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聞言忽然激動起來,撲上去要打他,聲音蒼涼悲痛:“你胡說,你若放她離去,人怎會死了,分明是你將她玷汙之後又殺害!我可憐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年紀大,撲在地上哭的差點背過氣去,鬢發散亂:“大人,我夫君為國徵戰,在戰場上斷了一條腿,我兒子守衛邊疆,亦是身首異處,全家便指望素雲一人,為何落得如此下場,為何有冤難訴……”
古代戰亂連年,當兵更是十死無生。死了一名女子,卻是絕了一家的希望。在外間聽審的眾人不禁嘆息,原來是忠烈之後……
劉耀祖臉色難看:“大人,草民真的沒有殺人啊!”
他背著眾人,在懷裡比了個三,拼命提醒公孫琢玉:我家給你送了三千兩銀子吶!
系統整個球哭的不能自抑,用翅膀啪啪打公孫琢玉的腦袋:【好可憐,你快點審案,快點!】
公孫琢玉被它打的眼冒金星,隻能照做,用力一拍驚堂木,沉聲道:“來人,將餘氏的屍體抬上來!”
第164章 誰是兇手
江州不是酷熱之地。加上餘氏剛死沒幾天,尚未找到兇手,屍體還在義莊存放著,保存還算完好。如果不是鬧了今天這出,估計會被當成無頭懸案了結。
屍體抬上來的時候,隱有異味,兩旁衙役都不禁後退了兩步,隻有錢氏愈發哭的傷心。
公孫琢玉倒是不嫌棄,揮揮手,示意師爺萬重山給他拿一副布手套過來。一邊挽起袖子帶上,一邊步下公堂,掀開了屍體上蓋著的白布。
這還是公孫琢玉第一次看屍體,以往這種事都是仵作幹的。餘氏被棄屍於人煙稀少的路邊,衣衫不整,死前發生過性行為。脖頸有一道細細的血痕,被人勒死,初步估計死亡時間是子時至醜時之間,也就是晚上十一點至凌晨三點之間。
公孫琢玉目光在餘氏屍體上寸寸巡梭,不放過任何細微之處。最後甚至不顧形象的半跪在地上,俯身去拆散屍體的頭發。
百姓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陣仗,議論紛紛:“他這是在做什麼,還審不審案子了?”
“故弄玄虛。”
“莫不是看那餘氏漂亮想佔幾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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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縣太爺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就在圍觀人群暗自咋舌的時候,公孫琢玉終於停止了那奇奇怪怪的動作。他若有所思,一名女子的生命倘若受到威脅或者侵犯,必然會劇烈掙扎,抓撓踢打,都有可能。
這麼想著,他捏住了餘氏的手腕,對方雖是農婦,可漂亮整潔,指甲留了小半寸,蒼白青灰。微微用了些力掰開,裡面暗藏血沫皮肉。
公孫琢玉將餘氏的手遞給給錢氏看:“餘氏死前,曾經劇烈掙扎,右手指甲劈斷半截,裡面藏著些許皮肉沫子,顯然抓傷了行兇者。”
說完指了指劉耀祖:“幾日時間而已,無論用什麼靈丹妙藥,多多少少都會留下些痕跡,老太太,你看劉耀祖身上可有傷啊?”
錢氏順著看去,但見劉耀祖臉上白白淨淨,脖子也是。有衙役上前直接扒了他的衣服,身上同樣沒有傷痕。
圍觀的大姑娘小媳婦見狀都臊死了,一個勁跺腳。劉耀祖也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套上了衣服。
錢氏道:“他許是命僕役害了素雲!”
