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驍一笑:“姑母可是有什麼事麼?姑父還有表哥表弟他們呢?”
“驸馬去衙門了還沒回來,你表哥表弟如今在袤平書院念書,十天半月回不來一次,下回再見吧。”敦肅長公主笑了笑道,“就是趁著他們不在才叫你來的,省的鬧鬧的不心靜,你之前說的讓我給柔嘉郡主做個媒,有眉目了。”
祁驍眼中一亮:“哪一家?”
“我說了,你可別嫌門第低。”敦肅長公主頓了下笑道,“說起來也是親戚,是驸馬堂兄家的兒子,叫賀梓辰,今年整二十歲,你或許還有印象,出京前我常接他來小住。”
祁驍想了想果然有些記憶,猶豫道:“我記得……不大愛說話,但待人跟溫和,跟表兄尤其要好。”
敦肅長公主笑著點頭:“就是他,那會兒你們還小呢,你表兄表弟野的跟猴子似得,梓辰就不一樣,他……”
“他這孩子命實在是不好,他父親是驸馬的二堂哥,自小就是個不爭氣的,老太爺當年打也打罵也罵俱不中用,再也扶不起來,後來成了家有了個差事,自己就出來住了,誰知出來後沒了人管束,越發不成個樣子,吃喝嫖賭無一不為,沒幾年將身子糟蹋空了,一場風寒就要了命去。”敦肅長公主嘆口氣,“隻可憐了我那表嫂,在閨中時我們就常來往,她最是個溫柔人,可惜跟了這麼個混賬,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幸得有個哥兒,就是梓辰了,梓辰跟他老子不一樣,自小是個爭氣的,別人越是瞧不起他們寡婦孤兒,他越是要強,學問比起你表哥來強多了,驸馬本覺得他可憐,之前就想託人給他尋個差事,他自己卻不肯要,一定要自己考。”
祁驍一笑:“若是我沒記錯……去年殿試他是第一甲,賜了進士及第,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了吧?”
“還是你記性好。”敦肅長公主笑吟吟道,“這孩子爭氣,我表嫂苦了這些年也算是揚眉吐氣了,她這些年有事多來問我的主意,自去年梓辰殿試之後她就跟我說過,她寡居多年,不知道外面有什麼好女孩兒,讓我幫忙看著,隻是他們家……高不成低不就,雖有賀家這座山靠著,偏生當家主事的走的早,梓辰雖說是在翰林院供職,但他這樣年輕,也難出頭,且他家家底子早讓他那不成器的老子折騰空了,很有些清苦,家裡略好些的都舍不得讓女兒來吃苦。”
祁驍淡淡一笑:“這倒無妨,若他真是個好的,這些都是小事兒。”
“人當真是好的,不然我也不會常叫他來這邊了,既穩重又謙和,家裡雖這樣,但從不自怨自艾,還時常寬慰他母親。”敦肅長公主搖頭輕嘆,“說真的,可比你表兄強多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就是這個意思了,你之前也說了,柔嘉郡主性子和婉,進不得深宅大院,這不正好?他家裡就這一個長輩,且我那表嫂也不是個多事的,定會對媳婦好,這不是正合了你之前說的?”
敦肅長公主一笑:“不怕同你說實話,我也有私心,我這表嫂和表侄兒實在都是難得的好人,可惜時運不濟,若得你一助,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這樣你們兩相得宜,豈不好?”
祁驍抿唇一笑:“姑母看著好的,定然錯不了,隻是還得讓人家主人家自己看看,這樣吧,明日讓表兄表弟還有梓辰都去我府上一趟,我再將百刃也接去,隻說是聚一聚,私下百刃多少也看得了,他自己相中了,這事兒就算定了,之後的事就得勞煩姑母了。”
敦肅長公主盈盈一笑:“若能就此幫我那苦命的表嫂侄兒一把,再辛苦我也不嫌的。”
第三十四章
午間敦肅長公主的驸馬賀鈺春也回來了,敦肅長公主留祁驍一同用了午膳,午膳後祁驍略坐了坐就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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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內書房中,祁驍提筆寫了信,一面寫一面吩咐江德清:“你親自送去,信裡一句兩句說不清,百刃大概還有許多要問的,你照實說就好。”
江德清答應著:“是,殿下……還有件要緊的事,方才探子來報,那事兒……有眉目了。”
祁驍一笑,今日好事一件接著一件的來,問道:“查出來了?”
