道:“午膳在這用麼?”
祁驍搖搖頭:“姑母中午還得去弘安王府去,說是……他們府上的二小姐及笄?我也記不大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