劉耀祖這種公子哥兒,身邊爪牙一大堆,倘若真要殺人,確實不必親自動手。
公孫琢玉把餘氏的手放了回去:“至於這個,他的僕役都有時間證人。劉家還算殷實,僕役端茶倒水,各司其職,皆有媽媽管束,倘若少了一個,定然會被發現。”
說完又道:“對了,平常跟著劉耀祖的那幾個小廝,當夜也和他一同在東來賭坊,有十來個證人。而且據劉家看門的僕役所說,夜間酉時就見餘氏跑出了劉家大門,往東邊而去,打更人可以作證。”
換言之,餘氏離開劉府的時候還活著,劉耀祖說的也是真話。他如果真的圖謀不軌,何必放人離開。
眾人原以為的真相就那麼被公孫琢玉三言兩語的推翻了,心中不可謂不詫異,紛紛面面相覷。不願意相信,卻又找不到反駁的漏洞。
那富商打扮的老爺站在人群中面露沉思,顯然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轉頭看向身旁的紫衣男子:“你覺得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假?”
杜陵春雙手揣於袖中,垂著眼眸,笑意深不見底,乍看便是十足的奴才樣:“老爺說是什麼,便是什麼。”
而這邊,公孫琢玉已經打算退堂了,他對找兇手這種事沒興趣,收了劉家的錢,證明劉耀祖無罪也就罷了。轉身正欲走上高座,卻聽身後有人朗聲問道:“劉耀祖如果不是兇手,那誰才是兇手?”
嗯?
公孫琢玉回頭,卻見又是之前說話的那個富商老爺,心想這老頭子話也忒多了,小嘴叭叭的。正準備說闲人勿管,誰料圍觀百姓竟也跟著道:“對啊,兇手是誰啊!”
“把兇手找出來,讓餘氏昭雪!”
“大人申冤啊!”
系統淚眼婆娑的湊熱鬧:【申冤!申冤!】
公孫琢玉這人沒別的好,非要扒拉一兩個優點出來,那就是有恩必報,講義氣。系統好歹給了他一次命,多多少少也得意思意思,聞言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說完收回邁出的腳步,轉而折返到餘氏的屍體旁邊,將她的繡花鞋脫下來給眾人看,隻見鞋底滿是紅泥。
公孫琢玉道:“餘氏被人發現的地方,在人煙稀少的紅泥道上,整個江州縣隻有那一片地方有紅土。她如果是死後被人拋屍,鞋底必然不會沾上紅泥,顯然她是行至紅泥道時遇害的。”
錢氏猶豫道:“可……可紅泥道人煙稀少,靠近半山腰,並不是通往我家的路……”
這個公孫琢玉就不知道了,他又不是神:“她離開劉府已是半夜,要麼天黑慌不擇路,要麼是被歹人脅迫。”
他說完掀起衣袍下擺,半跪在地上,抬起餘氏的下巴,將她脖頸上的傷痕露出來給眾人看:“她是被人活活勒死的,傷口很細,不像粗糙的麻繩,而是弓弦等細長柔韌的東西。並且殺她的那個人很強壯。”
餘氏顯然被玷汙的不輕,臉頰紅痕頗多,像是被人大力親吻,胡子剐蹭留下的痕跡。
公孫琢玉說至此處,仿佛已經知曉了什麼答案。從地上緩緩起身,摘了手套扔給師爺萬重山:“什麼人會用弓弦,什麼人又住在荒無人煙的山上……”
答案其實已經呼之欲出。
公孫琢玉雙手抱肩,走上高堂,沒骨頭似的靠坐在太師椅上,若有所思,將推測出來的兇手的特徵一一念出:“身上有三道女子留下的指甲抓痕,胡須濃密,家中有弓,身體強壯,住在山上,沒有妻子,孤身一人……大概是附近的獵戶。”
他語罷拍了拍驚堂木,驚醒陷入呆愣的眾人,抬手召來捕頭:“照本官剛才所說的話,速去紅泥道周邊搜查,一應可疑人物悉數帶回。”
捕頭站在堂下,聞言回過神來,立刻領命離去。同時心中暗自納悶,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除了剛上任的那幾天,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公孫琢玉這麼勤快審案。
