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給我的這段錄音裡,是琴蟲發情期的蟲鳴聲。這樣的蟲鳴,普通人是得不到的。”
也就是說,那顆黑色的紀念星不是學員送給他的了。
“我本來考慮是科研資料外泄,於是拿這段蟲鳴和研究庫裡所有的聲源進行了對比,沒有找到匹配的。”趙教授說。
“也就是說,這段蟲鳴很可能是某人見到過琴蟲,親手錄下來的、並沒有進入任何科研機構資料庫的錄音。”林憬抓了抓腦袋,“可那個人送我琴蟲的發情期蟲鳴幹什麼?”
“各種蟲族有不同的溝通方式,琴蟲的鳴叫就是它們的語言。根據我們的研究,這段琴蟲的鳴叫是在示愛。”趙教授解釋道。
“再詳細點?發一段蟲子的示愛給我聽,怎麼,對方是借此向我表白嗎?他難不成是蟲族嗎?”林憬攤了攤手。
“抱歉,我研究蟲族的行為,但我不研究人類的行為。所以我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借此向你表白,但從蟲族的角度,這種行為更像是要引起你的發情期,讓你進入一個適合被標記的狀態。”趙教授回答。
林憬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趙教授又問:“林憬,自從分化之後,你的發情期怎麼樣?”
“到……現在還沒有呢……”
然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凜霜,“喂,不會是你送的吧?”
“我不會借助琴蟲。比起蟲族的鳴叫聲,你應該更喜歡我的誘導信息素吧?”周凜霜側過臉來與他對視。
林憬捂了一下心髒,一副被擊中的表情,“啊,你好帥。”
周凜霜用力薅了一下他的腦袋,然後又問趙教授:“之前顧老的蟲族研究所呢,裡面有培養琴蟲嗎?”
聽到這裡,林憬心頭一驚,周凜霜在懷疑顧墨鎔?
但這樣的懷疑又不是毫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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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顧墨鎔有靠近過林憬,有留下黑色紀念星的機會。而且顧墨鎔從小就經常去爺爺的研究所裡過假期,如果研究所裡有琴蟲的話,顧墨鎔得到這樣的音頻很容易。
趙教授點開通信器,查了一下,然後搖頭:“顧老的研究所裡沒有琴蟲。這種蟲類的攻擊性不強,除了獨特的音波,它們的研究價值不高。”
林憬側過臉,瞥向顧墨鎔的方向。
對方安靜地坐在角落裡,他現在的好友夏雨冰、楚雋都去了其他要塞實習,如今去往鎮淵要塞的路上隻剩下他一個人。
就在他的隔壁,夜瞬星正在和盛燎雲下空間象棋。四周有說有笑,隻有他一人是自成一派的安靜空間,有種格格不入卻又融入其中的矛盾感。
“以後就是科考隊的隊友了,我不想猜來猜去浪費時間。”林憬起身,走向了顧墨鎔的方向。
當林憬來到顧墨鎔的對面坐下,原本玩笑聊天或者下棋、小憩的人不約而同把視線挪到了他們的方向。
“要幹架?”歐陽疊雲撐著下巴,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架勢。
“要幹架也是周凜霜去吧?”沈沁流繼續看著通信器裡傳送來的報告。
“你徒弟已經迫不及待了。”歐陽疊雲看向仍舊坐在趙教授對面的周凜霜,他面容沉冷如冰,周身透著低氣壓。
“是嘛,我怎麼沒看出來。”沈沁流訓練了周凜霜那麼久,早就打磨了他的心性,哪裡那麼容易爆發。
而且周凜霜有個原則,無論再不滿,林憬能自己解決的事情,他不會輕易插手。
林憬拿了顧墨鎔面前的橘子,撥開皮,把一瓣一瓣的果肉塞進嘴裡,“看書呢?什麼書?”
顧墨鎔把界面轉到了林憬的面前,書頁上方寫著“蟲族語言學”。
林憬笑了笑,“看了這書,能說蟲族的話嗎?”
