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年把邀請函上的文字看完,落款是,“黛铂夫人?”
“對,”孟遠說得詳細,“‘黛铂’是一個家族的姓氏,最開始就是個小工坊,後來這個工坊在瑟琳娜·黛铂的手裡迅速擴張,大家都稱這個奇女子叫黛铂夫人。而現在的這個黛铂夫人是瑟琳娜的曾曾孫女,叫伊麗莎白·黛铂,也是現在黛铂的總設計師。她親口表示,如果你能走開場,她會親自為你設計服裝。”
餘年沒直接做決定,而是問孟遠,“孟哥,你的意見是?”
“我的意見當然是參加,一方面你是代言人,就是不上臺也得在場,反正都要去,在下面坐著,還不如上臺走秀。另一方面,這種水準的曝光度,有一個是一個,反正我不嫌多。”
“那我也沒有異議。”
敲定後,孟遠給了那邊答復,黛铂的速度也非常快,很快就派了人過來,量取餘年的身形數據。第二天是錄制《藏寶》的日子,餘年一大早就到了錄制現場,沒想到古益延到的比他還要早,已經坐在了休息室裡。
餘年連忙快步上前問了好,笑道,“我還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到,沒想到古爺爺您比我還要早。”
古益延遞了個水果給餘年,和藹道,“人老了,覺少。”
他拄著拐杖,又嘆氣,“這兩天身子不太利索,老毛病犯了。我還在跟甘州講,其實我挺羨慕你外公,好歹後繼有人。”
說完這句,頓了頓,他又道,“越是到了這個年紀,我越是明白,為什麼有些書畫上,會印下不少章子,大概就是,跟這些流傳千年的古物比起來,人的壽命實在太短,就想著,把自己名字印在上面,也好讓後人知曉,這世上,曾有過這麼一個人。”
這番話說得傷感,餘年細致耐心地剝著橘子,回答,“人百年雖短,但總好過蜉蝣朝生夕死,不是嗎?”
不想餘年會說出這句,古益延笑著點點手指,“你啊你,聽你這麼一說,你古爺爺我,不好意思再怨下去了。也是,跟蜉蝣比起來,我活了幾十年,什麼都見過吃過,也不枉此生了!”
餘年兩下吃完手裡的橘子,笑彎了眼睛,“對!”
等節目錄完,餘年正在休息室整理東西,施柔喊了一句,“年年,有人找。”
餘年抬頭,發現是之前上臺的第三位藏寶者,對方已經七十歲了,他連忙起身,讓老人坐下,這才禮貌詢問,“請問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叫孫若拙,徽城人,我父親叫孫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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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年微怔,很快道,“您家裡的堂號,是否叫晨星樓?”
孫若拙笑道,“不愧是餘家人,你說的沒錯,我家裡就是叫這個。”
餘年也坐下來,“我還知道,您家裡祖上有個大園子,有一片梅花林,裡面有一座小樓,藏書用的,名字也極為風雅,叫笛在明月樓。”
“園子早些年已經由我父親做主,捐了出去。藏書一部分送了人,另一部分分家時分了。我家裡藏的東西不少,但子孫也多,父親主持分家之後,那些東西多數都被賣了出去。真正留在孫家的,沒幾本了。”孫若拙笑著搖搖頭,止了話頭,“我這次特意來找你,也不是來說家史的,而是想給你報一個消息。”
餘年坐直,“您請說。”
“我想你應該知道,二三十年前,家裡曾經起過一場大火,燒了不少寶貝。”
餘年點點頭,“我聽我外公說過,好幾套孤本都在火海裡成灰了。”
“對,我父親因為這件事,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連著跪了好多天,並發誓一輩子不沾葷腥,用來贖罪。但前幾天,這件舊事又被翻了出來,我那個愚笨的大哥坦白,說當年的那把大火,是他放的,目的是為了偷出藏在家裡的一份竹簡。”
餘年眉心一跳,“竹簡?”