江德清點頭,如此這般的說了半日,試探道:“老奴這就叫他來?”
“不必。”祁驍收筆,拿起信紙來掃了一眼,淡淡一笑道,“不要打草驚蛇,讓他們將人盯緊了,有機會我親自跟他挑明了。”
江德清點頭答應著,靜靜的等著信上墨跡幹透後將信收了起來,自去嶺南王府送信不提。
公主府中,敦肅長公主午間歇了晌後就命人去接賀梓辰,又派人去袤平書院接自己的兩個兒子,可巧賀梓辰今日休沐,不多時就來了,進了正廳規規矩矩的給敦肅長公主請安,敦肅長公主笑著讓人起來了,笑著問了問他母親可好,翰林院中差事可忙之類的話,賀梓辰俱垂首答了,賀梓辰相貌上隨他母親多一些,很是清秀,心裡那樣要強性子卻溫和的很,敦肅長公主越看越滿意,笑了下道:“太子方才來我這兒了,說他近日剛將自己書房裝點了一番,添了些不常見的字畫孤本,要請你兩個表弟明日去他府上一同賞玩,我一聽就笑了,就你兩個表弟那學問,去了沒得給太子笑話,就跟太子說了你,好孩子,嬸嬸記得你也喜歡這些的,跟著去玩玩吧。”
賀梓辰倒是愣了,笑了下道:“且不說如今兩位表弟的學問已經很好了,太子請表弟們過去,雖說是賞玩字畫,怕更是為了同兩位表弟聚聚,以示親近,我去……怕是不妥吧。”
“這有什麼妥不妥的。”敦肅長公主不打算跟賀梓辰交實底,一是怕他知道實情去了不自在,二是怕萬一事情黃了他心裡落下疙瘩,反倒不美,敦肅長公主責備的看了賀梓辰一眼道,“你和太子幼時也曾在我這裡見過幾次,還連著親,不算是外人。”
敦肅長公主看了身邊伺候的大丫鬟一眼,那丫頭知意,帶著眾人出去了,敦肅長公主轉過頭來對賀梓辰慢慢道:“別人若聽到這話,早忙不迭的趕著去了,你倒要往回縮,你這庶吉士也做了一年多了,太子如今在吏部很說得上話,來年散館,若有太子相助,別的不說,給你個翰林檢討是不成問題的。”
不等賀梓辰敦肅長公主又道:“別跟我說那些大道理,我不懂得,我隻知道,與你同年的那些進士中,還有現在都沒得著一官半職的呢,考上了進士的人,會缺德行麼?他們是比別人少了什麼,你不清楚麼?”
賀梓辰失笑:“嬸嬸一心為我籌謀,我去就是了。”
敦肅長公主滿意一笑:“這還差不多,你也不必拘謹,聽太子說明日還要請嶺南王的世子,大概還會再叫些人,熱熱鬧鬧的,別人也不會格外留意你,你就當是陪你表弟們去玩就罷了。”
賀梓辰家中雖沒落了,但他到底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少爺,從小什麼達官貴人沒見過,倒也不怕露怯,點頭應下了。
翌日,百刃申時就到了太子府,外面冷的很,祁驍忙將人叫進了暖閣裡,笑了下道:“我該好好的謝謝賀梓辰了,若不是他,你大概拖到酉時還不肯來呢。”
百刃心裡有事,哪裡有興致同祁驍說笑,進屋讓丫頭們伺候著脫了狐裘先吩咐道:“都下去吧,我同太子有話說。”
丫鬟們躬身退下,祁驍上前將人摟了,一笑道:“才一日不見,你就這樣想我了?進門又是脫衣裳又是讓人回避。”
百刃哭笑不得:“別鬧……我是真的有話要問殿下。”
“問吧,我又沒堵著你的嘴。”祁驍捏著百刃的下巴讓他轉過臉去,在脖頸上細看了看皺眉道,“你昨日定沒好好上藥,走之前我明明記得已經快好了的,但這處又有些紅腫了,你屋裡的人是做什麼的?”
