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鈺剛平息下來的火氣被康泰一句話瞬間燎著了,大怒道:“你懂什麼?!母妃一時氣不過說的話,你竟也拿來學舌!”
康泰嘲諷一笑:“怎麼了?我說錯了不成?呵呵……我知道太子為什麼給她那麼多東西了,是怕她日後吃不上飯吧,哼……”
文鈺被康泰氣的肝疼,本不願意再理她,但一想還不知道要在京中待多久,由著她這樣自然是不成的,文鈺盡力壓下火氣,冷笑道:“破落戶?是,那賀梓辰父親是個廢物,但架不住賀梓辰自己爭氣,這才多長時間,他已經是翰林院的修撰了!”
康泰嗤笑一聲:“從六品的小官……”
文鈺差點炸了肺,大怒道:“六品怎麼了?你是見過幾個一品的大員了?我的好妹妹……先睜眼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連六品的翰林你都不放在眼裡?那是天子秘書!你以為人人都當得的?且他如今才剛剛及冠,就爬到了六品上,再過個二十年,等他到了父王的年紀,還會是六品?!”
康泰在這上面並不通,吶吶的沒了話,文鈺猶自忿忿不已:“莫欺少年窮!之前我礙著的的臉面一直沒同你說,卻不想你心裡這樣沒斤兩,我現在跟你說下了,把你那一套收一收,這些天好好同柔嘉相處,多結一份善緣沒壞處!”
康泰還是不服氣,文鈺看她那神色嘆息不已:“我早就同母親說過,那些事不要同你提,母親和王妃如何不睦關你什麼事?你一個閨閣女兒,好好的同他們相處,難不成還能對你有害?”
康泰被文鈺搶白的沒了話,文鈺唏噓不已:“也怪我……入京前沒看清形勢,父王交代我的是十幾年前的皇城的事,他哪裡知道,十幾年的潛移默化,這邊已然是變了天了……”
文鈺怕康泰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又疾言厲色的說了她一通,最後冷聲道:“別把這裡當嶺南,能在這裡活下來的,都是人精,少在她們跟前賣弄你的小手段,憑白惹人笑話不說,還無端得罪人,今日之事就算是個教訓了,若再有下次,我直接送你回嶺南!”
康泰被文鈺說的又紅了眼,抽噎道:“我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你還隻是說我……”
文鈺苦笑:“你委屈,我就好受了不成?行了……母妃為什麼要讓我們來皇城你也明白的,廣結善緣,別多事,你放心,父王本就不許我們多待,等柔嘉的事完了,咱們依舊回嶺南去,你接著做你那威威風風的郡主,行了吧……”
文鈺一面說一面往外走,柔嘉狠狠撕扯著帕子,看著桌上擺著的這兩條鏈子四個戒指,再想想方才那些下人們匆匆忙忙往柔嘉院裡送的一箱箱東西隻覺得刺心無比。
聽風閣中,柔嘉看著一屋子的東西心裡不踏實的很,輕聲道:“太子……為何要送這些東西來?就是賀我們來皇城,也不必這樣鋪張啊……”
那張禮單子百刃也看見了,他心裡明白,苦笑一聲道:“無事,他就是這樣的脾氣,姐姐不必多心。”
柔嘉為人實在,並不懂這裡面的意思,搖搖不再多想,拉著百刃手心疼道:“這半年苦了你了,你放心,母妃一切都好,隻是不放心你,日夜垂心……”
百刃一笑,輕聲道:“那姐姐如今看見了我,可以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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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拉著百刃的手左右看看點頭笑道:“放心了……昨日在乾清宮我倒是吃了一驚呢,個子長高了不少不說,臉上身上也不是瘦的那樣嚇人了,骨肉勻亭,氣色也極好。”
