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要回什麼?”
過了一小會兒,那條消息下出現了一個非常顯眼的ID,把好多人都炸了出來。
顧墨鎔:[手術,是絕境中僅剩的求生信念了,也是不該被拋棄的人類自救的技能。]
[我眼睛沒有花吧?竟然是顧墨鎔?]
[顧墨鎔出現了,請您月末的實戰格鬥加油!]
[請問您更看好夜瞬星還是盛燎雲?]
[學長覺得這一次霍瀾能進入前八嗎?]
……
看著這些討論,夜瞬星覺得無語,這些人沒有一個去細細揣摩顧墨鎔這句話的意思,隻知道在那裡說些有的沒的。
這時候盛燎雲出現了,在顧墨鎔的留言下面回復:[打個比方,因為古地球末期,人類高度依賴大面積機械耕種和農業系統的自動調節,導致願意從基礎開始學習農業知識的人大幅度減少。這些知識僅被相關機器和系統研發的人員掌握。而這部分人員的數量相交全人類的基數來說,非常非常少。後來‘厄運’侵佔地球,人類被迫離開,四散到宇宙各處的宜居星球,當時的人類準備有限,根本沒有時間攜帶大規模耕種機械離開,農業系統也不適應新的生態環境的時候,人類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糧食短缺。甚至於幾個星球都未必有一個精通農業知識的人。各種惡劣的環境讓人類在科技資源受限的星球上重啟了農耕時代。手術,也是被醫療機替代的一種技能。]
這位條帖子隨著三年級兩個學霸的出現,變得更加活躍了起來。
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趙教授竟然也留言了。
[因為醫療機的便利、直觀和高效,會讓大家感覺學習醫療知識特別是外科手術沒有必要。但和蟲族的戰鬥隨時會耗盡大家所有的資源,從外骨骼的電力到醫療機的內核。沒有經歷過絕望的人很難理解手術的必要性。因為有的時候,我們學習手術除了救自己的戰友,也是為了讓自己不後悔。醫療機並不是最後的資源,我們才是。]
趙教授的話讓很多學員都贊同。但贊同是一件事,要他們花巨大的時間去學習這件未必能用上,而且失敗概率還很大的事情毫無意義。
夜瞬星的臉上露出少有的悲憫表情,“因為他們都沒有真正面對過死亡。”
“那個手術交流會,你想去嗎?”顧墨鎔看向夜瞬星,“五十個名額已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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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報名了的啊。”夜瞬星拆了一顆糖,叼在嘴裡,半仰著頭,“真好奇是哪位教授上課啊。”
“可能是鎮淵的專家。”顧墨鎔回答。
夜瞬星又趴了下去,“你整理完資料了,記得叫我起來。”
顧墨鎔正好把趙教授需要的資料歸類,忽然開口問:“瞬星,你認為BETA的內源有可能被alpha或者omega感應到嗎?”
夜瞬星抓了抓腦袋:“嗯?BETA有內源嗎?”
顧墨鎔淡聲道:“沒事,你繼續睡吧。”
到底在“巴爾-II”上發生了什麼,能讓嚴謹的趙教授產生這樣的猜想?
第二天的下午,手術交流會在趙教授的教研室裡進行。
距離開始還有半個小時,座位就已經滿了。
林憬的室友三個坐在最外面,四下張望。
“好像大多都是前線的人。除了鎮淵的,你看那邊的幾個制服上是‘風刃’要塞的標志。”陳予小聲道。
“還有那個,是‘叛逆者’要塞的。”高永河抬了抬下巴。
“就連教官都來了。我感覺自己好像參加了一個不得了的交流會。”趙晴宇感嘆。
“唔?你們幾個是林憬的室友吧?”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他們三個朝著聲音方向望去,看見夜瞬星盤腿坐在他們隔壁。
“夜……夜瞬星?”陳予睜大了眼睛,差一點脫口而出“你怎麼會來這裡”。
趙晴宇眼明手快捂住陳予的嘴,高永河趕緊接腔:“學長好!”
三人都在想,什麼風把夜瞬星給吹來了?
