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驍倚在軟枕上長舒了一口氣,慢慢道:“還有……這也不是全為了給我解氣,嶺南王三子才七歲,能不能立得住還不一定,成年的男丁隻有百刃和文鈺兩個,廢了文鈺,嶺南王就要好好想一想,百刃是不是還那麼可有可無了。”
江德清眨眨眼沒全明白祁驍的意思:“殿下是說……嶺南王會怕自己絕了後?”
祁驍陰狠一笑:“非也,比絕後要厲害的多……我問你,太祖平定天下後,接連封了七位異姓王,之後十年中其中五位落了馬,除了嶺南王外,隻有鎮北王張氏一脈全須全尾的活了下來,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嗎?”
江德清點頭:“聽說過,當年老鎮北王陪太祖打天下留下了舊傷,身子一直不大好,封王後不到五年就撒手西去了,膝下隻留下了一嫡一庶兩個兒子,太祖本要將王位傳給嫡子,但還沒出鎮北王的喪期那嫡子就也沒了,偏生那庶子的母親曾為歌妓,朝野中議論紛紛,都說那庶子母親身份太過低微,庶子不堪繼承王位,不少言官還跪廷了……最後太祖為了平息物議,收回了鎮北王府,奪了世襲罔替的尊榮,改立那庶子為郡王,天子之澤,五世而斬,到現在這一代,張家好像隻剩個一等將軍的空爵了。”
祁驍繼續問:“喪期沒過,鎮北王的嫡子就沒了,你猜是為什麼?”
江德清頓了下瞬間明白過來,駭然道:“是……是……”,祁驍勾唇一笑:“不可說。”
“嶺南王一直不看重百刃,是因為他有恃無恐,覺得文鈺也可以做世子,但等知道文鈺指望不上的時候他就該好好想想了,若是百刃有個萬一,皇城完全可以效仿當年對付鎮北王的法子,借勢奪了他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祁驍淡淡一笑,“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還覺得百刃是可有可無的,能在其他六位異性王都落馬後將這王位一代代傳下來,東陵一族,人後花了多少的心血送了多少條的人命嶺南王自己比誰都清楚,若將王位丟了……我看他拿什麼臉面去見東陵列祖列宗。”
江德清點點頭,想了想忍不住將心裡一直擔憂的事說了出來:“殿下,撇開世子如何不談,單說嶺南……這一直是皇城的一塊心腹大患,歷代皇帝無一不想著如何削藩,老奴心裡一直有塊心病……來日殿下繼承大統,該如何對嶺南?若看殿下現在疼寵世子的樣子……來日怕是如何封賞都不為過的,但要真的對嶺南予取予求,再放寬對嶺南的約束,世子在位時自然是不怕的,但……”
江德清定了定心,繼續道:“老奴鬥膽,等世子千歲之後,嶺南必有一場大亂,世子能對殿下忠心一輩子,隻是龍生九子,世子的後代可不一定了,為江山計,殿下不能不做打算。”
祁驍靜靜的聽江德清說完,輕笑一聲:“杞人憂天。”
江德清微微蹙眉,跪下道:“殿下……老奴今日就仗著比旁人多伺候了殿下幾日再鬥膽問一句,來日繼位後,殿下準備如何對待世子?封世子為嶺南王,與世子相隔萬裡?還是將世子留在宮中,將嶺南王位拱手他人?”
祁驍微微搖頭:“都不。”
江德清還要再說,祁驍先一步笑道:“公公年紀大了,愛胡思亂想,起來吧……”
江德清無法隻得起身,祁驍低聲道:“真到了那一日,我自然是有兩全其美的法子的,不過……”,祁驍輕笑一聲:“公公,你現在就同那秋闱還沒過的秀才在發愁以後是進中書還是門下似得,憂心的太早了些。”
江德清大窘,還要再說時方才那個莊頭回來了,祁驍命他上來,不多時就見那莊頭拎著個柳枝編的竹籃來了,祁驍看了眼滿意一笑,轉頭對江德清道:“回來再說,先將我方才說的話吩咐下去。”
江德清無法,隻得點了點頭自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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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驍去後面尋百刃,進屋時正見百刃在櫃子裡翻什麼,祁驍對丫鬟噓了一聲,丫鬟們知意,悄聲退下,祁驍靜靜的看著裡面,隻見百刃翻了個小匣子出來,打開後翻了翻尋了條細細的赤金鏈子,又將懷裡一直揣著的命符取了出來,剪了穗子,將命符小心的串到了金鏈上,都弄好後滿意一笑,將鏈子戴在了脖子上,金鏈不長不短,正好能將命符收進衣服裡。
祁驍看的心裡熱熱的,低聲道:“仔細冰著脖子……”
百刃嚇了一跳,隨即臉紅了起來:“你看見了?我……我不敢戴在外面,在家裡還好,去外面,旁人看見我同你戴著一樣的玉佩,不免要猜疑的。”
祁驍點了點頭,笑了下將手中的竹籃遞給百刃:“看看喜歡麼。”
百刃接了過來,掀開蓋在竹籃上的柳枝驚呼一聲:“兔子!”
竹籃裡面鋪著厚厚的幹草,幹草上趴著四隻雪白雪白的兔子,被掀開遮蓋後全立起了耳朵,眼巴巴的看著百刃,百刃一張臉興奮地通紅,小聲驚喜道:“這是哪裡來的?”