柔嘉輕輕的幫百刃理了理鬢發,在他細嫩的臉上寵溺的捏了捏笑道:“更俊俏了。”
百刃有些不好意思,低聲笑道:“姐姐說什麼呢,姐姐才是越發好看了……”
柔嘉一笑:“這有什麼難為情的?以往你寫信回去說你一切都好我跟母妃還不大信,如今我是真信了,等我給母妃寫信回去,她就能真的放心了……”
百刃讓柔嘉說的越發不自在,可不是氣色越來越好了麼,自入了秋祁驍就一直在逼自己吃藥膳,說是藥膳,其實都是些補湯,什麼老參燉土雞,茯苓十寶湯,鳝魚枸杞粥,花樣多的百刃自己都數不過來,給了就得喝,偶爾自己幾天不過去,祁驍還會命人送到這邊來,江德清總要笑眯眯的看著他喝完了才會回去復命,且在太子府的時候,每日晚膳後還要再補一盅燕窩,這樣日日的滋養下來,氣色不好也難。
柔嘉猶自在細細問著百刃這半年的事,問他可曾受委屈,有無人欺負他,百刃一直搖頭,卻有些心不在焉了,今天的事明擺著是祁驍在替他出氣,百刃心裡又酸又甜,恨不得尋了過去,卻又沒個由頭,他也不放心讓柔嘉一人在府裡,隻盼著祁驍已經將話給敦肅長公主帶到了,等著敦肅長公主將柔嘉接去了,自己自然就能去找祁驍了。
第五十三章
同柔嘉說了半日的話後百刃回到自己書房,本想靜靜心寫幾個字,誰知墨還沒研好文鈺就尋了來。
對自己這個弟弟百刃一向沒什麼話說,以前在嶺南的時候兩人就明爭暗鬥了好多年,都沒少害過彼此,夏側妃更是早就同嫡系一脈撕破臉了,如今這裡也沒外人,百刃臉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隻是看了文鈺一眼,淡淡道:“二弟可是有事?”
文鈺依舊笑嘻嘻的,搖頭道:“沒事,隻是昨日沒能同大哥說上幾句話,心裡想得很,大哥這半年可還好?”
百刃略點了點頭就沒了話,文鈺一時語塞,幹笑了一聲,沒話找話道:“大哥這屋裡倒是布置的好,哎,這可是徽墨?”
文鈺說一句百刃就應一句,兜兜轉轉的繞了一大圈子文鈺才說到了正題上,遮遮掩掩道:“大哥……如今和太子可是很親厚?”
百刃心中冷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道:“既做了親,自然跟別人不同。”
文鈺點頭笑:“是,我聽……聞大哥經常去太子府上?”
文鈺這話並沒有別的意思,百刃卻不由得面上發紅,經常去太子府?當然了,祁驍親自定下來的規矩,什麼時候派人來接自己就得什麼時候過去,十天裡有八天都是在太子府中過的,若不是這幾天有事……百刃剛平靜下來的心又起了波瀾,遮掩道:“並沒有常去……隻是大婚的事不少都是太子說的算的,自然要常去問問了。”
文鈺點頭笑道:“那……大婚的事準備的如何了?”
百刃心不在焉:“還有些沒料理清楚的……”
“大哥若是有用得著的地方隻管吩咐我。”文鈺又奉承了百刃幾句,末了試探道,“若再有哪日……大哥要去太子府上,也帶著弟弟我吧,世子方才也說了,既做了親,那以後就不是外人了,太生分了也不好。”
百刃一聽這話險些嗆著,勉強咳了一下道:“那也要看太子的意思,太子脾氣並不多好,我勸你……莫要沾惹他。”
這大概是百刃這輩子跟文鈺說過的最真心實意的一句話了,可惜文鈺分毫不領情,笑到:“不敢,我隻是看今日這事……太子仿佛對康泰有了什麼誤會,想要替她解釋一二,若不方便也罷了,還望大哥看在兄妹情誼上,下次見到太子時替她分辨兩句好話,大哥知道的,康泰是讓父王給寵壞了,萬事都是有口無心,別在意就好。”
三言兩語的就將昨日康泰當著眾人擠兌柔嘉的話說成了“有口無心”,這樣的伎倆百刃也見多了,隻是淡淡一笑:“既是無心,那更不必多言了,畫蛇添足,描補多了反倒容易讓人誤會。”
文鈺連忙點頭:“是,大哥說的是……”,文鈺見討不著好果子,略坐了坐說了幾句話就出去了,書房外面文鈺的小廝一直在等著,見人出來了連忙問道:“二爺,咱們什麼時候去太子府?”