“對,就是竹簡。我家裡遵循守舊,家業都是傳嫡長,所以家裡有這份竹簡,除了我大哥,旁的人都是不知道的。而大火後,父親誤以為竹簡已經被燒成了灰,痛心疾首,十分自責,再沒提過。”
“那這一次怎麼?”
“因為我那愚笨的大哥,時至今日,才發現自己被人騙了!他年輕時喜歡賭,欠了賭債,有人給他支招,讓他把家裡一個東西偷出來,賣了換錢。於是我大哥當真將竹簡偷了出去,轉眼就賣給了一個外國商人,拿到的錢又用去賭,沒多久就輸完了。
結果這幾天,我大哥知道消息,說那份竹簡要上拍了,起拍價格,何止我大哥到手的錢的百倍!他才知道受騙,把這件事抖落了出來。”
孫若拙面有愧色,嘆息道,“這件事本是我孫家人做的混賬事,但實不相瞞,我們家現在家財不多,也就勉強度日,聽到上拍的消息,也是束手無策。”
餘年明白過來。孫家沒錢,沒辦法再將竹簡買回來,所以才把消息告訴別的人,寄望於別的人,或許能將東西買回來。這種事不是沒有,一個家族一代代傳下來,子孫後代不可能都是好的,連皇帝傳江山,都會亡了國,更別說其他。
餘年沒胡亂應下,而是問道,“請問這份竹簡的全名是?”
孫若拙愈加羞愧,“《國書》。”
餘年瞳孔微縮,心跳都漏了一拍,“國書?”
十五號,最新一期的《藏寶》節目播出。節目還沒播完,#餘年腕表#這個tag就上了熱搜。
“——#餘年腕表#我特麼看節目就是純為了看年年的顏,看著看著總覺得哪裡不太對經,等我再仔細看,哦,年年手腕上戴的表換了!以前都是戴的歐慕的表,代言人嘛,哪兒哪兒都代言,分內之事,但今天一看,咦,換了一塊江詩丹頓!再一看,臥槽,謝遊買熱搜炫耀過的那一款!我特麼人有點不好!”
“——#餘年腕表#年年戴的表,和謝遊的表,一模一樣!大概,有錢人的審美都差不多?”
“——#餘年腕表#誰還記得,曾經有狗仔說,一個不小心,拍到過餘年和謝總從御覽會所一起出來,雖然我到現在都覺得,他們應該是約著去打架的。但為什麼我這心裡,總覺得不太對勁兒呢?”
“——#餘年腕表#年年手上戴的戒指到現在還沒取下來,說明感情穩定。謝總也被拍到已經處於戀愛狀態。所以也就一塊同款手表而已,某些人不要太發散,腦洞跟黑洞似的。”
“——#餘年腕表#悄悄舉手,那個,這款江詩丹頓是收藏級的腕表,而且一共就兩塊,拿鉛筆呲拉一聲劃重點,一共,兩塊。”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塊小甜糕
施柔推門進房間時, 餘年剛摘下耳機,見施柔急匆匆的, 他笑道, “柔柔姐怎麼了?”
施柔先問, “年年,我會不會打擾到你加班啊?”
“當然不會, ”餘年順手把耳機放到旁邊,“剛剛把兩首歌的軌分好了, 正準備休息一會兒再繼續,是怎麼了?”
“還要繼續?孟哥一早就吩咐我了,讓我盯著你,不準加太久的班, 現在都十點了!”見餘年隻是笑, 按照施柔的了解,這是肯定不聽勸了,她又換了個角度勸道, “謝總還在家等你呢,等不到你多寂寞啊!”
餘年笑容擴大,“不會的, 他晚上有會,得十一點過才到家, 我也差不多那時候回去就行。”他眨眨眼,狡黠道,“不然我回去了, 一個人在家等著,孤孤單單,形單影隻,多寂寞啊。”
知道說不過餘年,施柔放棄了,她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這才說道,“年年你前兩天不是提了一句,讓我幫你關注關注《藏寶》播出後的情況嗎?節目都還沒播完,你手上那塊江詩丹頓,果然就被眼力強悍的粉絲扒出來了。現在大家都在討論,您和謝總竟然戴了情侶表,這到底是個什麼神奇情況。”
餘年接話,“不過肯定會有一部分人堅定地認為,這兩塊表的收藏價值非常高,我和謝遊不過是正好買了同一款,這一款正好又隻有兩塊而已,對嗎?”
