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知道自己很害怕,舌頭嚇得沒地方放,周凜霜右手在用微精電鑽,卻還要騰出左手來護住他的舌頭。
“嗷嗷……啊嗚嗚啊嗚……(你微精電鑽消毒了嗎)”
“消毒了。”周凜霜回答。
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不知道過去多久,眼淚順著林憬的眼角滑落下來,他在腦海中想象了一萬種拔智齒大出血的可能,直到“咔噠”一聲,周凜霜把一顆牙扔在了林憬不遠處的金屬小盤子裡。
“嗚嗚……”林憬循著聲音,想要偏頭去看。
周凜霜卻捏住了林憬的舌頭,說了句:“還沒縫合呢。”
林憬嗷嗷嗚嗚地表示他可以自己縫合,但周凜霜已經上手了。
蓋在眼睛上的東西被挪開,光線有些刺眼。
林憬眨了眨眼,好不容易適應,他看著逆光下周凜霜的手指在自己的面前靈活地飛轉,镊子和縫針都爐火純青,沒多久周凜霜就完成了縫合,全程面無表情,冷靜得不像是做手術的新手。
最後,周凜霜在林憬的舌尖上點了一下:“可以閉嘴了,小地主。”
林憬這才把自己僵硬的嘴巴合上,嘴巴裡有淡淡的鐵鏽味道,還有一些藥水的甜味。
賀普夾著棉球壓在了林憬的傷口上,林憬皺著眉頭咬了好久,把棉球摘下來仔細觀察了一下,雖然紅透了,但他臆想中的大出血並沒有發生。
他的小命貌似保住了。
而周凜霜正在摘掉手套,他先捏了捏指尖,手套因為彈性而被拉長,接著他從手腕的地方把手套摘了下來。
那個動作……莫名地讓林憬想到了深夜裡看到的某些會讓南風知我意人扭成麻花的文。
噫……好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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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周凜霜側過臉,看著林憬。
“你呵什麼?”林憬的臉還有點腫,他下意識去舔拔掉智齒的地方。
“你又在腦補什麼亂七八糟的故事了?”周凜霜反問。
“我不是,我沒有。”
林憬心想,臥槽,周凜霜是開了天眼嗎?不然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行,我來幫你編。一個腦袋不好使的omega暗戀上了一個alpha牙醫。”
林憬不爽了,“為什麼這個omega的腦子不好使呢?”
你在影射誰?
“你聽完不就知道他的腦子爛在哪裡。”周凜霜用腳勾過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抬起頭來看向林憬的眼睛,“為了能接近這個牙醫,他每天都在盼望自己的牙出問題,甚至天天含著糖果不刷牙就睡覺,希望長了龃齒能找這個牙醫拔牙。”
“……什麼爛故事。”林憬側過臉去,“你接下來想說,他終於爛了牙,去找那個牙醫拔牙,然後兩人幹柴烈火,牙醫早就對他有興趣,直接把他給標記了?”
“那多沒意思。我的故事是腦殘omega終於弄壞了自己的牙,去找那個alpha牙醫。他滿懷夢幻心情張開嘴,但你覺得看著他滿口爛牙的牙醫還會有標記他的心情嗎?這得多BT才下得去嘴標記他啊?”
“所以……後來怎樣了?”
周凜霜繼續道:“當那個小omega醒來的時候,在急救醫院裡。他記得明明自己在口腔醫院裡打麻藥,怎麼會忽然被送去急救呢?”
“那個牙醫技術太爛,拔牙拔到他大出血了?”林憬用自己的常識來回答周凜霜的問題。
周凜霜側了側臉,還是看著林憬的眼睛,“他失去了腺體。那個牙醫麻醉他之後,取走了他的腺體。他是某個非法組織的一員,專門對omega的腺體下手。”
林憬:“……你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意義是什麼?”
周凜霜的手在林憬的腦袋上摁了一下,“希望你不會成為一個戀愛腦的omega。”
林憬滿頭問號。
林憬:[系統!系統!周凜霜是認真的嗎?他竟然覺得我會戀愛腦?我哪裡像戀愛腦?他自己才是戀愛腦他不清楚嗎?]
系統:[也許你倆都是戀愛腦。]
林憬:[……]
戀愛腦的事情先放一邊,周凜霜的智齒手術很顯然地成功了。
林憬的傷處愈合得很好,再加上基地裡也沒有什麼刺激性的食物給他才吃,他對著鏡子掰開自己的嘴,總想要看清楚周凜霜給他做的縫合,可惜光線太暗看不真切。
這家伙查一查資料就能把手術做得有模有樣的,天生當外科醫生的料啊。
周凜霜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特地向林憬科普了美杜莎的習性:身為群居類蟲族,它們也是群戰的高手。
假設最壞的情況,萬一美杜莎被驚動了,他們該如何突圍。
林憬聽得很認真,因為都到這一步了,不能通關就虧了。
在前往美杜莎領地的前一天晚上,周凜霜還在為林憬在腦海中做戰鬥演習。
“如果被alpha美杜莎的十幾條腦袋咬住了該怎麼脫身?”
“把它那些腦袋都砍掉。”林憬背過身去,嘴角卻帶著一絲壞笑。
周凜霜:“嗯?”
林憬:“哎喲,我知道,我知道的。攻擊它的omega。它就會立刻松嘴,去救它的omega了!”
周凜霜:“怎麼判斷美杜莎的伴侶關系?”