“去你個腦袋!”文鈺憋了一肚子的氣,一腳將那小廝踢翻在地,轉頭看向百刃的書房冷笑一聲,轉頭去了。
本就心不靜,讓文鈺攪了這一場百刃更安不下心了,心裡不由自主的總要想起祁驍來,到了晚間也什麼都沒做,晚膳時康泰說不舒服在自己房裡吃了,文鈺去看她,百刃心知她沒病,但還是命人請了太醫,不管私下如何,大面上的禮數百刃是不會錯的,可惜太醫來了後診了半日的脈也沒說出什麼來,隻是掉了會兒書袋,開了些溫補藥材就走了,百刃沒多理會,自己跟柔嘉兩人用的膳,晚膳後無事,翻了翻幾本話本子就胡亂睡下了。
初春天氣乍暖還寒,翌日早起,百刃竟有些鼻塞身重,早膳後還沒來得及去宣太醫,祁驍的馬車已經到了嶺南王府儀門外。
順子給百刃行禮問好,躬身道:“請世子安,今早家中下人去太醫院請太子殿下的脈案,可巧遇見貴府的管家也在,家中下人一聽說世子病了連忙回去通報於太子,太子聽了很有些擔心,怕世子和郡主飲食同處,沾帶上了郡主一分半分,郡主大婚在即,萬萬出不得岔子的,所以命小的過來接世子去那邊小住幾天,一來太子府中本就有太醫,照料世子方便,不至延誤病情,二來也能讓郡主安心備嫁,世子覺得如何?”
百刃心中好笑,咳了下搖搖頭道:“不必,不過是偶感風寒,我不出屋,不見別人就得了,不必過去,若萬一沾帶了太子,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順子像是早預料到的似得,不緊不慢接口道:“太子說了,世子若是懶怠動,那太子一會兒下了朝後親自來接世子殿下就是。”
百刃哭笑不得,他自知拗不過祁驍,隻得點點頭,命人跟柔嘉說了一聲,略收拾了下東西就跟順子走了,而公主府好似早就跟祁驍通了氣兒一樣,百刃前腳剛走,敦肅長公主就以實在喜愛柔嘉為由將人也接走了,偌大嶺南王府,當真隻剩下了文鈺和康泰兩人。
“真的就隻有一點不舒服,不必這樣興師動眾的。”太子府正房暖閣中,百刃倚在榻上,偏過頭拿帕子捂住口鼻,“太醫已經診過脈了,說無妨,吃兩劑藥就好了,你……你別守在這。”
祁驍挑眉:“這是我的寢室,我不能在這?”
百刃失笑:“不是……我病了,也不知道過不過人,萬一……”
祁驍坐到榻上來一把拿過百刃的帕子,冷笑一聲:“過人?真以為你得上瘟疫了?我問過太醫了,他說你是風寒入體,看這症候,怕是晚間貪涼了,你屋裡的丫頭是死的麼?看著你沒蓋嚴實了不知道去掖一掖?”
百刃吶吶,果然人不禁誇,昨日柔嘉才說自己氣色好很多了,今天就這樣了,見祁驍臉色不好百刃沒來由的覺得理虧,幹笑了一下道:“我……我屋裡向來不用丫頭守夜的,昨晚是不是踢被子了……我也不記得了。”
祁驍看著百刃這幅小心的樣子免不了有些心疼,也不好再說他什麼,搖頭輕嘆道:“你這是同我睡習慣了,晚上不知不覺的總想往我這邊靠,就蹭到被子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