百刃聞言有些心虛,昨日聽了江德清的話後晚上他獨自一人在屋中想了一夜的事,直到躺下了才想起來未曾上藥,他心裡有事又懶怠起來,本以為已經快好了一日不上藥也無妨,不想翌日竟又有些腫了。
“不怪她們,是我忘了。”百刃側過頭來不讓祁驍再看,“不說這個,那個賀梓辰……”
祁驍放下臉來看著百刃,冷笑一聲道:“一日不見,你問我一句好了麼?上來急吼吼的就想找他,你見都沒見過這人,心裡就待他比待我重了?”
百刃哭笑不得:“我同殿下還用那假惺惺的寒暄麼,我就是問賀梓辰也是為了柔嘉,好吧,昨日是我錯了,沒記得上藥,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別同我一般見識了。”
同自己就不用寒暄了?祁驍挑眉,這句話說的還有些樣子,但祁驍偏生就看不得百刃為別人著急的樣子,百刃越是著急他越是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百刃無法,苦笑道:“我到底哪裡又惹得殿下不痛快了?”
祁驍淡淡一笑:“沒,是我性子惡毒,就喜歡看你著急。”
若是在以前聽了這話百刃當場就要炸了,但他這些天同祁驍日日在一起,知道他並不像外面傳的那般冷漠無情,隻是脾氣不大好而已,無奈一笑道:“殿下不是那愛拿別人痛處取樂的人,何必這麼說?”
百刃難得的服軟了,祁驍也就繃不住了,低頭在百刃唇上親了下低聲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若真是那樣的人,就不會這樣幫我了……”百刃躲不開,隻得讓祁驍親了個實在,斷斷續續道,“江總管同我說了,為了我姐姐的事……殿下已經否了好幾家子了,可見殿下是認真的想替柔嘉尋個好婆家的。”
祁驍心中熨帖,火氣也就散了,一笑道:“罷了,想問什麼,說吧。”
百刃如蒙大赦,一連串的問了半日,有的祁驍還說得出,更多的他也說不好了,失笑道:“他屋裡有沒有丫頭我怎麼會知道?不過……”
百刃連忙靜靜的等著祁驍的下文,祁驍笑了下道:“據敦肅長公主說,這賀梓辰的父親當年就是因為在外面胡混送掉了性命,想來賀梓辰他母親是不會由著兒子也胡來的,且賀梓辰很是自律,我估計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百刃默默出神,祁驍拉著人一同坐到軟榻上,不緊不慢道:“我昨日從公主府出來就命人暗中去賀梓辰府上看了看,一套三進的宅院,略小了些,僕役也不很多,但院子倒很幹淨利索,花草侍弄的也好。”
祁驍拉過百刃的手笑著捏了捏:“不過這些無關要緊,若你看中了,來日讓姑母開口請皇帝賜一套宅院就是了,委屈不著你姐姐。”
百刃忙搖頭:“我不挑這個,隻要他真的人好,那賀太太也肯好好待我姐姐,就是貧苦些也沒什麼的,再說……說是清貧,那也是跟殿下和公主府這樣的府邸比,若同平民百姓比起來已經好多了,我姐姐不是那驕狂的人,守得住貧的。”
祁驍點頭:“還有就是他如今隻是個庶吉士,要想出頭且得熬了,不過由進士進翰林,將來再由韓林進內閣,這個路子是對的,他當初辭謝了我姑父給他引薦的差事,自己安心走科舉之路,可見還是有些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