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琢玉聞言滿意點頭,心想真是個盡忠職守的好侍衛,不放就對了,千萬別放自己出去。他把腰牌揣進懷裡,回頭對著車廂裡面壓低聲音道:“你看,我就說了,我隻是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人家不會買我的面子。”
蒙面人正欲說話,卻見不遠處忽然走過來一名佩刀副使,連忙往馬車裡躲了躲,同時手中匕首貼緊公孫琢玉後背,無聲威脅著。
京律司有四大副使,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周熹便是其中之一。他見一輛馬車堵在城門口遲遲不離去,皺眉走上前來詢問,氣勢壓人:“出了何事?”
守衛見他過來,嚇了一跳:“回副使,這位公孫大人想出城去辦事,但因著沒有杜司公的手諭,屬下不敢放他出城。”
周熹聞言一怔,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公孫琢玉,卻見果真是他,連忙抱拳行禮:“原來是公孫大人。”
周熹是吳越的師弟,當初葉無痕刺殺杜陵春時,京律司高手齊聚司公府,他曾經見過公孫琢玉。
公孫琢玉心頭莫名浮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然而還未等他說話,果不其然就聽見周熹猶豫問道:“大人想出城?”
公孫琢玉很想搖頭,但礙於被人挾持,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尷尬咳了兩聲:“本官確實想出去……但如果你們為難的話,就算了……”
他此言一出,隻感覺後背抵著的匕首寸進了幾分,扎得他腎疼。
周熹卻道:“不為難,大人若想出去,屬下自然不敢阻攔。”
公孫琢玉瞪眼,心想你們怎麼一點原則都沒有:“你們不是說沒有杜司公的手諭不讓出城嗎?!”
周熹不知他為什麼如此激動,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旁人自然是要手諭的,可公孫大人若是想出城,便不需這些繁文缛節了。”
語罷立刻揮手,命人打開了城門。
公孫琢玉見狀恨不得撞牆,他們怎麼能放自己出去呢,怎麼能放自己出去呢?!!
蒙面人隔著車簾,不動聲色踢了他一腳,示意他趕緊走。
公孫琢玉心想難道真是天要亡他,一邊盯著周熹瘋狂拋眼神暗示,一邊磨磨蹭蹭的駕駛著馬車往外走,急的汗都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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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熹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什麼,忽然上前攔住了他:“大人且慢——”
公孫琢玉聞言眼睛一亮,立刻停住馬車:“怎麼了?”
是不是改主意了,不放自己出去了?
周熹隻是例行盤問:“敢問大人出城要做些什麼,可需要屬下幫忙?”
公孫琢玉無聲攥緊了袖子裡的拳頭:“……”
#啊,好氣#
周熹見他不說話,目露疑惑:“大人?”
公孫琢玉緩緩吐出一口氣,語氣平淡的道:“哦,不做什麼,本官聽說河畔新開了一家楚館,姑娘個個風姿綽約,想出城去嫖個妓,明天就回來。”
周熹聞言一怔,說話都不利索了:“嫖……嫖妓?”
公孫琢玉平靜點頭:“對,就是嫖妓。”
語罷將馬鞭一揮,駕駛著馬車出了城。守衛見他離去,下意識看向周熹,猶猶豫豫問道:“副使,他沒有手諭,就這麼出了城,回頭上面怪罪下來,會不會出事?”
周熹無聲咽了咽口水,心想當然會出事,而且是大事。他皺眉吩咐道:“快找幾個人去報備杜司公,就說公孫大人出城嫖妓去了!”
守衛震驚:“啊?!”
周熹攥緊了腰間的刀,咬牙斥道:“還不快去!”
公孫琢玉駕駛著馬車出了城,大概一裡地過後,蒙面人才從車簾後面現身。他一邊用繩子把公孫琢玉捆上,一邊冷笑道:“我倒真沒看出來,你這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面子還挺大。”
公孫琢玉靜默許久:“……我也沒想到我面子這麼大。”
#是真的沒想到#
蒙面人將他推進馬車裡,駕駛著馬車往官道駛去,中間拐了個彎,駛進林間小路,約摸半個時辰後,停在了一戶農家小院門前。
“下來!”
蒙面人將公孫琢玉拽了下來,隨後又看向裡面坐著的莫靜嫻,意有所指的道:“不是想見葉無痕嗎,還不趕緊進去。”
莫靜嫻聞言下意識起身:“無痕在裡面?!”
蒙面人沒說話,拉著公孫琢玉走進了院子裡,莫靜嫻見狀隻得跟上。
這是一戶再普通不過的農戶人家。推開木門,隻見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木桌,旁邊坐著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在明滅不定的燭火映襯下,面龐瘦削且失了血色,赫然是被人從大牢中劫走的葉無痕。
莫靜嫻見狀吃驚的捂住嘴,雙目隱隱泛起淚光,她似乎想上前,但不知為何,身形顫抖,站在原地遲遲沒有過去。
葉無痕一瘸一拐的起身,也是欲言又止。
蒙面人將長劍當啷一聲扔在桌上,打破了沉凝的氣氛:“人給你救出來了,趕緊走吧,免得被官兵發現追上來。”
公孫琢玉在旁邊,聞言下意識出聲:“你們是一伙的?”
