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川是明哲保身的聰明人,尤其是在沈潤下場不怎麼美妙的情況下,竭力想把這件事給繞過去:“我隻是回家探個親……”
探完親就去診所接你了懂嗎?
沈鬱聞言眉梢微挑,聽不出情緒的問道:“是嗎?”
盛川裝正經很有一套,到這個時候也不見慌張,反問道:“我騙你幹什麼。”
誰料沈鬱聲音忽然冷了下來,像一根尖銳的針,輕易就戳破了他的謊言:“你不是說你父母雙亡了嗎,去探誰的親?”
書香門第,父母雙亡,全家死的隻剩他一個,這是盛川當初接近沈鬱時用的假身份,又一個謊言。
淦!
盛川隻感覺自己腦子都秀逗了,怎麼今天頻頻短路,老是往死裡挖坑埋自己:“……也不算探親,就是回去上個墳。”
沈鬱斜睨著他,語氣輕飄飄的:“是嗎,那我建議你還是先給自己上三炷香吧。”
他說完,終於松開了盛川的肩膀,步下臺階,沈潤掙扎著想去抓他的褲腳,然而求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門外就進來兩個黑衣大漢,將他拖死狗一樣復又拖到了客廳中央,直接丟在了地上。
沈潤的腿似乎被什麼重物碾壓過,姿勢不正常的扭曲著,八成斷了,這一下牽扯到他的傷口,直接痛的像殺豬一樣叫了出來,涕淚橫流。
沈鬱就那麼在沙發上落座,翹著腿,好整以暇的觀賞著這一幕,目光晦暗不明,和之前咬著袖子懵懂茫然,被盛川按在酒店大床上欺負得嗚咽哭泣的模樣相去甚遠。
盛川看著沈潤渾身是血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身上也痛了起來,該死的有點感同身受,低聲叫出了系統:“系統。”
系統biu的一聲彈了出來,看見這血淋淋的一幕,也有些瑟瑟發抖,悄悄躲到了盛川身後:【親,你叫我幹什麼?】
盛川問它:“宿主殺人你們管不管?”
系統聲調忽然拔高:【管,當然管!】
Advertisement
電死都是輕的。
盛川又問:“那宿主被人殺了你們管不管?”
系統:【……】
它發現了,這個宿主總是喜歡問一些讓球十分尷尬的問題,聞言背後扇動的翅膀停頓了一瞬,然後繼續撲稜著,不確定的道:【應該……應該管吧……】
盛川瞬間明白了,這個改造系統不是球,是一隻雙標狗。
沈鬱在沙發上坐了半晌,似乎終於欣賞夠了沈潤痛苦的樣子,讓人把他帶下去換身衣服,然後送去警局,視線看向盛川,一雙眼黑白分明,唇角弧度微冷:“你就不好奇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盛川心想那還用說,被你揍的唄,再次自證清白:“他的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沈鬱頭也不回,忽然冷冷問道:“那你被他收買接近我的事呢?”
這句話在寂靜的客廳內陡然響起,如投石入水,激起漣漪無數,他說這句話時,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卻讓人從骨子裡感受到了一股涼意。
盛川早知道有瞞不住的一天,沈潤肯定把自己抖出來了,但聽見他這樣說,還是下意識看了過去,卻見沈鬱坐在沙發上,周身氣息陰鸷,顯然他現在的心情並不算好,甚至可以稱得上糟糕。
此時盛川腦海中得出了一個死亡等式:沈鬱心情不好=要發泄=自己遭殃
此時客廳裡並沒有什麼人,空蕩蕩的隻剩了他們兩個,盛川踩過地上那一攤蜿蜒的血痕,然後走沈鬱面前傾身蹲下,茶色的眼睛永遠通透溫潤,讓人永遠都猜不到他心裡在盤算著什麼瞎話:“……所以你就因為這個恨我?”
沈鬱聞言,狹長的眼睛眯了眯,漫不經心勾起盛川的領帶尾端,在指間繞了幾圈,然後倏的收緊,迫使他傾身靠了過來,面無表情的問道:“怎麼,你覺得這隻是小事?”
他幽暗的眼中陡然升出一簇野火,燒的噼裡啪啦,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陰翳,盛川的戲耍與玩弄令他感到憤怒,連指甲都深深陷入了掌心。
盛川說:“我確實是為了錢接近你的……”
話音未落,他頸間的領帶就倏的被人攥緊,窒息感瞬間湧上,盛川頓了頓,直視著沈鬱的眼睛繼續道:“但是我沒想過要害你……”
他緩緩覆上沈鬱緊繃的手背,掌心溫熱,無聲軟化著對方尖銳的情緒:“我如果真的想害你,為什麼要給你治病,為什麼要幫你找出兇手?”
系統心想那是因為我逼的呀,這個宿主忒不要臉。
沈鬱目光刀一樣在他身上刮過,似乎要剖開他的皮肉看看裡面那顆心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似笑非笑,語氣陰沉:“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盛川神色不變:“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如果不信,我也沒辦法。”
他這幅漫不經心的模樣顯然惹怒了沈鬱,話音剛落,就被攥著衣領按到了沙發上,耳畔響起對方咬牙切齒的聲音:“你到現在還想騙我?!”
盛川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沈鬱緊繃的拳頭,想起剛才沈潤悽慘的下場,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反身將他壓在了身下,微微用力制住他的四肢,壓低聲音道:“如果你覺得我說什麼都是假話,那我解釋再多也沒用。”
沈鬱臉色陰沉的嚇人,冷冷道:“三秒鍾時間,松開你的手!”