施柔“啊”了一聲,“年年你刷微博了?”
餘年笑道,“沒有啊,我一直在過帶,手機都沒來得及看。不過,我是不是猜對了?”
“對啊,網上現在就分成幾波,一部分感嘆你們可真有錢,一部分認為情侶表隻是巧合,一部分認為肯定有隱情,後面兩方都在甩證據,跟辯論一樣,還有什麼行為學心理學什麼的,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餘年回家,洗了澡出來,瞄到謝遊也在刷微博。
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餘年逮了個正著,謝遊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機放到旁邊藏了藏,又伸手拿過餘年手裡的毛巾,“年年,我幫你擦頭發。”
餘年聽話地坐下,感覺頭上的動作又輕又柔,他又好奇,“你是在看什麼?”
謝遊假裝專心擦頭發,不說話。
餘年幹脆轉過身,雙手抱住謝遊的腰,仰著頭,又問了一遍,“你是在看什麼?”
面對這樣的餘年,謝遊抵擋不住,根本沒辦法不回答。他耳尖微紅,別開眼,坦白道,“……在看遊魚CP文。”
餘年拖長音調,“哦”了一聲,“就是裡面有情色描寫、不良內容的?”
謝遊好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嗯。”
知道自己再問下去,估計謝遊都要燒起來了,餘年重新坐好,輕咳兩聲,換了個話題,“竹簡的拍賣會有消息了嗎?”
“嗯,拍賣會估計會在港城舉行,維德主辦,但關於竹簡,拍賣方還沒有進行宣傳。我讓秦助理去咨詢,對方才給了信息,邀請函也已經拿到了。”
“《國書》竹簡貴重,估計是為了防止不必要的糾紛,維德才會瞞著吧?”這種情況不少見,餘年輕輕舒了口氣,“如果這份竹簡也找了回來,外公那份名錄,就都齊全了。”
他唇邊帶著笑,眼裡氲著淺淺的光彩,“外公曾說過,這一份竹簡,在文獻竹簡範疇裡,算是鎮國之寶。它是第一部 史書的原稿,可以說是民族的源流。不過在我外公那一代時,竹簡就已經幾百年沒有現世了,外公還以為這份竹簡不知道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已經化成了灰,沒想到,竟然被孫家悄悄一代一代地傳了下來。”
謝遊將毛巾放到一邊,從後面抱著餘年,胸膛貼著脊背,他細細輕吻著餘年的頸側,低聲道,“嗯,那我們就把它買回來。”
“好,我聽那個孫爺爺說起時,心裡隻有慶幸。雖然被偷出去賣了,但好歹還完好地存在世上,這就是最大的僥幸了。”餘年停了兩秒,又輕聲道,“不過幸好外公不知道這樁舊事,否則,估計會被這事兒氣得飯都吃不下!”
他笑容斂了兩分,又想起來,“外公去世後,外婆跟我說,外公就在天上,像星星一樣,一直陪著我的。後來外婆去世時,也是這麼告訴我。”
謝遊停下親吻的動作,說道,“年年。”
“嗯?”
“要是我離開你了,我想變成你床頭的一盞燈,你一靠近,我就亮起。”
餘年眼眶一熱,轉過身,雙手環住了謝遊的脖子。
謝遊把人抱在懷裡,溫柔地吻了吻他的頭發。
十七號上午,餘年按照日程,乘車去黛铂的總部。他坐在後排,正戴著耳機,聽樂器音重疊時的音效,一邊拿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做筆記。見孟遠有話要說,餘年把耳機摘下。
“我才想起,忘了問,上次青銅簋的事情怎麼樣了?”
餘年手指靈活地轉了轉筆,“對方說白送給我,什麼條件都沒有,我就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