“不能,人類的發聲器官和蟲族是不同的。”顧墨鎔回答。
“哦,那你看完這本書有什麼收獲嗎?雖然不能發出蟲族的聲音,但你有可能聽懂嗎?”林憬問。
“能至少分辨出它們的情緒——喜悅或者悲傷,憤怒或者平靜。”
“琴蟲呢?”林憬放下了橘子皮,身體前傾,目光帶著一種破開時空的力度,對上顧墨鎔深淵般平靜的眼。
“所以你聽了我在紀念星裡的留言。”顧墨鎔笑了,和之前每一次的笑不同,這一次顯露出幾分少有的得意,就連目光也染上了一絲溫度。
“那顆黑色的紀念星果然是你的。”
現在想來,還真的是顧墨鎔的風格——深沉卻與眾不同,悄無聲息留下痕跡,摸不到開頭猜不到結局。
“那麼請問林憬同學,你聽懂了那段音頻的含義嗎?”顧墨鎔問。
溫柔的姿態,毫不掩飾的誘哄。
“那是琴蟲發情期的蟲鳴。轉換成人類的語言總不是——一見你就發情吧?”林憬好笑地反問。
“應該是,為你心動是我的本能。”
顧墨鎔的目光意味深長。
林憬沒有回避對方,坦蕩地說:“很抱歉,我這個人不那麼容易心動,一旦心動了就很難改變。”
“所以,如果是我掉落在荒星,此時此刻會有所不同嗎?”顧墨鎔問。
“不會有不同。顧墨鎔,在你的心裡‘秩序’是最重要的。比如頂級的alpha應該選擇優質omega作為伴侶;比如分化級別比你低的學員應該以你為中心,聽從你的號令;比如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你沒有掙脫秩序的勇氣,又或者說……秩序是你的本能。”
至少,秩序是你體內那個能量體的本能。
如果是一般人,林憬不會說得這麼徹底,畢竟做事情也好、說話也好,都講究“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但顧墨鎔不同,他對“秩序”近乎偏執,這和潔癖者容忍不了髒亂差不同,“秩序”仿佛是他精神構成的一部分,林憬有話直說恰好符合他的“秩序”。
“秩序有什麼不好嗎?”顧墨鎔反問。
他的眼底帶著少有的疑惑和不解,他是真的在期待林憬的答案。
“秩序當然好。無論是人類社會還是蟲族世界,無規矩不成方圓。但是我中意的,是為我打破秩序的人。”
所以重來一千次,一萬次,會讓我心動的隻有周凜霜。
林憬認真地看著顧墨鎔的眼睛,對方並沒有被激怒,相反面容平靜。
但林憬卻隱隱有一種感覺,琴蟲的錄音是來自顧墨鎔僅存的意識的暗示,在體型他小心。
小心能量體號召有引誘能力的蟲族來影響他的發情。
現在的顧墨鎔又再度封閉起來了,回到了能量體的“秩序”裡。
“走了,你慢慢研究。”
林憬揣著口袋,拽拽地回到了周凜霜的身邊,將自己的感覺告訴了他。
“嗯,我會看好你。”周凜霜回答。
他們的遠徵正式開始。
林憬在系統裡查閱寢室的分配。
據說,除了趙教授這樣的高級研究員,大部分人員都是住的雙人間。
林憬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會和莊令翊分配在一起,畢竟他倆是年齡相仿的omega。
但是沒想到莊令翊有師父沒人性,不僅僅平時要跟在肖清辰的身後,連睡覺都要和肖清辰誰在一起。
肖清辰似乎也很高興有了這麼一個小尾巴,竟然在寢室裡準備了舒服的抱枕、最高配的光腦、甚至還點了香薰!
這到底是收徒弟還是要談戀愛啊?
當林憬去他們寢室參觀的時候,這師徒兩人竟然並肩靠在床頭打全息遊戲。
“師父!左邊左邊,哎呀,那頭蓋亞要閃了……”
“閃不了,我已經秒了!”
