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炎皺眉,顯然愣了一下。
靳珩將臉埋在他的頸間,低低喟嘆,聲音沙啞的說了一句話:“我找到你了……”
柳絲坐在另外一輛車上,隨時待命。當看見她生人勿近的老板忽然抱住一個出獄犯,一口汽水含在嘴裡差點噴出來,手忙腳亂的找紙巾。
搞什麼,該不會真是親戚吧?
但關系如果真的那麼好,為什麼七年都不去看望一次,反而在這裡裝情深,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冷血呢。
柳絲尚且都存在的疑惑,聞炎自然也有。
他在監獄裡待了太久,已經不大能適應這種親密接觸,肌肉控制不住的陷入了緊繃狀態。眉頭微微一皺,推開了靳珩。
後者被他的舉動弄得愣住,下意識看去,卻見聞炎眼中滿是疏離戒備。
“……”
過了那麼一兩秒,靳珩才有所舉動。他笑了笑,退而求其次拉住聞炎的手,低聲道:“走吧,我帶你回家休息一下。”
聞炎聽不出情緒的反問:“回家?”
他坐牢的時候,聞思婉就已經和他斷絕關系了,這個字對於他來說未免太過諷刺。
靳珩總是在一步步後退的時候,才忽而發現聞炎這些年身處怎樣的一種境地,孤獨而又絕望。他指尖微微收緊,嗯了一聲:“回我們的家。”
他略有些強勢的把聞炎拉上車,然後駛離了這裡。柳絲見狀趕忙跟上。
與此同時,一輛摩託車與他們擦肩而過,動作利落的停在了監獄門口。騎車的是一名短發利落青年,他摘下頭盔,左右看了一圈,卻沒發現聞炎的身影:“靠,人呢,不是說這個時間點出來嗎,該不會走了吧?”
車後座是一名穿裙子的女生,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發,左右看了一圈,發現確實沒看見聞炎的身影。手中拿著一個未拆封的冰淇淋,已經有些融化粘手:“哎呀,你怎麼這麼笨,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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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猛扭頭看她:“我笨?要不是你路上非要買冰淇淋,我會遲到嗎?”
顏娜瞪眼,一把攥住他的頭發:“我吃冰淇淋怎麼了,你沒吃嗎?你給我吐出來!”
徐猛被扼住命運的咽喉:“唔……瘋女人!”
聞炎絲毫不知道因為他的離開,有一對小情侶險些“大打出手”。他坐在副駕駛座上,吹著冷氣,目光落在車窗外的世界,一瞬間恍如隔世。
聞炎已經與世界脫軌太久了。他猜不出來什麼,也看不出來什麼,隻能依稀估測靳珩現在的生活應該很優渥。冷峻的眉眼半闔,忽然問了一句話:“上大學了嗎?”
靳珩轉頭,看向他面無表情的臉,輕聲道:“A大。”
聞炎閉眼,沒再說什麼。
靳珩行駛到了小區門口,在車庫停穩。給柳絲發了條消息,讓她不用再跟著。然後打開車門下車,繞到另一邊把聞炎牽了下來。
似乎隻有無時無刻的觸碰才能安撫他那顆不安的心。
聞炎相當不適應,掙扎著想甩脫,皺眉提醒他:“現在是白天。”
靳珩的力氣在這個時候忽然大的出奇,他一邊拉著聞炎往電梯走,一邊認真問道:“那晚上可以牽嗎?”
聞炎語結。
這個地方曾經是聞炎的家,但聞思婉出國後,就賣給了別人。靳珩又想辦法買了回來,在最短的時間內大致裝修了一遍。
聞炎顯然認出了這個地方,站在門口沒有進去:“這套房子不是被賣了嗎?”
靳珩站在他身後,習慣性想抱住他,但卻隻是將手落在他肩膀上,微微攥緊,低聲道:“我又買回來了,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
聞炎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並不出聲。
靳珩將他帶了進去,然後反手關上門。走進臥室拿了一套幹淨衣物出來:“先洗個澡,等會兒出來吃飯。”
他將一切都打點得萬分妥當,細致熨帖,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
聞炎也沒反對,接過衣服走進了浴室。他上衣是件黑色短袖,透過外露的胳膊,靳珩敏銳發現上面多了很多陳年舊傷,可能是在監獄裡留下的,慢半拍收回了視線。
靳珩打了個電話,很快有人送了一堆包裝精美的飯菜上來。他坐在桌邊,挨個打開蓋子,靜等著聞炎從浴室出來。
心裡難受嗎?肯定是難受的。
但對於靳珩來說,隻要聞炎還在,就不是大問題。
對方遲早會回到他身邊。
靳珩從容不迫的擺放著餐具,將它們挨個歸類整齊,放到應有的位置上,優雅得難以言說。聞炎從浴室出來時,就見他坐在窗邊等著自己,淺色的陽光將客廳照得亮堂,連帶靳珩唇邊的笑意也跟著和煦起來。
靳珩起身:“洗完了嗎?”