這家伙據說上課都不怎麼聽講,還會來什麼交流會?
第76章 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改作話)
“唷,你們來了,我記得你們是林憬的室友吧,”夜瞬星微微前傾,湊到他們面前,“那林憬應該也來了?”
三人不約而同地向後仰。
趙晴宇開口道:“學長,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呢——今天的授課者就是林憬啊。”
夜瞬星的眼睛瞬間睜得又圓又大。
“你……說什麼?小不點是今天的教授?他會手術?”
“啊……我們也很驚訝。還是昨天‘鎮淵’要塞的薛衝少尉來看他,我們才知道的。”陳予摸了摸後腦勺,心裡想的是剛開始他們覺得林憬是啥也不懂的荒星土包子,現在才發現人家不但實戰厲害,還會人類失傳已久的手術。
鬧了半天,見識少的倒是他們這些在首都星長大的人了。
顧墨鎔款款而來,剛好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他低下頭,笑了一下。
“這個林憬,還真是給了我們很多驚喜啊。”
他朝著林憬的三位室友頷首一笑,就在夜瞬星的身邊坐了下來。
“兩位學長不坐得靠前一些嗎?”高永河好奇地問。
顧墨鎔溫和地回答道:“前排的都是真正需要應用這門技術的人。我和瞬星隻是來了解一下,坐太前面了反而是浪費資源了。”
高永河點了點頭,有些崇拜地看著顧墨鎔。這位三年級的傳奇學長不但主動來學習不被大家看好的技術,還一點架子都沒有,把好感值都快拉滿了。
薛衝正在全息顯示臺上調試模擬系統,確保系統流暢,輸入的各種手術工具數據正確。
正在聊天敘舊的尉官們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夜瞬星撐著下巴,看著教研室的中央,小聲道:“其實我並不相信人定勝天。靠人力與死神較量,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比肩神明?”
“那我們就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吸引了這麼多的一線精英。”顧墨鎔的目光裡浮現出一絲笑意。
那是真實的,帶著探究意味,以及終於在無聊的世界中發現有趣事物的笑意。
直到薛衝示意講解即將開始,盛燎雲和周凜霜才來到了顧墨鎔身邊坐下。
周凜霜一貫的面無表情,而盛燎雲和顧墨鎔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林憬走到了全息影像臺前,他習慣性差點彎腰向所有來聽課的人鞠躬,薛衝非常有前瞻性地咳嗽了一聲,林憬硬生生把要彎下的腰給止住了。
嗯嗯,我知道鞠躬不吉利,別那麼看著我了。
因為是臨時組織起來的交流會,很多人剛從一線退下來,聽說過林憬的手術和急救,但並不了解細節。
“我知道很多人是來看我神乎其技、起死回生的。真的抱歉啊,我沒有這樣的本事。”林憬笑著說,“任何以人力進行的搶救也好、手術也好,都無法媲美醫療機。因為醫療機能做到即刻愈合,而手術和搶救的目標是暫時不死,給身體爭取愈合的時間,但在大部分的情況下,暫時不死都辦不到。也就是說,手術的盡頭還是醫療機。”
林憬這麼說完,一些尉官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有些覺得更感興趣了。
三位室友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來學習的意義何在呢?去研究醫療機不是更有價值?