“師父厲害!”
“那是當然,師父帶你飛!”
這還是那位在鎮遠要塞裡大殺四方的星艦駕駛員嗎?
林憬朝著莊令翊露出了哀怨的眼神,我們還是學院裡最要好的omega嗎?
莊令翊笑了,把遊戲界面撥到了一邊,跳到了林憬的背上,“小憬憬,你別難過,就算不跟我睡,也有其他人跟你睡的。”
林憬一臉生無可戀,“我都被你拋棄了……還有哪個盤順條靚的omega讓我睡嗎?”
下一秒,林憬的後腦勺就被敲了一下,莊令翊趴在林憬的耳邊小聲說:“omega是沒有了,但是盤順條靚的alpha倒是有一個。”
林憬愣了一下,手腕上的通信器彈出一條申請:[伴侶同寢 alpha:周凜霜 omega:林憬]
申請顯示周凜霜已經通過了。
林憬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特別是“伴侶”那兩個字,讓他臉紅心跳,下意識想要擋住屏幕,但已經被莊令翊看完了。
“還不趕緊通過啊。我可是主動放棄了睡你的機會呢。”莊令翊挑了挑眉。
“你……你知道?”林憬問。
“我也是受寵若驚呢,周凜霜忽然主動來找我說話,然後問我有沒有其他的室友可以選擇,他說他申請了伴侶寢室。”莊令翊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
“但是我們還沒有完成終身標記,也能申請伴侶嗎?”林憬驚訝地問。
“我一直以為‘伴侶’這個稱呼,和對方有沒有標記你,或者標記到了什麼程度無關。隻和你想不想和對方在一起,是否認同對方為伴侶有關。”莊令翊笑著說。
林憬的手指在“同意”上點了一下,那一瞬間,他有種自己接受了周凜霜求婚的錯覺。
“行吧,祝你們友誼的小船翻個徹底——永浴愛河。”莊令翊擠眉弄眼,模樣倒是可愛爆了,然後又躲進了自己的寢室,隻露出一道門的縫隙,“還在這兒愣著幹嘛,去看看你和周凜霜的小巢啊。”
林憬立刻轉身飛奔了出去。
莊令翊的眉梢挑了一下,“這麼迫不及待?現在換我感覺被拋棄了!”
林憬飛奔著路過好幾個工作人員,左側的透明牆外是無邊無際的宇宙空間,星光和導航光束掠過林憬的臉龐,照亮他眼底的期待——他和周凜霜是伴侶了!
林憬和一位機械師擦身而過,對方被他撞了一下,差點和牆壁親密接吻。
“年輕人……小心點兒——”
沈沁流和歐陽疊雲也接到了林憬和周凜霜申請伴侶登記的信息。
“他們也太著急了吧?連個儀式都沒有,就這麼登記了?”歐陽疊雲撐著下巴,一副“我養的崽兒怎麼這麼不值錢”的表情。
“我和你不也是這樣嗎?你發情了,我標記了,然後就登記了。”沈沁流說。
“那還是有差別的。”歐陽疊雲晃了晃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纖細精致的火焰雲紋,“至少,你就背著我追著那隻可憐的雌蟲跑了大半個荒星,滅了它的雄蟲和大半個族群,就為了拔掉它的尾羽。真的是一點都沒有alpha的憐香惜玉。”
“它是我的omega嗎?我為什麼要對一隻A級蟲母憐香惜玉?”沈沁流補充了一句,“而且是你說,你喜歡它的尾羽。”
“我也沒想到把它戴在手上會成為烙印啊。很疼的啊。”
“所以,這樣的儀式感很多餘?”沈沁流問。
歐陽疊雲笑了,“你這輩子就這麼一丁點浪漫,我怎麼可能會嫌棄多餘呢?”
沈沁流想了想,一臉面無表情地點開了通信器,在裡面輸入:[生活還是需要儀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