盛川想起門外站著的黑衣大漢,卻沒動,他在賭,賭沈鬱還是有一分心軟,無聲攥緊對方的手腕,在他耳畔問道:“我不松的話,你是不是想殺了我?”
他有一雙蠱惑人心的眼睛,裡面清楚倒映著沈鬱的樣子,說話時熱氣噴灑在耳畔,餘息氤氲,仿佛又回到了酒店的那個晚上,他也是這麼貼著沈鬱的耳朵親吻逗弄的。
沈鬱以前最喜歡他這樣看著自己,但一想起都是假的,又恨的想喝了他的血,無聲眯眼:“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盛川竟然笑了笑:“你殺了,我才信。”
他說完,垂眸看向沈鬱,清俊溫雅的臉總是那麼具有欺騙性,片刻後,忽然毫無預兆的低頭吻住了他,單手扣住他的後腦,熟練的撬開牙關長驅直入。
沈鬱瞳孔驟縮,第一反應就是踹開他,卻被按住四肢動彈不得,盛川太熟悉他的身體,輕易就可以令他丟盔棄甲,一點一點的將空氣盡數掠奪幹淨,指尖在他腰側的敏感點來回按揉撫摸,泄盡了身下人所有的力氣,直到下唇陡然傳來一陣劇痛,才動作一頓,緊接著被一把推開。
盛川跌坐在了沙發上,他襯衫微皺,領口開了幾顆扣子,一縷頭發滑落下來,將那份斯文敗類的氣質體現得淋漓盡致,伸手摸了摸唇,這才發現被沈鬱咬出了血。
好吧,以前親一親就能哄好的招數好像不怎麼管用了。
沈鬱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頭發凌亂,唇瓣因為剛才的一番廝纏而微微紅腫,胸膛起伏不定,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別的,目光陰鸷的盯著盛川,像是要把他碎屍萬段。
這個時候不能慫,慫了你就輸了。
盛川無意識摸了摸下唇,牽起一陣密密的刺痛,一副放棄掙扎的樣子,抬眼看向沈鬱:“你要殺就殺吧。”
做錯事的時候,如果被捉了個現行跑不掉,就幹脆利落的認錯,爭取寬大處理,這是盛川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沈鬱聞言面色陰晴不定,喜怒難辨的道:“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動你?”
盛川可從來沒這麼想,沈鬱性子有多橫他是知道的,天都敢捅個窟窿出來:“我說了隨你處置,不騙你。”
沈鬱一開始確實是瘋的,但後來就漸漸的恢復了神智,他一直裝瘋賣傻,除了想調查車禍的真相,再就是想看看盛川會怎麼做。
這個被沈潤收買、懷著目的接近自己的人。
第78章 跑路【二更】
誠如盛川所想,沈鬱前半生確實沒吃過什麼苦,以至於當傾軋來臨時,大腦中的神經線就嗡的一聲斷裂了,整天躲在漆黑的房間角落,封閉著不肯出來。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
至親的人離開了他,至愛的人背叛了他,從神臺跌落到塵埃中,所需的也不過一夕時間而已。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也沒有人知道他每天晚上輾轉反側時,恨意灼燒得五髒六腑都在疼,從前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原來有一天也可以底下頭裝瘋賣傻。
沈鬱從來就沒看透過盛川,當他以為對方隻是為了錢才接近自己時,盛川卻又在他瘋了的時候一直照顧他,甚至查出了車禍的真相。
沈鬱早就可以解決沈潤了,老爺子死前留下了一份親子鑑定報告,隻要拿出去,沈潤就會失去繼承權,但他偏偏在等,想看看盛川會做到什麼地步。
現在看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失望還是該高興。
沈鬱唇間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盛川的血,他抿了抿唇,眼眸滑過一抹暗色,並未想好該怎麼處理對方,隻好暫時擱置,看了眼樓上的房間,語氣喜怒難辨:“你是自己乖乖進去,還是我找人把你關進去?”
盛川秒懂他的意思,立刻道:“我自己上去。”
他說完從沙發上起身,自覺往樓上走去,經過沈鬱身邊的時候,卻忽然被他攥住了手。
沈鬱沒做什麼,隻是垂下眼眸,貼著他的耳畔,維持著這個曖昧的姿勢無聲說了一句話:“別讓我看見你想跑……”
盛川被耳畔溫熱的餘息弄得有些微痒,卻沒躲開,也沒說話,感受到腕間的力道松了,這才繼續往樓上走去,走到樓梯中段的時候,沒忍住回頭看了眼,卻見沈鬱走到了庭院外間。
這個人還是心軟了,一次又一次。
盛川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哪怕是盛川,在這個時候也忽然不想再騙他。
沈潤的傷大多在衣服底下,露在外面的皮膚並沒有傷痕,換了身幹淨衣服,已經不大能瞧得出剛才的狼狽,隻是臉色仍然蒼白,頭發被冷汗浸了個湿透。
沈鬱打量半晌,然後在他面前緩緩蹲下,眯了眯眼,覺得今天的太陽有些刺目:“等會兒去警局,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知道嗎?”
沈潤聞言哆哆嗦嗦,一個勁點頭,聽到要去警局,竟有一種欣喜若狂,逃出生天的感覺:“我自首……我自首……我去自首……”
他就算去坐一輩子牢,也絕不想再落在沈鬱手裡了。