聞炎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能點頭。
靳珩看了一眼他湿漉漉的頭發:“頭發要擦幹。”
聞炎的頭發很短,沒什麼吹的必要。然而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靳珩隨手拿了條毛巾,把他按在椅子上輕輕擦拭著頭發,姿勢熟練,仿佛已經做了很多年。
聞炎微微側身偏頭:“我自己來。”
靳珩:“我幫你。”
他似乎很喜歡這種親密接觸,把頭發擦幹後,甚至蜻蜓點水般在聞炎側臉親了一下:“吃飯吧。”
聞炎一驚,條件反射就要一拳打過去,好懸忍住了。他聲線微沉,細聽帶著幾分警告:“靳珩——”
靳珩絲毫不怕,他摸了摸聞炎已經幹透的頭發,提醒他:“我是你男朋友。”
我是你男朋友……
聞炎聽見這句話,心裡不甚平靜,對上靳珩深邃的眼睛,更是一陣兵荒馬亂。他逃似的偏過頭,飛快移開視線:“沒必要。”
是真的沒必要。
靳珩出於愧疚也好,補償也好,這七年他們已經有了不同的人生,沒必要再強行糾纏在一起。
靳珩笑了笑:“你說了不算。”
他把筷子塞到聞炎手裡:“吃飯吧,快涼了。”
桌上的菜都是聞炎喜歡的,靳珩偶爾會夾一筷子在他碗裡,然後問他好不好吃。二人心裡怎麼想的不知道,但表面上看起來還算其樂融融。
聞炎腦海中一團亂麻,他以為過一會兒就好了,但事實上直到晚上也沒能平靜下來。像是有一團火在五髒六腑灼燒,除了疼還是疼。
夜色漆黑,周遭靜謐。
他捂著心髒,閉眼喘了口氣。
七年的牢獄,七年的不聞不問,在骨血裡刻下了意難平三個字。從前不曾浮現,今天卻在這個夜晚陡然瘋似的翻湧起來。
靳珩睡不著,無意中經過聞炎的房間,就聽見他翻來覆去的動靜。不動聲色推開門,在朦朦朧朧的黑暗中出聲問道:“不舒服嗎?”
聞炎頓住身形,沒有說話,片刻後,隻覺身旁忽然一沉,一隻微涼的手落在了他額頭上。
“沒有發燒,”靳珩說,“其實我也不太睡得著。”
他很自來熟,直接躺上了床,胳膊穿過聞炎的腰間,將他緩緩拉進了自己的懷抱,聲音低沉,平靜的陳述著某種事實:“我想你了。”
聞炎覺得靳珩像是患了皮膚飢渴症,就連性情也和從前大不一樣,略有些譏諷的反問道:“想我?想我什麼?”
話音剛落,他唇邊忽然覆上一片溫熱,陡然被人掐住嗓子似的消了聲,一個錯神的功夫,對方就趁勢撬開牙關,舌尖靈活探了進來。
靳珩像一個癮君子,陡然沾到了某種讓他上癮的東西。不顧聞炎輕微的掙扎,扣住對方的後腦深吻糾纏。舌尖掃過溫熱的口腔內壁,堅硬的牙齒,最後是一截同樣柔軟的舌尖。
他推,他進。
靳珩在黑夜中一聲一聲念著他的名字,帶著某種渴求與迫切:“聞炎……聞炎……”
他聲音嘶啞,像是要將身下人吞吃入腹。聞炎被他吻得呼吸不能,又不能出手攻擊,一退再退,最後連底線什麼時候被剝掉的都不知道。
他惱怒:“靳珩!”
隨即又因為對方的動作顛得悶哼一聲。
靳珩感覺自己的靈魂與身體分成了兩個人,靈魂冷靜,身體卻不受控制起來。他吻著聞炎的耳垂,織密纏綿的氣息念的都是對方名字,像是情人在私語:“聞炎……”
一聲一聲,剝離了聞炎的防備。
聞炎不知道為什麼,狠狠攥緊了枕頭,一個簡單的動作硬生生看出了幾分恨意。他如瀕死的動物般低垂著頭顱,狼狽任由靳珩擺布,無助而又蒼白,最後低不可聞的吐出了一個字:“疼、”
肌肉在顫抖。監獄七年的生活,令他難以適應旁人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