夜瞬星努了努嘴,小聲道:“奇跡果然是不存在的。”
顧墨鎔瞥了一眼旁邊的盛燎雲和周凜霜,發現他們的神情很認真。
“而且,也不是每一次都有機會施救。比如被蟲族的骨刺擊穿了腦袋、折斷了喉骨等等,都是無能為力的。我真切地希望你們來學習手術和急救,隻是為了那幾百次、上千次裡可能挽救戰友的微末概率。”
林憬這麼說完,很多人更加失望了。
但是來都來了,還是看看吧。
“這是我觀看了幾十個被骨刺擊中的死亡裡,唯一一個我認為有可能挽救的例子。”
說完,林憬播放了一段全息影像。
那是某個戰術小隊遭遇A級蟲族的哨兵伏擊,持續戰鬥了快兩天,他們不斷受傷,不斷用醫療機治愈,然後繼續戰鬥。負責救援的飛船正在曲速通道中,還需要兩個小時才能抵達。
但是他們的醫療機要麼壞了,要麼沒電了。
還剩下最後半個小時的時候,副隊長為了保護隊裡的遠程射手,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隻能飛撲過去。
蟲母的骨刺擊穿了他的外骨骼,刺入了他的胸膛,而他的面罩也破損了,一根骨刺從他的側頸擦過,血液瞬間流了下來。
機械師在驚險的那一刻用兩條光鞭牽制住了蟲母,隊長耗盡了內源,勉強將這頭蟲母擊成重傷,蟲母在哨兵的掩護下逃走,但是副隊長倒了下去。
隊友們衝了上來,機械師想用外骨骼的內核給唯一沒有壞掉的醫療機充電,但是才剛連接起來,外骨骼的電量也耗盡了。
射手手忙腳亂地想要捂住副隊長脖子和胸口的傷,但還是隻能眼睜睜看著副隊長失去呼吸心跳,雙眼毫無焦距地看著他。副隊長雖然沒有即刻死去,但誰都知道在沒有醫療機的情況下,他撐不過那半個小時。
整個教研室安靜到隻能聽見全息影像裡射手崩潰的哽咽聲,眼淚從他的臉上跌落到副隊長的臉上,盡管隊友們環繞在他的身邊,但死亡是一段注定孤獨的單程旅。
很多一線的尉官們壓抑著、忍耐著,緩慢而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但是看向林憬的目光從最初的質疑轉變為專注。
在那一刻他們明白,上百次的急救都失敗了也沒關系,如果這一次能夠成功,那麼所謂的手術就有價值。
而夜瞬星一直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胸口,衣服都被他捏得皺巴巴的,當他看到視頻裡的骨刺襲來時,那種穿刺的劇痛在他的大腦裡被幾十倍、上百倍地放大。
他難以想象如果受傷的是自己會怎樣。
求生欲會讓他忍受那種痛苦嗎?
還是無法承受的痛苦會讓他失去求生欲?
“你不是那個副隊長,別帶入。”顧墨鎔的聲音傳來,溫和的帶有安撫意味。
夜瞬星深吸一口氣,手指緩慢地松開,但是停留在腦海中的劇痛幻覺卻並沒有消失。
大家都在好奇,這樣的重傷,林憬要怎樣讓他暫時不死。
林憬看向薛衝,開口道:“由你負責捂住副隊長的頸部傷口,根據副隊長外骨骼的生物掃描,他的頸靜脈被割破了。薛衝你要注意摁住傷口遠心端,注意不要過度用力壓迫到他的氣管,他會無法呼吸。”
在林憬的指點下,薛衝按住了正確的位置,原本毫無生氣的副隊長忽然有了明顯的呼吸起伏。
“因為緊張過度壓迫會導致窒息……”
“我們都知道要按壓傷口,卻很少有人指出要按壓遠心端。”
“因為副隊長受傷的是靜脈,血液會流向心髒,所以要按壓遠心端。”林憬解釋道。
兵荒馬亂的時候容易犯錯,比如按壓止血時錯誤地壓迫到氣管,靜脈受傷的止血點是遠心端,不能因為著急止血而盲目按壓。
但是副隊長的呼吸沒過多久,胸部起伏就變得不正常。
林憬暫停了全息模擬,調出生物掃描,不得不說這個時代外骨骼的生物掃描功能媲美核磁共振,而且高效到即刻就出結果,呼吸心跳各項指徵也能一眼看全。
“骨刺刺傷了副隊長的左肺,形成了氣胸。”
然後林憬很詳細地解釋了一遍氣胸的形成和危害,所有人聽得很認真。
林憬取出了自己的手術工具,它們被裝在一個小匣子裡,相比較醫療機的備用電源,它要更加輕便。
“這個時候,如果沒有專業的手術工具,我們可以選擇其他鋒利的小刀。實在不行,就地取材,把蟲族的什麼骨片、指甲卸下來用用。”林憬抬起眼解釋道。
大家下意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