林憬:“這還用說嗎?它們經常貼貼的話,身上肯定都是彼此的味道。”
“林憬,你很想再交個美杜莎男朋友?”周凜霜這個人,連反問句都像陳述句,聽得林憬亞歷山大。
“……美杜莎的omega和它的alpha雄蟲尾部的鑰骨是互相契合的,觀察它們的鑰骨就能判斷了。通常美杜莎的alpha不會離它們的omega太遠。保護欲和獨佔欲作祟嘛。”
別小看林憬,他可是考試的一把好手,從不會在必考點上出錯。
“遇到我們解決不了的情況呢?”周凜霜又問。
林憬嘆了口氣,“你就是想問遇到比沙鯨級別還高的蟲族該怎麼辦?那還用說,打不過還不趕緊跑,等著當貴族啊?沒人能繼承我的貴族頭銜呢!”
回應他的是周凜霜扔過來的營養液,準確無誤地砸在林憬的腦袋上。
真差點給砸傻了。
“哎喲——童言無忌,大風刮去。可以了吧?我們誰都不會成為貴族的,睡覺,睡覺!”
在這個世界裡貴族依舊是世襲制,但要成為貴族,必須家族裡有非常卓越的功勳。
比如,爆了A級蟲族的蟲母。通常被授予這種功勳的,都不會活著回來。
所以在林憬的理解裡,所謂貴族等同與英烈家屬吧。
有著無與倫比的榮耀以及隨時犧牲自己和蟲母戰鬥到最後一刻的決心,子孫後代在這樣的光環下都得奮發圖強。
其實林憬不是很明白周凜霜在緊張什麼。他都可以奪走那麼大頭沙鯨的源質能量了,美杜莎隻是數量多而已,根本不具備威脅性。
不過轉念一想,沒有誰規定美杜莎的領地裡就隻有美杜莎。
弱肉強食,一個領地被另一個更強的領地吞噬,是蟲族的常態。
比如正在繁衍生息的蓋亞忽然被但丁吞掉,再比如沙鯨可以毫無預兆地傾覆蛇尾蟲的巨大巢穴。
至於美杜莎的領地會發生什麼事情,誰知道呢。
林憬躺在床上,左腳架在右腳的膝蓋上,小弧度地轉著,“喂,周凜霜,我挺厲害的。”
周凜霜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林憬繼續說:“至少十次裡面有一次你會被我打倒。”
周凜霜怔了一下,驀然想起最後一場練習,林憬一躍而起,雙刃襲向他肩膀的畫面。
心髒猛地被抓緊,燙得要裂開。
那不是預熱期的心痒。
它比突破生物屏障獲取源質能量還要心潮澎湃,而他的靈魂渴望被那種篤定的力量標記。
第二天的早晨,天還沒有亮,周凜霜已經起來整理和檢查裝備了。
真也是林憬來到荒星之後最遠的一次行程。
有了之前的經驗,周凜霜特地觀察分析了美杜莎附近其他高等蟲族的活動趨勢,認真地計算和預測了好幾遍會不會有B級以上的蟲族到美杜莎的地盤上狩獵。
林憬一邊吃著熱乎乎的罐頭,一邊看著周凜霜雙手撐在全息顯像臺上的背影。
周凜霜還是沒表情的樣子,他認真起來就會讓人很有壓迫感。
林憬喜歡認真的隊友,所以自己也要認真一點。
“怎樣?我們的戰鬥會不會意外升級?”林憬把空罐頭扔進了垃圾通道,一邊走一邊抿了抿嘴,確定自己嘴上什麼都沒有,他來到了周凜霜的身邊,眯著眼睛伸長了脖子去看他們的目標。
周凜霜垂下眼,就能看到林憬的後頸。
曬傷已經好了,他的後頸白得像雪一樣,卻又透著一點生命旺盛的粉色。
然而……一點腺體微微凸起的痕跡都沒有。
周凜霜別開了眼,在虛空的數據中點了幾個位置。
“我會先發射探測器到這個幾個位置作為警戒。如果有高等級的蟲族觸動警戒裝置,我們會提前收到警報。這個警戒範圍,會比外骨骼的生物掃描系統更大。”
“唔。”林憬點了點頭,果然還是科班出身的更周到。
“以前的貨車都報廢了。所以我改裝了兩輛機動車……你會騎吧?”周凜霜垂下眼問。
“會哦。”林憬點頭。
“會你為什麼不騎?”周凜霜的目光再次停在林憬的後頸上。
林憬屬於無論說多少次都毫無知覺的類型,大概是因為他沒有感受過預熱期的心痒。
林憬一本正經地回答:“第七百三十三天的時候,我騎著一輛拉風的機動車衝進華爾登(一種蟲族)的領地,本以為可以輕松地把我想要的曲速計算裝置拖回來,但它在半路垮掉了。因為華爾登蟲卷進了車輪裡,所以炸輪了。那個機械輪子飛出去……估計有二三十米高,落下來的時候在地上砸了個大坑。然後我隻能手動拖著曲速計算裝置,徒步回基地。從攝氏近五十度的正午一路走到了零下二十二度的夜晚。你要是我,你還騎機動車嗎?”
“說得好像貨車開爆了,那就不開了一樣。”
“貨車的封閉空間比較有安全感。”
林憬一邊說,一邊拆掉了能量棒。他習慣了把整個能量棒剝開,像抽煙一樣叼在嘴裡,然後用牙齒一點一點把它咬碎,能量棒也會跟著一點一點變短。
從周凜霜的角度,可以看到林憬的額頭、鼻尖,隻剩一小截的能量棒,還有他的後頸。
後頸,還是後頸。
周凜霜已經不知道多少遍關注林憬的後頸了,然而林憬本人卻並不在意。
“美杜莎盤踞的是人類早些年的曲速研究基地。”
“唔。”林憬點頭,表示他知道。
腦後的發茬隨著他點頭的動作不斷戳著他後頸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