圍觀百姓都在等待著結果,想看看他們這位縣太爺到底能查出個什麼名堂來,同時禁不住議論紛紛。公孫琢玉列出的那幾條兇犯特徵看似毫無道理,細想卻又不是無的放矢,讓人難以反駁。
餘氏的屍體就靜靜躺在堂中央,再灼熱的太陽也沒辦法溫暖幾分,她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腐爛發臭。人命就是這麼脆弱。
公孫琢玉靠在椅子上,有些困。他不喜歡審案,因為這種事沒辦法給他帶來任何好處,隻會徒然浪費精力。劉家尚且還能孝敬一二,錢氏卻是種地的平頭老百姓,能送上一袋子苞谷都算不錯了。
他還是很想當名臣,不論名聲好壞的那種。要載入史冊,證明自己曾經來這個朝代走過一遭。
公孫琢玉閉目養神,靜靜思考著以後的路。該給上司孝敬的還是得孝敬,不然怎麼升官。該撈錢的還是得撈錢,家裡十幾張嘴等著養活呢,還有那麼多門客。隻是有一點,這輩子打死都不能投靠到蔡竭門下了。
那就是一個倒霉蛋。
公孫琢玉依舊不覺得自己上輩子的行為有什麼毛病。滿朝文武貪官多了去了,他被揪出來隻不過是因為投靠錯了人,這輩子得找個穩點的靠山。
紅泥道離此處雖有一些腳程,但並不算遠。加上那些捕快有功夫在身,搜尋起來倒也快速。過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外間忽而有人通報,小跑著進了公堂:“報!大人,我們在紅泥道附近搜尋時抓到一個獵戶!”
“哗——”
百姓聞言一片哗然,不是吧,還真抓到了?!
眾人紛紛回頭看去,並自發讓出了一條道路,隻見兩個衙役押著一名身體強壯的男子走了進來。對方滿臉黑須,腰間圍著張舊虎皮,身穿粗布衣裳,外露的胳膊滿是肌肉,掙扎起來連衙役都險些沒按住。
“老實點!快走!”
捕頭將人帶入了公堂,對公孫琢玉抱拳道:“大人,我等依照您的吩咐在紅泥道四周搜尋,無意中瞧見此人形跡可疑,在遠處鬼祟偷看,便捉了來。”
那男子奮力掙扎,哼哧哼哧喘著粗氣:“我沒犯官司!你們憑什麼抓我!憑什麼抓我!”
公孫琢玉眼尖,發現他脖頸處有三道不甚明顯的抓傷,略微坐直了身體:“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男子聞言一怔,似是被他嚴肅的聲音嚇到,終於停住了掙扎,不情不願道:“小人劉二虎。”
公孫琢玉淡淡闔目:“嗯,做什麼營生?”
劉二虎道:“自幼無父無母,在山中以打獵為生。”
公孫琢玉睜開了眼:“可有妻室?”
劉二虎搖頭:“回大人的話,小人自幼貧困,脾性粗魯,再加上家中無長輩張羅,因此尚未娶妻。”
公孫琢玉笑了笑,一身錦袍官服,端的風流倜儻,外間的女子不由得羞紅了臉:“劉二虎,你轉頭看看。”
劉二虎一愣,轉過頭去,卻見地上躺著一個人,用白布蓋著看不清臉。正欲出聲詢問,堂中忽然刮起一陣沒由來的妖風,將那白布吹了開來,餘氏的屍體頭偏著,不偏不倚正好對向他。
青白的屍體,散亂的鬢發,冰涼且泛著屍臭,無聲彰顯著她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烈陽當頭,有人硬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第165章 真相大白
舉頭三尺,上有神明,舉目四望,卻不知風來何處。唯那蓋屍的白布半落不落的搭在餘氏身上,白得有些刺目。
劉二虎面色肉眼可見變得難看起來,他盯著餘氏的屍體,而後倉惶收回視線,身形不穩,噗通一聲跌坐在地,結結巴巴道:“大……大人,堂上為何會有女子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