祁驍隨口胡編:“底下人聽說你年紀小,特意孝敬了來給你玩的。”
百刃小心的將一隻小兔抱了起來,小兔不過巴掌大,呆呆的窩在百刃手心裡可愛的緊,百刃摸了摸小兔溫熱的小肚子笑了下:“真軟,殿下摸摸……”
祁驍不喜歡這些東西,敷衍的在那兔子腦門上點了點,百刃抱著竹籃自己稀罕的不行,祁驍靜靜的了看了會兒突然道:“百刃……若以後都不讓你回嶺南了,你會想家麼?”
第六十五章
百刃一時愣了,幹笑了下道:“怎麼了……突然問這個。”
祁驍自己也笑了:“沒事。”,說罷轉身出去了。
百刃心中發沉,將手中的小兔放回籃中跟了出來,百刃使了個眼色,遊廊外侍立的丫鬟退了下去,百刃走近了低聲問:“是有什麼事麼?怎麼想起說這個了?”
祁驍轉過身來看著百刃,淡淡一笑:“沒什麼事,隻是方才跟江德清說起別的事忽然想起來的……你來皇城也快一年了吧?想家麼?”
百刃搖搖頭:“不想家,隻……隻想我母妃。”
祁驍心裡像是讓隻小貓冷不丁撓了一把似得,絲絲拉拉的疼了起來。
百刃同祁驍心意相通,知他是心疼了,連忙笑了下道:“如今託殿下的福,每月都能跟母妃往來一兩封信,也沒什麼了,我和柔嘉在這邊過得都很好,我父王有所忌憚,對我母妃也比以前好多了。”
祁驍拉著百刃的手將人攬進懷裡,輕嘆一聲,在他額上親了親,百刃心裡還是不放心,抬頭低聲道:“到底怎麼了?殿下跟江總管說什麼了?怎麼就提到我了?”
那事剛剛吩咐下去,沒得手前祁驍不欲同百刃多言,笑了下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哪日沒跟他提過你?你母妃若是知道如今在京中有我這麼個殷勤的人整日陪著你,大概再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百刃笑笑,轉頭看看,見四下無人,微微抬頭在祁驍唇上親了下,小聲道:“可惜不能同母妃明說,母妃要是知道我給她尋了這樣一個好兒媳,大概再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祁驍眉梢微挑,攬在百刃腰上的手往下移了幾寸,輕佻的捏了捏,沉聲道:“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百刃瞬間紅了臉,剛要跑兩手就被祁驍的左手一把抓緊扭在了身後,祁驍的右手愈發肆意,修長的手指隔著衣裳扣在百刃臀縫裡,勾唇一笑:“問你呢,剛說了什麼,再說一遍。”
青天白日,還是在屋子外面,雖然沒別人了百刃還是受不住,一張俊臉漲的通紅,偏生祁驍還故意低頭細看他的神色,輕聲打趣:“說,我是你母妃的什麼人?”
百刃最知道祁驍的脾氣,自己若不順著他的意思來,祁驍興致上來真在這將自己如何了也無未可知,百刃無法,隻得紅著臉小聲說了句“女婿”,祁驍卻還不滿意,一面“上刑”一面繼續道:“哦……女婿,那我是你的什麼人?嗯?”
百刃聽了這話簡直要羞死,掙扎著就要走,隻是論身手兩個他也不是祁驍的對手,百刃越是掙扎祁驍心中欲念越盛,祁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床笫之事他雖然沒經歷過什麼,但還年輕些的時候他也同別家公子在煙花巷裡流連過,那會兒他嫌妓子伶人不幹淨,從未真做過什麼,但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比起百刃來,祁驍就算是個中老手了。
祁驍有意折騰他,百刃哪裡受的住,隻得求饒:“殿下……先回屋吧,萬一一會兒有人來了……嗯……”
祁驍沒聽見一般,含笑低聲問:“問你呢,我既然是你母妃的女婿,那我是你什麼人?”,百刃讓祁驍揉搓的腿軟臉紅,又怕下人不知何時就過來了,隻得服軟,含羞忍辱道:“是我……我相公……”
祁驍聽了這兩個字後鳳眸中險些燒起火來,不知為何,他現在越來越喜歡這樣折騰百刃,故意逼他說他說不出的話,做他做不出的事,百刃越是遷就祁驍,祁驍就越想往狠裡折騰他。
百刃是什麼人?隻因為祁驊一句話折辱了他,他就能拼著讓祁驊撓花了脖子也要報復回來,而對著自己,百刃卻能百般俯就,特別是兩人相互剖白心意後,百刃更是對自己予取予求,任自己如何“折磨”也不會發怒,撐死了隻會求饒,從不知反抗,祁驍心裡明白,百刃隻對自己這樣。
可惜祁驍自來不是個會知足的,百刃的溫馴隻能讓祁驍得寸進尺,祁驍低頭定定的看著百刃的眸子,沉聲說:“大點聲,再叫一遍。”
百刃心裡又是委屈又是難堪,眼中不自覺地帶了淚,自暴自棄的將臉埋在了祁驍胸口,小聲嗚咽:“相公,饒了我吧……”
祁驍閉了閉眼,一把將人抱了起來,進了內室。
……
江德清按著祁驍的吩咐寫了封秘信讓親信送去了夫子廟,完事兒後又去了膳食房一趟,這邊莊子有烏骨雞,祁驍之前交代了讓給百刃燉烏骨雞湯喝,江德清怕底下人說不清楚,親自去了吩咐了一遍。
“公公放心,這是剛下蛋的小母雞,鮮嫩著呢。”廚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殷勤笑道,“這邊的一應器具也都換了新的,隻讓我那閨女收著,別人都碰不著,幹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