葉無痕這才發現公孫琢玉的存在,詫異看向蒙面人:“師弟,你怎麼將他綁了過來?!”
那蒙面人摘下面罩,竟也是個俊朗的漢子,他一腳踩上板凳道:“你非要救你的心上人,我不拿他做挾持,怎麼出城?”
公孫琢玉試探性動了動手,結果發現手腕上的繩結根本解不開,隻能放棄掙扎:“你們都已經出了城,總該放了我吧?”
蒙面人手腕一翻,將長劍抵在他脖頸上,故意道:“我瞧著你與那杜陵春是一伙的,大概也不是什麼好人,倒不如殺了你,為民除害。”
“不可!”莫靜嫻聞言立刻上前攔住他,“公孫大人並不是那些貪官汙吏!”
葉無痕也道:“師弟,放他走吧。”
公孫琢玉脖子上就抵著一把劍,壓根沒他吭聲的份。
蒙面人見狀隻得收回劍:“看你們緊張的,我不過嚇嚇他罷了,若真是狗官,我早在半路就殺了。”
公孫琢玉略微松了口氣,心想這二人真不愧是師兄弟,脾氣都如出一轍。然而還未等說話,便聽那蒙面人饒有興趣的問道:“哎,對了,你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公孫琢玉一愣:“什麼案子?”
蒙面人道:“就是洪府的那個人蠟。”
公孫琢玉聞言面色微變:“你怎麼知道?”
他說完又很快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蒙面人:“難不成那人蠟與你有關系?!”
蒙面人隨口道:“哦,我師兄的牢門鑰匙在洪侍郎身上,我為了偷出來,曾經潛入他家中,結果發現洪府有一尊人蠟,剛好你當街收拾了洪文濤,我就把人蠟放到京兆府去了,想看看你能查出個什麼名堂來。”
聽他語氣好像還挺得意。
公孫琢玉氣得肝疼。他還以為是誰這麼無聊,把屍體到處亂放,搞半天是面前這個挨千刀的。他就說嘛,洪家對奴僕施以酷刑,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送到京兆府挑釁。
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了。
葉無痕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聽也能猜出來是師弟闖了禍,他看向公孫琢玉,正準備說些什麼,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連忙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卻見大隊官兵策馬而來,已經將小院團團圍住。
“不好!有官兵!”
其餘人也聽見了動靜,紛紛跑到窗前,公孫琢玉原本想趁亂溜走,結果被那蒙面人抓住揪了過去:“公孫大人,對不住,你現在還不能走。”
公孫琢玉沒說話,靠著門板從縫隙中往外看去,卻見帶隊的都是京律司的玄衣衛:“不如這樣,你放了我,我出去同他們說,讓你們自行離去。”
蒙面人擰眉:“你以為我傻麼?”
公孫琢玉已然看見了外間有杜陵春和石千秋的身影,他背靠著門板,忽然冷靜下來,對蒙面人道:“你們若挾持我,絕對走不了多遠,反而會身首異處,可若是放了我,我擔保你們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少。”
第209章 司公,我們要當好人
外間風聲迅疾,樹枝沙沙作響。大隊兵馬將木屋團團圍住,手中舉著的火把明滅不定,周遭樹影婆娑,有如鬼魅。神箭手佔據高處,張弓搭箭,直直對準裡面,隻等一聲令下,便立刻萬箭齊發。
杜陵春騎在馬上,面色暗沉,一雙狹長的眼陰鸷萬分,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公孫琢玉被劫走時,他剛好在城門附近,聽聞消息便立刻調兵出城,順著車轍印一路追了過來。
石千秋早在公孫琢玉給他使眼色的時候,就一直暗中跟在馬車後面,隻是被攔在了城門處,他見勢不好,幹脆直接找杜陵春報信了。
蒙面人見外間局勢緊張,扣住了公孫琢玉:“我們離開後,自然會放了你。”
公孫琢玉卻道:“你們帶著我才跑不遠。”
杜陵春的性子他還是能猜到一二的,怎麼可能任由這些人把自己劫走,就算假意放走,暗處必然也會有高手跟著,屆時葉無痕等人隻會難逃一死。
蒙面人還欲再說,誰料卻被葉無痕攔住:“師弟,不要誤傷無辜!”
他們在此處猶豫,外間的杜陵春卻已經失了耐心。他恐公孫琢玉已經遭遇不測,內心萬分焦躁,示意弓箭手準備,厲聲道:“我數三下,倘若再看不見公孫琢玉,直接將他們殺無赦!”
屋內眾人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